冷宫里的皇子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不虞

作者:不虞  录入:02-17

  手上更用力了几分,被拽紧的被子留下了深深的褶痕,颤抖的幅度虽然不大,可足见少年此刻心下的警惕。
  殷无遥皱眉叹了口气,脸色有些不自在,却仍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在殷无遥面前,即使是位极人臣,也不可能尽数读懂那人脸上的表情,更别说揣摩他的心思。
  然而,现在困扰的人,确实帝王,明亮的眸子蒙了一层阴翳,“废儿……”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迟疑还是在更深的思考,却又忍不住开口,“朕觉得……朕要永远失去你了。”
  
  有些悲痛,却仿佛是早已预料般,从没有向别人低过头的帝王,此刻脸上的平静里多了几分悲戚,认命般地扯出一丝苦笑,语气幽幽。
  
  执废心里那种堵着的感觉愈加沉重。
  望着依旧清俊神情却落寞得仿佛心已老了的殷无遥,他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可是出口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原本是想说几句安慰的话,那人不适合皱眉的表情。
  结果,他说的话,却是:“……你……先出去吧……”
  微微睁大眼睛,执废看见那么明显的,殷无遥眼里的伤痛,修长的手指伸向他,却硬生生停下,“让我,冷静一下。”
  殷无遥离去的动作那是那么行云流水,姿态优雅,丝毫不带任何踟蹰。
  
  如果不是多少了解他办事不拖泥带水的性子,执废或许还会安心一些,只是,那人却是把一切感情都藏在内心的帝王,习惯让他潜藏的情感变得深沉,唯有在真正在乎的人面前才会表达出自己的那份情感,还是循序渐进慢慢等对方适应。
  啊……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堵,心有不安,可是不知怎么的,觉得变得轻松了。
  连身体也似乎变得轻了许多。
  连日来的困惑和身体的不适,加上梦的不正常的真实感,几乎要把他压垮。
  可是,以真实的自己去面对殷无遥的时候,那些压力似乎都不复存在了。真的说得没错,人,最困难的事是迈出第一步。
  信王……这就是你的第一个条件吗?
  
  “十一?十一……你在吗?”
  轻声唤了几下,一条黑色人影闪至执废面前。
  十一的表情有些古怪。
  双手微颤,嘴唇泛白,似乎有话想说,可他站得笔挺,目中无波,看向执废。
  “殷、父皇他……怎么样了?”
  “陛下尚在门外,他……很担心你。”
  执废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苦笑道,“不怕被信王府的人发现吗?而且他能这么及时地赶过来,是……是你报的信吧?”
  十一身体僵直,木然地说,“是。陛下尚未处理完西北战事便折回信都,听说你高烧不退,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
  “三天?我竟昏睡了这么久么……”
  “不,是七天,自殿下昏睡以来,徐彦来过一次,为你导入了一股真气护住心脉,陛下花了三天赶来,又守了你三天,几乎不吃不睡。”
  头一次听十一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可是执废一点都没有值得欣喜的感觉。
  想必这三天里十一也受到殷无遥不少的责难吧,没能守护好自己,没能医治自己,对于影卫来说,或许是平生最可耻的事情吧。
  
  执废握紧了手,用力蜷曲了手指,这才觉得自己的手指异常冰凉,夜半三更,秋末冬初的季节里,还没来得及看花开叶落,便浑噩经历了这许多,恍然如梦,可偏偏就是那个梦,让执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只是光这么想着,额上就冒出了一层薄汗,许是烧才退不久,身子还虚,面对殷无遥的时候已经拿出了自己所能拿的最大的勇气,殷无遥走后,心里不知名的那块石头突然卸下,松一口气。
  这口气一松,反而让执废故作镇定的精神松懈下来,倦意和疲态尽露。
  
  “殿下……”十一面露忧色,想要上前扶执废一把,但没见执废示意,执废周身的气息也与之前大有不同。
  如果说以前的执废身周流动着温和可亲的气息,现在的执废身上的气息虽然也柔和,却多了分冷意,拒人于无形之中。
  眉间淡淡的忧伤也不知为何消散了,与之前有了微妙的、无法说出的感觉。
  但是十一也并未觉得那样的殿下有哪里不妥,反而觉得这样更加自在了。以前与殿下相处,能看出他眼里细微的反感,然而殿下依然接受了他的存在,即使讨厌,也不会说出讨厌二字,反而敞开心扉去接受一切。
  无论是徐彦的旁敲侧击,还是那个让他每天夜晚如临陷阱一般挣扎不已的梦。
  他虽然不知道那些梦的内容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恨愉快的内容就是了。
  等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已经绕了这么多圈,十一才发现本应该周围发生什么事情都置之度外只听从命令的自己,不复当初那个只听主上命令的杀人木偶了。
  心冷如他,竟然也会关心眼前交集甚少的殿下。
  
  难怪陛下看殿下的眼神时会露出自己没见过的神色……
  
  思绪就此打住,十一再看向执废的时候,床边的人已经穿戴整齐,虽然动作仍有些僵硬,可那股顽强的执着之下无人能接近这位心境已有不同了的殿下。
  十一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那人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隐隐然有一种风度。
  莫可名状。
  
  执废看了眼影卫,还没说话便轻叹一声,语调渺茫,深不可测,“……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
  不见执废犹豫,从容推开门,丝毫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口清风朗月下的颀长身影。
  
  “我以为你已不再想看到我。”殷无遥转身,神色微有讶异。
  执废淡淡一笑,“你的失信,是建立在早已定下的算计上,所以我不该有怨言。”
  “你都知道了?”殷无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多种情绪涌上心间,再无法用淡漠遮掩,此刻虽身在毫无烛光的房间外,视线却能很好地捕捉到眼前人脸上的五官,清清楚楚,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那双明亮的眼眸。
  执废也察觉到帝王探询却犀利的视线,并不回避,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肯定,“多少知道一点吧。”
  殷无遥却苦笑,“恐怕你知道的已比我还要多……”
  “怕了吗?”执废淡淡地问,お/萫“想杀我,已经来不及了。”
  一丝痛楚漫上,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心,有种撕裂的感觉,殷无遥沉默了会,“我……我怎么可能杀你……”
  拳头紧握,可那种无力挽回的感觉却刻骨铭心。
  
  那种痛,生平第一次遇到,已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唯有在话说开了的时候,殷无遥才稍微离那高高在上的决策者远了些,露出了属于常人的面孔,但要看到那种表情的殷无遥,却只能在这种时候,执废内心苦笑,面无表情,他们注定越来越远。
  一时间,话题戛然而止,两人都无话可说。
  面对疏星朗月,夜色深沉,树影斑驳,比一人独处的时候更加落寞。
  
  十一在不远处静候,那个距离,着实拿捏有度,既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又不会听见两人的谈话内容。
  执废想起一些不该在这种时候想的事情。
  皇家的影卫,多以数字的多寡来判定尊卑,数字越靠近一的,武功和地位越高,十九的地位在影卫中应当不低,手头上丰富的药材和其线报网可以看出,那么十一的地位比十九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此刻在暗处的,殷无遥从西北带过来的影卫,数字只怕比十一还要往前。
  他们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训练,能让他们的心完全忠于殷无遥呢?
  这个不应该他来思考的问题,竟然在此时显得无比有魅力。
  只不过,这个答案,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殷无遥不会再以他为心腹,回到皇都或许会另立新太子,而十一说不定在信王府一行结束后便回归本位,继续为殷无遥效力,隐身暗处,自然也无从接触。
  
  “咳咳……”执废手抵唇边,轻咳两声,立马引来殷无遥关切的视线。
  “夜风寒冷,有什么话,明日再谈吧——”正要将外衣脱下的帝王手刚停留在衣带上素来柔弱的人便闪至眼前,话音未落,冰冷的质感便抵在喉间,下手快准狠一样不缺。
  还来不及惊讶,视线捕捉到十一飞扑上来的身影,正要出口,就听到独属少年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十一,别逼我动手……”语气里似有悲凉,又似有无奈,“这个距离这个姿势,要杀殷无遥,很容易。”
  帝王低沉着声音,“是吗……”
  帝王双手已被执废的另一只手缴住,巧妙地按在运气的穴道之上,一时运力不得,挣脱不易,喉间贴在皮肤之上的利刃印出一道浅薄血痕,轻微的刺痛更添了几分实感。
  “你竟是如此防备我——”
  “我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抬眼,执废眼神的冰冷和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陌生无比。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执废。
  
  灵动的双眸里是雪寒天的温度,没有丝毫血色的皮肤晶莹而憔悴,漠然的神情加上自然流露的一弯弧度,朦胧月色下如精灵如鬼魅,猜不透看不明,又让人忍不住心动神驰。
  
  

作者有话要说:如无意外,下一章很快就能面世了。
最近是越来越难以下笔,但一下笔就一发不可收拾,大概是因为执废已经超出我能掌控的范围了吧,难得的,他也主动了一回啊。

前段时间真是好多事情要处理,考证一个接一个,要背的要记的塞了满满一脑子,唉。
最近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有时间,再慢慢继续这个故事。






54

54、五十四 ...


  月色银华,清风几许。
  
  低头只见那人无情刀柄紧握手中,刀锋冰冷贴入皮肉,一派从容不改,长衫而立,双手虽然被制住,短时间内无法可解,但终是难不倒久经沙场的人,心中一点疑惑,只在于那人陌生的表情和难以靠近的态度。
  
  “皇儿……你要用父皇的命来与你谈条件?”低沉无情的声音,隐隐藏着无尽的悲痛。
  执废双目微睁,对于第一次听到的称呼,惊讶感胜于陌生感,但是很快冷静下来,不被帝王深沉心思下的言语扰乱心神,“是。两个条件,答应我就放开你。”
  “你说。”
  “你先答应。”
  殷无遥冷笑一声,“凭你,还不足以取朕性命。”
  执废匕首再入皮肉一分,顿时鲜血沿着刀锋低落在地,低落无声,却可感觉得到执刀之人手上的坚决。
  “……我说过,不要逼我。”
  紧咬的下唇微微泛白,尽管不明原因让眼前人变得似乎要与他为敌,可那习惯性的动作却依然没变,执废仍是执废,心、神、智都还是执废,不管他遭遇何种变故,只要他还是他,对殷无遥而言,就足够了。
  还记得大雪方休,他跪在自己面前无奈又坚持的样子,那眼神,和今夜又有几分相似。
  不同的是,他或许无法再信任自己了。
  “……好,朕答应你。”
  微微合目,数日来的不眠不休似乎终于让他感觉到疲累了。
  
  刀锋离开的那一刹,似乎连心都撕裂了。
  执废转身不去看殷无遥,滴落在地的暗色液体让他有点心烦,明知此时此刻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便是从此与殷无遥背道而驰,他也不会有半句后悔的话。
  “两个条件:第一,十一留下,你今夜离开;第二,不得再过问十一与我的事情,专心对付沐家吧。”
  殷无遥了然地笑了笑,睨了远处的影卫一眼,“十一,从今往后,跟着殿下,不必回来了。”
  
  那这几天的守护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殷无遥已经不愿再去想,只是,少年大病初愈的身体能坚持完他要做的事情吗,那件,他连想也不敢想,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事情。
  无所畏惧的帝王,居然也有难以抉择,害怕失去的一天。
  可笑,可叹,可悲,殷无遥覆上脖颈的那道新伤,还没有人能够近身伤他分毫,如今被硬生生刺入皮下一寸,伤口短时间内无法愈合,只怕要疼数月了。
  再好的良药,即使能让伤口恢复如初,却无法让已经受伤碎裂的心,重新粘好。
  
  “皇儿,你想不想听听关于你和信王之间的故事?”
  
  微风肃然,人影静立。
  “我正好奇你为什么竭力让我来到这里,连日来为什么会数度梦靥,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执废的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伤感,没有一丝的质问,有的,只是陈述事实的疑问而已。
  殷无遥心里百般滋味,而风度依然,“信王是朕最敬佩的兄长,他的悲剧,亦是朕一手造成……”
  “移魂转命?”
  殷无遥苦笑,“说到这个地步,看来你知道已经比朕要多,朕所知道的,只是皇兄他忽有一日神志不复,得知他曾经施法移转自己的魂魄,朕得了许多术法,却遍寻不得能让皇兄恢复之方,曾有一名道士告知,可用嫡亲之躯合以血蛊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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