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池听着瞄了花封枝一眼,生怕看见他眼里的难过。
花封枝喝了口热茶说道:“你们先吃点菜再喝酒,爹啊,你别喝多了。”说着,他看了萧临池一眼,小声说,“你别逞强,我记得你小时候不会喝酒。”
萧临池愣了一下,捏着筷子的指尖都泛白了,垂下眼睑应了他一声。
他小时候并不会饮酒,可到了军中,每逢胜仗,总会开庆功宴。灌着灌着,就算是不会喝的人也硬生生练出了好酒量。
他怕花封枝担心,侧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不用担心。”
男人呼吸的热气让花封枝耳尖有些烫,他夹了一筷子素菜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用饭的时候,萧临池话虽然不多,但与花朝扬喝酒却丝毫不含糊。等到花朝扬已经醉了,萧临池还是那副模样。
长公主拿过花朝扬手上的杯子,娇斥了一声:“再喝给我睡书房去。”
花朝扬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倒是随着长公主去了。
“我送他回房歇着,你们俩吃着。”长公主正想让小厮把人扶下去,谁知道花朝扬抱着桌角就是不起来。
“卿卿,我再喝一杯。”他醉了,但看着长公主举着的杯子,还是不死心地说了一句。
长公主拧着他耳朵说道,“再喝给我睡书房。”
花朝扬伸出的手默默地收回,下一秒又握住她拧着耳朵的手说道:“卿卿,疼。”
看戏的花封枝心情颇好地吹了吹刚满上的热茶,他侧身和萧临池说:“你离开的这些年,你师傅越来越惧内了。”
萧临池恍惚了一下,他眼神有些茫然,目光落在花封枝一张一合的双唇上,“嗯。”他顺从地应了一声。
花封枝还没开口,就听见他爹朝他喊了一句,“枝儿,等爹改日找你皇帝舅舅给你讨门好亲事。嗝,你想要哪家的姑娘做媳妇,嗝,爹都帮你娶来。”
花封枝:……
“爹,您醉了。”他看了一眼站在花朝扬身边的小厮,“还不把我爹扶回房去。”
长公主看儿子似乎不高兴了,伸手捂住了自己相公那张喝醉酒胡说八道的嘴。她知道儿子素来有主意,最不喜别人安排他的事情。
“枝儿别生你爹的气,他喝多了。”长公主将散落的一缕鬓发挽在耳朵后面。
花封枝摇摇头,“娘多想了,爹只是担心我的婚事罢了,孩儿并未生气。”感受到紧紧盯着自己的视线,他温声和长公主说道:“娘,孩儿的婚事想自己做主。”
长公主点头,“有心上人要告诉娘啊。”
“会的。”花封枝轻笑。
等长公主和花朝扬离开了,花封枝给萧临池夹了几筷子菜,“吃吧,刚刚你没吃多少,光喝酒去了。”
“嗯。”萧临池呆愣地应了一下,手上并没有动作。
花封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无辜的眼神,有些失笑,“醉了?”
“嗯。”
花封枝眨了眨眼又问,“没醉?”
“嗯。”
花封枝忍俊不禁,他还以为萧临池没醉呢,结果只是看上去像没醉。
“饿吗?”他撑着头,偏头看去。
萧临池迟疑了一下,看着碗里多出的菜,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饿还是不饿?”
萧临池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他伸手拉住花封枝的衣袖,“喝酒,饱了。”但他目光没离开碗,又说,“枝枝夹的,想吃。”
花封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没想象中的冷硬,摸起来手感还不错。
“饱了就不吃了。”
萧临池看着他没说话。
花封枝觉得他这样子挺好玩的,压低声音问道,“萧临池,你是不是喜欢我?”
萧临池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装满了花封枝,他着迷地看着这个人,半天不吭声。
花封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累了,站起身扶住他说,“你醉了,我带你去歇息吧。”
“嗯。”萧临池醉酒后很听话,花封枝让他站起来他就站起来,身子也不晃,每一步走得都很稳当,丝毫看不出是喝多酒醉了的人。
花封枝先是带他去了另一个院子里,那里是留着来的客人住的。只是一直听话的萧临池死活不肯呆着,拉着花封枝衣袖不放开。
无奈之下,花封枝只好把人带到自己院子里。刚进屋子,萧临池半眯的眼睛就睁大了,他鼻子动了动,闻到屋子里熟悉的药味松开了抓着花封枝的手。
“你们都出去吧,清月,你让厨房熬一碗解酒汤送过来。”
“是。”两人一齐答道。
只剩两人在屋中,萧临池身上的酒味慢慢弥漫开来。花封枝刚脱下披风,萧临池手就牢牢抓住不让他脱。
“你干嘛呢?”花封枝扯不动他的手,无奈地问道。
萧临池抿唇,“会受寒。枝枝受寒,会、会难受。”他说话有些慢,但也掩盖不了语气里的执拗。
花封枝拗不过他,只好在放着炉子的屋子里穿着厚重的披风。
“睡会儿?”
萧临池期待地盯着他,“枝枝和我一起吗?”
也不知道他这醉酒耍流氓是学谁的。花封枝被他气笑了。
“行,一起。”他伸手拉住萧临池的手,见他还死死抓着披风,无奈道:“不是睡觉吗?还不松手。”
萧临池脑子转得有些慢,觉得花封枝说得有理,慢吞吞松了手。
他一松手,花封枝终于可以把他这可以捂出汗,厚重的披风给脱了。
等萧临池身上的外衣脱了,花封枝把人拉着坐在床边,指使道:“自己再把鞋脱了,把被子盖上。”
等萧临池盖好被子,睁着眼睛看着他问道,“枝枝呢?”
花封枝轻笑,“枝枝看你睡觉,还不快点闭眼。”
“要拉着。”萧临池手从被子里伸出拉住花封枝衣摆。
“那就拉着。”花封枝对喝醉酒的萧临池生不出别的情绪了。
这么听话,真想欺负欺负。
不过他想,这男人要是记起来醉酒的一切,想起现在的举动得害臊死吧?
啧,有些期待。
第七章
花封枝发现自从那日醉酒,他已有五日没来见萧临池了。原以为萧临池在忙军队驻扎之事,过些日子闲了便能见面。但出入院子时,他听到了下人的谈话,皱起眉来。
“不知道皇上会给萧将军和哪家的小姐赐婚。”
“要我说,以萧将军如今的官位,娶林家那位都绰绰有余。”
“前几日我帮厨房买东西时,还看到了萧将军和一公子在集市上。”
谈话声很轻,但到底落入了花封枝耳中,他面色有些不虞。回了院子,他招来茶月。
“少爷?”茶月看着花封枝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句。
花封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梳理着小红的羽毛,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重,被小红啄了一下。
指尖的疼痛感让他回过神来,“抱歉。”他收回手,将鸟儿放回了笼子里。
“萧临池最近很忙吗?”
茶月似乎没想到少爷会问这个,倒是没顾及其他的,回答道:“夫人让奴去她那帮少爷拿赏赐时,正好听到老爷说,萧将军这些天都呆在府上,并没什么安排。”她想了想又说,“老爷还说,萧将军好像要有一门赐婚了。”
花封枝神色莫名,他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少爷,您——”
“我有些乏了,晚上的药放桌上就可以,我醒来会喝。”花封枝打断她的话。
茶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少爷经常如此,也未多想,答应道,“是。”
月亮高挂空中,皎洁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撒在土地上。枝丫分割着月光,漏了一些在地上。
屋子里的咳嗽声惊扰了安静的夜晚。
花封枝睡了一下午,起来喝完药又继续睡了。只是晚上没进食,胃有些不舒服。他嗓子发痒,没忍住咳了起来。
他不喜欢茶月清月晚上守在门口照顾他,这个点她们都回房了。要喝茶的话,只能喝凉的了。
紧闭的窗户被推开,一道身影翻了进来,花封枝看去,一边咳嗽一边呵斥道,“咳咳,谁?”
那人倒了杯水往床边走来,杯口贴在花封枝唇边,热气扑他一脸。
茶是夜里端上药时沏的,到了现在早就凉了。花封枝看清面前的人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只是时不时的咳嗽声让他失了几分气势。
“枝枝,喝茶。”萧临池的声音低沉,见花封枝不理自己,心里沉了沉。几天的忐忑担心让他脸色有些不好。
花封枝想推开他的手,那人却固执地不动,喉咙里的痒意让他忍不住咳嗽声。
“枝枝,喝茶。”
花封枝瞥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的担心时,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就着他的手喝完了茶,咳嗽声才止住了。
“你这些天在躲我?”他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萧临池却听出他的不开心。
萧临池垂眸,目光落在床边,他不敢直视花封枝的眼睛。
“躲我干嘛?”花封枝扯了扯被子,夜里冷,他只穿了一件里衣。
萧临池注意到有瑟缩的身子,暗骂自己大意了,将一边的衣衫给他披上。
花封枝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恼,手泄愤似的拍在他胸口上,“你不是躲我吗?还关心我干嘛?”
萧临池看见花封枝生气的神情居然觉得有些高兴,他也能影响枝枝的情绪吗?
“说话啊,你哑了?”接二连三的问话像石沉大海,花封枝养得平和的性子都躁了起来。
萧临池抿唇,他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告诉我为什么躲我?”花封枝见他这委屈的模样有些无奈,明明是他躲着自己,怎么像是自己欺负人了一样。
“那日我喝醉让枝枝为难了。”萧临池回忆起醉酒的记忆,心里有些甜又有些酸涩。他渴望着和花封枝在一起,又害怕他看见自己的情意露出厌恶的模样。
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在花封枝问是不是喜欢他时,他没有回答。他隐忍了这么久,把对花封枝的爱深深地藏了起来,就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让他远离自己。
花封枝那日见他酒醒平静的样子还以为他忘记了,结果那些都是装出来?他看着萧临池萎靡的样子,叹了口气。
修长的手指落在了他垂下的发丝里,他帮萧临池将头发拨开。“傻子,你觉得我要是不愿意了,你还能进我的屋子吗?”
萧临池猛地抬起头,他声音有些抖,“那、那枝枝你、你没生我气吗?”
花封枝眉眼弯弯的,他敲了萧临池额头一下,“我生你气干嘛?这就是你躲我的理由?”
“嗯。”萧临池有些羞赧,“对不起,枝枝。”
“行了,现在说说你前些天和哪家公子逛集市的事吧?”花封枝挑眉,他可没忘下午听到的对话。
萧临池愣了一下,“什么公子?”
“你还装?都有小厮看到了。”花封枝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好你个萧临池,天天躲我还敢和别人逛集市?
萧临池仔细回想了一下,神情恍然,“枝枝,那是林宰相的大儿子。我……”他想到自己问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花封枝想到赐婚的事,他问道:“你要娶妻?”
“啊?”萧临池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得这么快。
“舅舅不是想给你赐婚吗?”
萧临池摇摇头,他说:“我拒绝了。”
花封枝并不意外,压下嘴角的笑,他说,“那你为何去见林跃?”
萧临池看他一直问,眼神有些飘忽,“林公子做的琴好,我想求一把琴赠你。”
“赔礼吗?”花封枝转念一想,萧临池前脚因为醉酒躲他,后脚就去找林悦。
“是。”
花封枝一下午的坏心情都没了,他往床里侧缩了缩,掀开被子扬了扬下巴。
“上来,我今晚想和你说说话。”
萧临池身子一僵,他没想到花封枝会让他上床榻。在他还没上过战场时,两人一同睡过。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年,萧临池不敢想被他身上气味包围时,自己还能不能冷静。
“愣着干嘛?”花封枝看了萧临池一眼。他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夜里更深露重。他刚咳嗽几声,萧临池就能直接进来,依照他对萧临池的了解,这家伙恐怕这几夜都在窗外守着。
再者,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萧临池也舍不得对他做些什么。
花封枝没想明白现在的他对萧临池具体是什么感情。他知道对萧临池的好感是有的,但肯定不比萧临池的喜欢深。
可花封枝素来任性自我,既然萧临池喜欢他,他又对萧临池有兴趣,那他为什么不把人牢牢栓住?萧临池是他挖出的宝贝,那萧临池就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萧临池不想再让花封枝生气,解了腰带,把外衫鞋子脱去就上了榻。
被子被萧临池分去了大半,花封枝把披在身上的衣服一扔缩了进去。他脚冰凉的,直接往萧临池小腿上踩去。
萧临池没动,被踩住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样一直烧上来,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睡过来点,小池子。”花封枝羡慕极了萧临池自带暖炉功能的体质,他每夜得睡到快天亮,被窝里才能热乎一点。
萧临池身子僵硬,木讷地往床里靠了一些,动作磨蹭极了。花封枝见他磨磨蹭蹭的,干脆自己凑了过去,两只脚往他小腿间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