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了啊。”骆深说:“刚刚不是批评他了吗?”
江天回想一下刚刚,觉得像是批评了,又好像没有。
骆深:“用人不疑,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太畏手畏脚的人也成不了大事。”
江天认真听着,点点头。
骆深:“我细想了一下,他说的确是实情。我最近确实很忙,手中事务耽搁了一堆,山西那边等着审批运转的货物单,书房里都快搁不下了。”
“啧啧啧,”江天咧着嘴说:“这一遭少说折损四个数,为了将军,你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骆深笑了笑。
这是今日两人见面后第一个真切的笑。
江天跟着嘿嘿一通笑。
“牡丹楼今天有什么节目啊?”骆深问。
江天:“你干脆把牡丹楼盘给我得了,天天里头的事情我比你还清楚。”
二人一直往外,出门上了马车,只冲楼里去。
这马车木板厚重,还单独为了减缓颠簸加了一层石料,主街上平铺的石板也都是平整的大块,走在上头最是平稳不过。
但是今天却不似往常。
骆深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都要散架,皱着眉头靠在车厢中,眼睛闭了一路。
临下车江天才叫他:“深哥?到了。”
“嗯。”骆深睁开眼。
他脸上血色有些少,但是唇色仍旧是初秋枫色,只比平时浅淡不少。
江天犹豫伸手指了指额头,“你发烧了吗?”
骆深伸手随意摸了一下自己额头,不烫手,有些热。
他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就说:“没事。”
这声音听着也十分惨不忍睹。
江天欲言又止。
“昨天没睡好,进去点几个手法好的姑娘,给捏捏背。”骆深说。
江天跟他走进楼,小四提着大水壶远远的喊了一声:“少爷!”
骆深点点头,拐进去一间卷起垂帘扣出里头摆设的空雅间。
间内南面摆着一张可躺三四人的大床,铺着厚厚的云灰银色锦垫,梁上垂下来三片轻薄丝纱,隐约能挡住一半的视线。
小四提着茶壶进来,顺手将门边的纱幔放了下来。
“放一层就行,闷的慌。”骆深说。
“是。”小四应着,将大茶壶搁在桌上,把一层纱卷了上去,绑好挂在了两侧的银勾上。
骆深随手撩开垂在床脚的轻纱,紧跟着往床上一趴,然后说:“找两个人进来。”
小四满脸疑问的张圆了嘴。
江天说:“找两个手法好的,他按摩背,我……”他含糊不清的说:“我要身条好的。”
小四很懂的“噢”一声,颠颠的跑出去叫人。
骆深无奈的扫他一眼。
江天紧跑两步窜上了床。
“慢点,”骆深往旁边挪了挪:“再把床砸塌了。”
江天嘿嘿一笑,拍拍床垫,躺在他旁边。
这个时间清晨刚过,宿醉留宿的人们大半从暖香留情的塌上爬起来,整理好衣冠回家。而中午未到,新的客人没来。经过短暂两个时辰的消散
因此牡丹楼难得的清净下来。
骆深趴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脑中混沌一片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
江天打量他一眼,小声喊了他一句:“深哥……”
“嗯”骆深应道。
他轻合着眼,看起来有些累。
“对不起啊,”江天说:“我,我是想撮合你和我哥来着,想给他多创造点机会,没多考虑你的想法,我……”
他叹了口气,肩膀往下塌了塌:“对不起啊。”
骆深勉强睁开一条眼缝,扫了旁边的人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挑起嘴角笑了几声。
“……笑什么啊?”江天支棱起脑袋问。
骆深伸出手,拍了一把他肩膀,把他的头按回原位,又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趴好了。
收回去的手搁在床边,一半压在灰色的蚕丝锦被上,几根手指垂在床沿处,指尖自然向下。
指甲泛着莹莹的哑光。
皮肤细腻,指节又细长。
江天看了一会儿,吞了口唾液。
片刻功夫,小四为首,领着两名女子进来。
俱是上佳样貌,身材窈窕。
江天手肘碰了碰骆深:“来了。”
“嗯。”骆深只应了声,没有多余的动作。
“那我先挑了。”江天说,然后他打量前头俩姑娘,觉得样貌差不多,身条的也差不多。
小四抿唇一笑,嘿嘿介绍道:“双胞姊妹,过几天才亮相的,刚教好没两天。”
闻言骆深终于抬起眼皮,乌黑晶亮的眼睛撑开缝隙,里头映出前面景象。
骆深随手一指右面那个。
“来吧姑娘们。”他再次闭上眼,整张面容细致而寡漠,“让我感受感受你们都学会了些什么。”
小飞快的搁下一壶茶,提着自己的长嘴大茶壶悄悄走出去,厚重遮光的帘子露出一条缝隙,眨眼不见了。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两位姑娘在洗手做准备。
两人一道上前,江天仍旧平躺着,见状在脑袋下头放了个枕头,将视线垫高了些。
其中一位姑娘不发一语,上前去解他的腰带。
另一个则跪在骆深侧方,轻声询问:“爷可要翻个身?”
骆深趴着未动,扬起两根手指摆了摆。
姑娘安静下来,伸手给他揉肩捏背。
片刻后,江天呼吸急促不少,骆深清了清嗓子,说:“腿也锤锤。”
江天紧蹙呼吸立刻一停。
姑娘自去为他捶腿。
江天吐出来憋着的一口气,问:“骆少,我用换个地儿吗?”
骆深眼皮似乎压了千斤,语气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你随意。”
见他不介意,江天的喘息声立刻粗重起来。
“吱——”门响了。
室内顿然鸦雀无声,各自动作也俱都一顿。
抬首去望,来人身上夹杂着冬日寒气,将门口的热气逼退数尺,跟在后头的小四哆哆嗦嗦忍不住发颤。
来人盯着影绰纱帐前进一步,面容巍然不动,眼角眉梢犹如斧劈山峦般暗沉森然。
江天撩开薄纱,透过缝隙往外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他匆忙拉扯压在身下的锦被,手忙脚乱的把同样吃惊不小的姑娘拽了个趔趄。
顿时惊呼声冲破安静。
这一通狼藉失措终于吵醒了刚刚陷入昏睡的人。
骆深只觉脑中有弦,片刻不停的蹦蹦直跳。他头疼的皱了皱眉,而后睁开了眼。
“什么事?”
话音刚落,一双桃花眼撑圆,惊顿在当场。
韩将宗脚下不停行至床边,屈一膝蹲下身。他身量高大,即便如此视线也比床板仍高不少。
来人垂着眼皮看着。
衣裳乌黑,肩膀手腕的防护冷硬森然。
骆深瞳仁中倒映出他清晰而深沉的身影。
他一张嘴,说:“都说洛阳是座不夜城,城中骆少是一掷千金、吃喝玩乐界的翘楚,现在一看,果然是会享乐纵欲的代表。温香软玉,素手芊芊,你挺会玩儿的。”
骆深抬眼看他,眼睫根处压的深入眼壑之中,眼尾处颜色泅染,边界模糊不清。
江天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衣裳散了一半,草草裹挡在胸前,腰带压了几道褶一动不敢动的搭在床边。
两位姑娘挤在一处,拉着彼此,含泪窝在床脚。
其中刚刚伺候江天的那位纱裙松垮堆在身上,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
耦合色的绸缎宽腰刺绣牡丹花样裤子就放在枕头边,下头压着洁白渎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我颓废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谢谢你们呜呜呜呜我决定奋起!
第41章
骆深飞快的扫了一眼现状。
这现状委实是了一两句说不清的现状。
骆深清了清嗓子不及说话, 韩将宗含糊一笑,声音沉的仿佛在冰冻湖水之下:
“骆深,我才走了半天,骆家昨夜暖了整夜的床榻就凉透了?”
他没有说完就走, 这就还有解释的余地。
骆深:“你、你, 怎么……又回来了?”
他一张嘴, 喉咙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又沙又哑。
配着这脸色看上去有些惨淡。
韩将宗沉默片刻, 下巴往上一挑, 点了点缩在旁边的三人,“解释解释吗?”
骆深清了清嗓子, 江天率先结结巴巴的开口:“误会误会,我……”
“闭上嘴, 安静待着。”韩将宗说。
江天立刻紧紧闭上嘴, 还重重点了一下头。
韩将宗盯着骆深,身上护甲闪着黑白交错的光:“怎么,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吗?”
“不是, ”说了两字,骆深再次清了清嗓子,但是效果没能好多少:“……算着时间应该已经出城了,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下东西了吗?”
他趴在床上侧着头, 修长脖颈延长至肩膀拉出一道顺滑白皙的线条,皮肉均亭包裹在骨骼之上,泛着温柔的暖光。
韩将宗双眼锐利如鹰, 伸手把他外衫往上一提,草草盖住了一半。
骆深一顿, 扫了一眼江天。
江天接到信号疯狂点头带眨眼,绕开韩将宗从床角连滚带爬下去,抓起自己的衣裳边往外走边往身上裹。
他走了两步,回头对着仍旧发抖的两位姑娘连着抬了几次下巴,姑娘们看明白他的意思,匆忙慌张的往下爬。
三人前前后后往外走,道上还接连栽了几个跟头。
“吱——”
门终于合上了。
室内安静下来。
骆深转回眼睛来看着他。
来人穿着黑裳护甲,平日里被常服衬托出来的半分亲和也消失不见,诈然一看冷漠又不近人情。
但是……
还挺帅的。
骆深呼出一口气,坐起身来。
“是回来找茬的,还是回来找我的。”他随意坐在床上,锦被铺的许多层,最是厚实柔软。他坐着的地方四周下陷,凹进去一块蓬松模糊的形状。
骆深靠在床侧:“说说吧。”
之前可不是这种闲适轻松的姿态。
韩将宗站起身,大喇喇一站,挡去一半的光。
他克制着说:“我才刚走,你就跟江天厮混到一起去了。”
手腕连接到手肘的皮革和铁甲黑乎乎一片撑在腰间,显得他浑身气质更加沉重了:“还点了俩姑娘,是不是我再来晚一会儿,这里衣也该脱干净了。”
骆深眯着眼看着他,“没有。”
就算骆深没那个打算,但是江天不躲不避就脱裤子胡搞,肯定是他默许的。
无论是哪一种,韩将宗承认自己都有点酸。
很酸。
但是骆深一语停声,没继续说别的。
今天之前,此人还谨慎乖巧,说话总是挑好听的说、拣有趣的聊,态度真诚、笑容甜净。
可跟现在这半笑不笑的态度差的十万八千里远。
二人沉默片刻,骆深率先张嘴:“你既然打算好了不说一声就走,还管我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事。”骆深往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你远在西北,能管的了吗?”
韩将宗要说的话一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自古以来,圆房之后跑路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本来是为了避免离别伤感,这下变成他犯了错。
韩将宗眉头微皱,不及说话,骆深却垂眼笑了一声。
唇角的一点窝转瞬即逝,那笑蕴在眼睛里,掩在眼皮之下,明面上消失不见了。
他做好了迎接来人怒火的准备。
果然,韩将宗说:“你胆大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骆深沉默听着,伸手去系自己外衫的衣带。
韩将宗上前一把从他手中将衣带拽开,低低一句:“别穿了。”话音刚落,就是一个狂风暴雨般的吻袭来。
唇齿齐痛,后脑被大手抵住不得后退半分,骆深只觉呼吸困难,他忍无可忍刚要伸手去推,始作俑者已经离开稍许,转而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别生气。”韩将宗搂着他,语调虽轻语气却沉的说:“我怕等你醒了我就走不成了,这才趁着天不亮就启程。”
骆深静静听着,唇上经过肆虐摩擦,颜色鲜红明艳。
韩将宗扫了一眼,亲了一口他耳廓,“若是你亲自要送我,一看到你在身后站着,只怕我步子都迈不出去。”
韩大将军独身三十五年,丝毫没影响情话技能的点满,说起甜蜜话儿来一套一套的。
热气呵在耳朵里痒痒麻麻的,骆深双肩一松,呼出来一口气。
显然已经听进去了。
韩将宗心底松了口气,继续轻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夜,我,恨不能死在你榻上啊……”
话音落地,眼前的耳朵尖染上了些颜色。
韩将宗无声笑了笑。
双臂松开人,又伸手去拣落在床上的外衫。
骆深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走了,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思来想去,得回来交代你一句话。”韩将宗上前摸了一把他额头:“发烧了,叫大夫看过了吗?”
“没有。”
骆深问:“什么话?”
韩将宗把衣服给他穿好,又端来给喂给他喝:“你这嗓子……”
“不碍事。”骆深摆摆手,喝完水追问:“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