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子,桃灼正往床边走着,忽然被顾煙从后面一把抱住。双臂环过桃灼的腰,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顾煙俯在桃灼的耳边,似命令又似乞求着。
“嗯?”桃灼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哦,我说你是我夫君,怎么,说错了?”
“没有。”顾煙用鼻尖蹭着桃灼的耳垂,可能是适才躺着时压的,耳尖红红的带着暖意,“没有错,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桃灼轻轻推开搂在腰间的双手,边往床边走着边说道,“将军你激动什么,又不是我一人叫你夫君,你也是郡主的夫君,且又嚷着要把陌子es纳入房中,将来也可能是很多人的夫君。一个称呼罢了,也不值大惊小怪吧。”
就好像一桶冷水泼下,熄灭了顾煙所有的余温。让他想起了新婚那晚,想起了桃灼的不愿意。
跟着桃灼走到床边,顾煙冷眼看着重又躺下的桃灼,忍不住问道,“真是这样想的么?真的就一点情份也没有了么?”
纤长的睫毛在桃灼的眼睑下打出一层扇形的阴影,似挣扎一般不住的抖动。桃灼轻咬着唇瓣,沉默了好一会儿,再顾煙的注视下说出两个字,没有。
试探着,退缩着。顾煙不敢贸然上前,桃灼又一味的退后,近在咫尺的距离无形中却是遥远到触不可及。
“是……。”顾煙顿了顿,“是因为云逸么?”
云逸是一道坎,不单单是桃灼心里的疤,也是顾煙心里的一个结。顾煙不想提及,可顾煙想要个答案。
是爱,是喜欢,是留恋,还是惦念,顾煙想知道,却也害怕知道。
揉了揉酸涩的鼻子,桃灼低声回着,“大概是吧。”
分不清了,桃灼真的分不清了。有时觉得是因为云逸,有时觉得是因为曾经伤过的自己,甚至有时只是为了折磨而折磨,为了发泄而发泄。就像情绪得不到控制,灵魂游离在外,自己也不是自己。而顾煙口中的情份,桃灼觉得早就耗得一干二净了。
单膝跪在床边,顾煙将双手撑在桃灼的两侧,俯身凝视着那双干净的透着茫然的杏眼。
近乎哀求的呢喃着,“桃灼,忘了他。”
没办法给桃灼一个完整的顾煙,可顾煙却想拥有一个完整的桃灼。
桃灼盯着顾煙眼中的悲痛,弯起唇角笑了笑,紧接着从左眼滑出一行清泪。
“忘不掉了,已经刻在心上了。他说带我私奔,带我去个世外桃源,带我远离……。”
顾煙的唇霸道而凶狠的落下,没再给桃灼说话的机会。
像是宣示着所有权,顾煙对桃灼没有一点怜惜的疯狂占有。每一个齿印都渗着细密的血丝,如同烙在桃灼身体上的印记。
桃灼没有反抗,也没有落泪,就是怔怔的盯着床顶,看着那白色柔纱的床幔晃动,不停的晃动。疼,身体被强行撕裂的疼,可桃灼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是比身体上的疼更让他无法接受的。
像汪洋中的浮萍,起起落落却没有归依。
欲望让顾煙陷入疯狂,全身的血脉仿佛都是为了占有而跳动着。
桃灼缓缓闭上双眸,疼痛令他陷入昏迷中,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等到桃灼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的上午。充足的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可以看到空气中有一缕彩色的光芒。
桃灼想坐起身,稍稍一动,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牵起阵阵疼痛。
昨晚顾煙是怎么折腾的,又是何时离开的,桃灼完全没有印象。抬起手臂,就看见上面布满了青色的,紫色的,血红色的,各种伤痕。
或是掐的,或是捏的,或是咬的……
桃灼无力的又扯了扯被子,遮住赤裸的全身。身下的黏稠令桃灼有些不适,他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只见指尖上有血迹也有白色污浊的液体。
顾煙纯粹是为了发泄,粗暴的就好像对待娼妓馆里的小馆,没带任何感情的。
桃灼觉得难受,却没有眼泪可流。
又休息了片刻,桃灼唤无忧进来,让他准备洗澡水。
无忧看到床上一片狼籍,又看到桃灼露在被子外的肌肤布满了欢愉过后的痕迹,霎时瞳孔收缩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其他……
直到桃灼的目光递过来,无忧才急忙低头出去。
泡在温水中,每一个毛孔都被滋润着,渐渐缓解着疼痛。
无忧推开门,“公子,将军那边传话来了,说是让公子去听风楼用午膳。”
桃灼闭目靠着浴桶的边缘,无力的说道,“告诉一声,不去了。”
“将军说,是关于纳妾一事,请公子务必过去。”
桃灼睁开眼,那一瞬间眼中有痛苦有哀伤也有迷惘,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只剩下淡然与疲惫。
“知道了,过来帮我更衣。”
随着“哗啦”的水声,桃灼站起身。水珠从他的肌肤上滚落,显得愈发白皙娇嫩,然而那些狰狞的伤痕也愈发明显,几乎布满了桃灼的全身。
无忧喉结微微一动,他没敢乱看,几乎是闭着眼的将衣服披在桃灼身上。当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桃灼光滑的肌肤,无忧霎时打了个寒颤。
桃灼也没在意无忧的反应,只把他当成个小孩子。
到了听风楼,恰好遇到走来的平南郡主。
郡主略是讽刺的一笑,“你们才成婚几日啊,他就忍不住想纳陌子気入房了。”
桃灼亦是笑了笑,“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怎么轮也是轮不到你那。”
第119章
听风楼里备了午膳,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桃灼瞧着那几样菜都是自己从前在将军府时喜欢吃的。
令桃灼有些意外的是陌子秩并不在,只有顾煙一个人坐在红木餐桌旁,脸色阴沉着也不太好看。
桃灼与郡主一左一右的坐下后,顾煙忽然抬手想触碰桃灼的衣领,桃灼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因事发突然动作有些猛,椅子发出“吱嘎”的一声,桃灼某些难言的部位因为扯动而泛起阵阵疼痛。
顾煙的手就停留在半空中,神色复杂的看着桃灼。似是想抓住什么,却空空如也。
他内心还是很害怕桃灼的疏远与抗拒,但顾煙不知道要如何改变,如何能让桃灼彻底忘掉云逸,如何完整的拥有。
“还疼么?”顾煙低声问着。
桃灼拿起一双金丝筷子,笑问,“将军觉得呢?”
桃灼的反问,令顾煙些许难堪。
冲动过后,顾煙也是后悔的。当他看清桃灼身下的血迹,那种恐慌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他是见惯了鲜血淋漓的,也是浴血奋战踩着旁人的尸体活下来的。
战场上都没怕过,就是那一瞬间,有些慌怕了。
顾煙是逃出烟雨楼的,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他纠结着是抓紧还是放手,他想知道自己还在不在桃灼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比不过死去的云逸。
一旁的郡主也没听明白他们两个的哑谜,直到看见桃灼夹菜时从袖子口露出半截小臂,上面明显的咬痕才令她有所顿悟。瞬间恨意滋生,她想要的,总是能被桃灼轻易夺走。
“将军。”郡主撑着脸上假笑,“说正事吧。”
来之前平南郡主还想着怎么阻止这事,可现在她又改主意了。她是不喜欢陌子秩,但这两年同在将军府也并未起过什么冲突,主要是因为顾煙和陌子秩之间……,永远都是那么不清不楚不远不近的,看着亲密却从无越矩。
可桃灼就不一样了,他对顾煙的霸占能让平南郡主感觉到威胁。所以,平南郡主也是想有个人能牵制着桃灼。
顾煙转着手中的酒杯,侧目看着桃灼,“把你们叫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桃灼没说话,依旧低头吃着菜。
倒是郡主先开了口,“我觉得将军与陌公子情投意合,且陌公子对将军也是一片痴心,将军若想纳他入房我是没意见的。”
顾煙没理会平南郡主的话,只是一直盯着桃灼。可桃灼就像置身事外似的,只是吃着饭。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沉默了许久后,顾煙还是忍不住问桃灼。
那会儿桃灼脑子里挺乱的,他不知道顾煙这两日为何突然就提及要纳陌子秩入房。不是桃灼不相信他们之间感情,桃灼就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着气似的……明明陌子社都回来两年多了,怎么才想起要纳他入房?像故意和自己置气
因为脑子乱,在顾煙问完话之后,桃灼迟钝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嗯?”桃灼有些茫然的看着顾煙,“我没什么想说的,将军还想说什么?”
—直在手中转动的酒杯终于停下,脏隐隐作痛。顾煙仰头将一杯酒水尽数灌入口中。辛辣的滋味在腹中翻腾着,灼的心
他,真的是不在乎的。
“没什么可说的。”顾煙放下酒杯,扬起唇角自嘲的一笑,“就这么办吧。”
平南郡主收了收眼中的无奈与忿恨,笑的不是太好看,“那还需要添置些什么?我这就着人去办。陌公子不比旁人,也不好亏待了。”
“随你吧。”顾煙又喝了一杯酒,好似并不太上心。
“是。”平南郡主起身,“我这就去差人去办,别的不说,喜服也是要有的。”
抬脚正要离开,只听桃灼淡声说道,“等一下。”
平南郡主以为桃灼和自己一样是心里不痛快了,可任凭她怎么端详,也没能从桃灼的神色中捕捉出半分异样。
“宁王殿下还有吩咐?”
“这事,我不同意。”桃灼依旧夹着菜,好似云淡风轻。
唯顾煙和平南郡主,各怀心思的皆是一愣。
顾煙忽然觉得一下子轻松下来,像是卸下个沉重的包袱。说来他也不过是想知道桃灼的对此事的态度,纳陌子秩入房,这事陌子秩都不知道。
“为什么?”顾煙盯着桃灼的双眼,莫名的还有些紧张,手心轻搭在腿上都蹭出了细汗。
为什么?为什么?桃灼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开心,不高兴,不愿意。
咬了一口莲子糯米糕,桃灼含糊不清的解释着,“刚成婚就纳妾,被人笑话。”
顾解眼中的期待渐渐落空,有些不甘心的问着,“就为这个?”
桃灼不再说话,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美食上。
“将军,这事……。”平南郡主着急了。
顾煙往椅子上一靠,目光还是在桃灼身上,对郡主说道,“你和宁王商议吧。”
“这有什么可商议的,纳谁入房是将军的事,也轮不到旁人做主……。”
桃灼打断郡主的话,“我不是旁人。”
或许只是随意打断郡主的一句话,却让郡主在震惊过后忽然有种悲伤到想哭的感觉。他们成婚了,是拜了天地入了族谱的,所以他和他不是旁人。可自己也和顾煙成婚了,同样是拜了天地入了族谱的,为什么就永远都是,顾煙是顾煙,自己是自己。
一旁的顾煙微有错愕之后,低下头唇角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平南郡主对桃灼的怨恨不是一日两日,尤其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个任人宰割的贱奴摇身一变成了宁王,霸占着顾煙不说连权势都要和自己平分。又被桃灼那句话刺激的,温婉贤良都装不下去了,挥手就将眼前的碗碟扫落在地。
长长的护甲指着桃灼,失声怒骂道,“贱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一朝得势就忘了你曾经是个什么身份了么,将军府还轮不到你做主。”
顾煙脸色阴沉着,正要出声呵斥平南郡主。桃灼忽然扔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直接将桌子掀翻,连着桌上所有的碗筷碎了一地。
屋子里霎时就安静下来,再无半点儿声响。
平南郡主依旧维持指着桃灼的动作,只是手指颤的更厉害了,另一只手却捂着唇发不出声音。
“我真想一巴掌甩你脸上。”桃灼盯着平南郡主,声音带着愤怒之余的波动,“有些事咱们还是谁都别提的好,这将军府还能太平一些。”
眼前的桃灼令平南郡主感到一丝心悸,是从心底透出来的慌怕,又无可奈何。
知道顾煙不会帮着自己说一句话,平南郡主忍着满腹怒火愤愤的离开。
出了听风楼,彩珠小心翼翼的安抚着,“郡主别生气,咱们还有机会。”
平南郡主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盯着听风楼的方向,目光阴狠的令人颤栗。
未回琼花阁,郡主带着彩珠朝着辰星阁的方向走去。
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桃灼心里忽然有种很畅快的感觉。那一地的狼藉就像他伪装的冷静、坚强,这会儿终于都发泄出来碎成一片一片。
他没有很冷静,也没有很坚强,他只是,无处可宣泄,也无人可倾诉。
守在门外的顾安生不敢派人进去打扫,只是偶尔偷偷看向桃灼,脑子里却一直是那个说话都要看人脸色,软软糯糯又傻乎乎的,有点吃的就会心情大好的桃灼。
瘫坐在椅子上,适才情绪处于愤怒之中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平复下来全身又开始不舒服。那种左一下右一下毫无规律的疼痛,想揉揉都摸不清地方,惹的桃灼心烦。
顾煙温热带着一点潮湿的手掌心覆盖住桃灼的手背,并稍作用力的用拇指按了按桃灼的手心,好似一种无声的安慰。
桃灼想抽回手,想想却又放弃。心情很糟糕,或许也很需要这种算不得安慰的安慰。
“满意了?”桃灼自嘲的一笑,“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比平南郡主跋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