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初忽略了李霑尴尬而审视的眼神,闭上了眼睛。
他压根就不害怕,他和李霑心里都明镜似的。
他只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音 2个;一团云气、无端、慌的一批、网友阿岑、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冰皮 54瓶;小仓 40瓶;六六 20瓶;刘老蹄 14瓶;捂住我的小马甲、海盐牛油果冰淇淋 10瓶;墨子韵 6瓶;夏至巳二八、撞了怀 5瓶;一团云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任歌行不知道小杨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像格外的粘他,只道他是被吓着了,毕竟任歌行觉得他连打雷都怕,这阵仗估计真是得受惊不小,没怎么多想,还挺受用,伸手揽着杨晏初的肩膀,把他扯进怀里,揉了揉他胳膊,笑道:“这胆子怎么比李霑还小?还害怕吗?”
这俩人搂搂抱抱的,李霑被单独挤在一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滋味有点复杂,苦笑道:“我都快习惯了,胆子都是练出来的。”
杨晏初把头又往任歌行怀里埋了埋,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微弱音量轻轻哼了一声。
李霑:“……”我明明记得杨大哥刚才不是这样的啊。
清醒一点啊!
被夺舍了吗?
任歌行其人,保护欲过剩还有点英雄病,看不得人柔弱,心里说不上是怜还是疼,反正乱七八糟的又软又硬又酸又胀,憋了半天,他低声说:“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杨晏初道:“任大哥你身上的伤……”
任歌行摆了摆手,道:“不妨事,先下山安顿下来再处理就行,”他叹了口气,道,“此次山洪,徐州城里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有大水,其后多半要有饥荒或者瘟疫,按理来说带着你们俩,我不该在此地多做停留,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
“我可以,”李霑举手道,“而且若真有大水,水路陆路都难以行走,不如在此淹留也可。”
“臣附议。”杨晏初举手道。
“你俩。”任歌行笑了,有点想给他俩花钱,他背后还插着两支断箭,像个折翼的善财童子一样财大气粗地说,“折腾半宿了,饿不饿,吃不吃夜宵?下山了要是还有铺子开着,给你们买点东西吃吧?”
杨晏初摇了摇头,李霑说:“刚在慕云……慕云阿姨家都吃饱了。”
李霑脸色变了变,没再说话。
几个时辰之前,慕云阿姨还给他准备了一顿家宴呢。
三人一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任歌行揉了揉李霑的头发,道:“走罢。”
到了客栈杨晏初才发现任歌行肩背上的箭伤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黑夜里看不清楚脸,客栈里烛光一映才发现他脸色都白惨惨的,那箭不知道是被怎样的击发装置弹射.出来的,扎得很深,任歌行晃了晃肩膀,道:“没事儿,没伤着骨头,小羊儿别硬往外拽。”
杨晏初盯着任歌行的后背发懵:“不是,我……”这箭上有血槽,扎进去皮肉被勾着但是腻不住血,任歌行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碰一下恨不得都往外喷,杨晏初脸色发白,挣扎了几秒,道,“任大哥,你得告诉我怎么弄。”
任歌行嚼着烟叶子,说话含含糊糊地:“用刀子从边上挑出来。”
李霑不敢挑,任歌行甭说是给自己挑箭伤,就是平时搓澡都不一定能够得着那地方,真到这时候了杨晏初硬着头皮也得上,他心颤得简直是在嗓子眼里抖,盯着淬火的刀子犹豫了几秒,咬牙道:“不行任大哥,用刀吃不准劲儿,我……我用手。”
任歌行没说话,杨晏初用细长的手指钻进伤口里,把那些锋利的钩子从肉里小心翼翼地拽出来,等处理完之后两个人都脸色煞白一身冷汗,一后背一手的黏糊糊的新血旧血,任歌行全程一声没吭,嚼着烟叶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喘,心里骂娘,心说要不是这俩小崽子在这儿,就这么个凌迟割肉的疼法,今晚徐州城十里八村上空都得响彻他的激情惨叫。
杨晏初拔箭的时候强迫自己手稳不能抖,拔完之后手控制不住地哆嗦,心疼得够呛,把一手的血洗干净,低声道:“小霑去给任大哥上药吧。”
李霑乖巧应了一声,任歌行额头还冷汗涔涔的,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嘱咐杨晏初:“小杨把脸上那个伤弄一下,用药箱里那个绿色的小瓶子里的,用那个不留疤。”
杨晏初道:“不必管它,过几天自己就长好了。”
任歌行哼哼道:“涂上。”
杨晏初犹豫了一下:“不好看。”
那可是脸啊,涂了药就别搞对象了,站门口辟邪去吧。
任歌行笑了:“透明的,抹上还香香的呢,没事——对了,帮我叫一碗馄饨,饿了。”
杨晏初无奈,只好应了,叫了馄饨之后坐在镜子前抹药拍脸,拧开瓶子才道这真是好东西,很秀气的一小瓶,香气馥郁,抹匀了有点胭脂的质地,应该是花瓣淘澄净了捣成汁子兑上生肌祛疤的药材做的,任歌行见他用了挺高兴,道:“随便用,多用点,这是上次一个开药铺的老板送的,我平时也用不着,正好全给你用了吧,小脸这么好看,别留疤。”
晏初笑了,正巧这时茶房把小馄饨送来了,他站起身接了,香喷喷地坐在任歌行对面,举起汤匙送到任歌行面前道:“我喂你吧。”
对面的两人神色都是一僵,李霑站在任歌行身后给他裹伤,抬起头很意味不明地看了杨晏初一眼。
杨晏初和李霑的眼神当空碰上,他冲李霑眨了眨眼。
李霑“啊”了一声,道:“是啊任大哥,那个……你后背有伤,不便老是抬胳膊,让小杨哥哥喂你吧,别逞强了。”
任歌行翻了个白眼:“你俩……比这更重的伤我也不是没受过,也没腻歪成这样。”
杨晏初低头,很温柔细致地把汤匙里的馄饨和汤吹凉,笑道:“来。”
他一手托着汤匙递到任歌行唇边,一手托着汤匙的下面,这个姿势让两个人凑得极近,杨晏初细白的指尖还有意无意地碰着任歌行的下颏,任歌行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就是觉得脸上莫名的发烫,别别扭扭的,偏这时杨晏初还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展颜一笑,道:“张嘴呀。”
杨晏初是知道自己好看的,此时笑意融融,双颊沁芳,更是有一种海棠经雨的风致,李霑都快看不下去这一刻比一刻暧昧的气氛了——从后面都能看见任歌行通红的脖子和通红的耳朵,草草给任歌行打了个娇俏的蝴蝶结,溜到一边喝茶去了。
任歌行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伸手把碗接过来:“我自己来。”
杨晏初没再强撩,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道:“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任歌行把嘴里馄饨咽下去,说,“姓高的这老王八蛋,为了抢泰阿令和朝彻珠对我动了杀心了,知道鬼手和妙音也到了徐州,花三千两找他俩买我的人头。他们俩现在合力也打不过我,他俩也压根不想和我打,裴寄客不想接这个活儿,凤袖背着他偷偷接了,利用宋鹤支开了我,绑了你和李霑,要挟我做两件事。”
杨晏初道:“宋鹤?”
“哦,就昨晚上那个小绿人,愣头青一个,让人当枪使了。”
杨晏初问道:“……他让你做什么?”
任歌行道:“第一,拿到高家的那个什么……哦,鬼见愁的药方。高家往上数三代本来是行医的,出了个圣手,有一张药方一直密不外传,相传能活死人肉白骨,不过我觉得有点扯淡。但是估计能从阎王手底下抢人倒是真的,不然怎么能叫鬼见愁呢。”
杨晏初道:“他要那个做什么?”
任歌行沉吟道:“鬼手……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否则凤袖不会这么慌不择路不择手段,都敢往我这儿撞。”
杨晏初愣住了。
任歌行看了看他,道:“小杨……”
杨晏初看他那个神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道:“鬼手他做药人的时间比我长,中毒也比我深,身体已经被改造的太甚了……我还没到那一步。”
死得能晚点儿。
“哦,”任歌行松了口气,“我还把那方子背下来了。”
杨晏初笑了笑,道:“说不定哪天能用上呢。”
“呸,”任歌行轻轻打他的嘴,接着说,“哎,说到哪儿了……第二件,杀了高天朗。杀手反水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杀掉雇主,高天朗留不得,最后还是他自己杀掉的。”
杨晏初道:“凤袖……很聪明。”
任歌行嗤道:“聪明?这叫狡猾。两口子都这德性。”
杨晏初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其实是有些羡慕鬼手的。
尽管凤袖阴狠毒辣,尽管鬼手命在旦夕。
他要是走到那一步,山穷水尽,会有人为他奋不顾身吗?
他往后靠了靠,低声道:“方才凤袖说,他以为我是任大哥养的……娈宠。”
任歌行噎了一嗓子,皱了皱眉,道:“你别往心里去,凤袖这人太浪了,洪湖水浪打浪都没有他浪,我怀疑这山洪都是让他浪出来的。”
杨晏初抿了抿嘴,道:“那任大哥怎么看这种人呢?”
任歌行道:“哪种?”
杨晏初心都要提起来了,要说,怕说,但还是说了:“……倡伎娈宠。”
任歌行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杨晏初心凉了一半——倒不是嫌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杨晏初心虚的原因,总觉得那一眼带着些莫名的审视。
任歌行斟酌了一下,道:“我……”
“任大侠!任大侠!”
一个绿色的湿透的身影在门外晃,边晃还边火烧火燎地嗷嗷喊,是宋鹤。
任歌行叹了口气,看着杨晏初那副明显松了口气但是还是惴惴不安的样子,忍不住想起来小的时候有一次考背书,结果第二天师父拉肚子没来,择日再考,那种又松快又盼着给个痛快的样子。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杨晏初笑了笑,趁着宋鹤还没进来,勉力抬起受伤而层层缠裹的肩胛,摸了摸杨晏初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柏、沉音、白洛格子、一团云气、网友阿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远远远远 13瓶;可爱的小胖友 10瓶;白洛格子 8瓶;一团云气 5瓶;一棵小树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任大侠!”
李霑过去开门,宋鹤浑身湿透,一进来就看见光着膀子刚裹完伤的任歌行,愣了一下,扑到任歌行榻前,一叠声问道:“任大侠,任大侠你怎么样了?”
任歌行:“……”
单看李霑和杨晏初,估计有人得以为任歌行一条胳膊断了;宋鹤一进来这架势,说明天任歌行要出殡了都有人信。
任歌行不是很想搭理他,一仰头把剩下的馄饨汤喝完了。杨晏初道:“应该无大碍。肩背上受了箭伤,刚刚处理好。”
宋鹤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个……”他拍了拍手,门外有人恭敬道:“少爷。”
宋鹤道:“嗯,把东西放下然后出去。”
门外一个小厮抱着个箱子走了进来,放下之后躬身行了个礼走了,宋鹤俯身打开箱子,道:“任大侠你别嫌弃,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补偿你们的了,今天的事儿……我真的,我真是没想到,再解释也无用了,这些盘缠您拿着吧,权当我给您和两个小兄弟赔礼,拜托拜托,”他双手合十,诚恳道,“您收着吧。”
任歌行被那一箱子明晃晃的银锭子亮得眼睛疼,叹气道:“我不缺钱,这一箱子怪沉的。”
“我给您换成银票不行吗,”宋鹤快哭了,“钱也不要,您逼着我以身相许吗?也行啊,挺好的。”
任歌行和杨晏初还有李霑同时眉头一跳,杨晏初站在任歌行背后,和李霑对视了一眼,李霑看了看宋鹤,又看了看杨晏初,扁着嘴摇了摇头。
任歌行:“……我觉得你值不了这么多钱。”
杨晏初:“……”
任歌行道:“不说这个了。山下那边儿怎么样了?”
如今天下之势,衙门就像吉祥物一样没个蛋用,充其量也就算个地标建筑,在徐州宋家多少也算是个望族,如今山洪,宋家自发出力救济,当时任歌行发现自己被调虎离山,差点一剑把宋鹤削成秃瓢丹顶鹤,宋鹤也是又悔又怕又愧,赶忙借调了门下的武从随他和任歌行去高家挖人,后来山洪的时候宋鹤他爹正要调人赈灾,一看武从居然少了这么多,儿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一问才知道这小兔崽子枝枝连连地闯了这么大个祸,恨不得当场把他扔泥石流里埋了拉倒,此间事了,宋鹤就急急忙忙地跑去赈灾了,这会儿估计也是抽空跑回来的,一身湿淋淋的泥水。
“受灾的只有山下的一片,地被淹了不少,人受伤的不多,失踪了十多个,救出来了七八个,都还有气儿,剩下的连夜在搜,明天要是还挖不着,估计就……唉。”
任歌行点了点头,冲地上那一箱银子一扬下巴,道:“你把这银子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