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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喜下水游到一半,发现江水比想象中更急更深,他游到长生身边,抱着长生正要往岸边游,却发现长生已经逐渐意识不清,却怎么也拽不动他。
司徒喜疑惑地潜进水下,透过满目的泥沙,才看到长生的左脚被水下的水草缠得死死地。
司徒喜去解水草的功夫,柱子已经叫了长生爹——下溪村村长来了。
还有几个周遭人家都急慌慌地跟着过来。
村长看着水里马上连头顶都看不见的长生,急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泥巴和狗子也都完成了司徒喜分派的任务,急吼吼的赶了过来。
然后来的就是不明所以叫去请大夫的裘欢,和村里唯一的大夫,许郎中。
岸边的人呜呜泱泱看着江心,想着长生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几个熟识水性的汉子想脱了鞋下水,可是都被自家人拦着不让。
水太急了,谁也不敢自己家人下水冒险。
裘欢被叫过来,却一直没看到司徒喜,看着岸边司徒喜的衣衫,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江里一跃而出,怀里还抱着受惊过度的长生。
司徒喜在众人的目光下一点一点往岸边游去,在可以站住的地方,他一步一步把脚深深踏进泥里,生怕有个闪失长生又被水流卷进去。
司徒喜一上岸,裘欢立马给他披上了衣裳,村长和媳妇儿立马围上来看孩子。
司徒喜却只给了裘欢一个眼神,喊上了裘欢和大夫,直直避开他们,跟着带路的泥巴,抱着浑身湿漉漉的长生就往前跑。
“诶?他这是干什么?”村民们大惑不解。
最后还是跑在后面的狗子解了他们的惑:“人家司徒先生早就喊了大夫,还烧了热水,你们就跟在他们后面就是了,这回长生准没事,你们就放心吧!”
村民们都十分奇怪,什么时候狗子也能文绉绉喊人一句先生了,这可是他村里乡学老师都没有的待遇……
第63章 出路
长生果然如狗子所言,被成功救了下来。
许大夫都说,初春的江水依然冻人,要不是司徒喜抢救及时,还帮长生把肺里的水逼了出来,泡到温水里,长生恐怕这次就算不死,肺上也要出毛病。
村长一家对司徒喜千恩万谢,扬言要让长生认他做干爹,司徒喜婉言拒绝了。
村长一回家,立马把书屋里桌子上的一封信烧毁了,这封信是他之前听了一些好事村民之言,准备写了交给上级官员捉拿大难不死的逆贼司徒喜的。
想到今天的事,他就感到面上无光,
人家不是村里人,却是第一个出面见义勇为收拾那几个惹事山贼的。
人家和自己非亲非故,却也是第一个不顾危险跳下水救了自己唯一的孩子的。
他还想……还想告发他潜逃,不管他真的是那个司徒喜还是假的是,他都决定不会这样做了。
只因为,他当一村之长这么多年,他的眼睛和新都告诉他,司徒喜一定是个好人!
三人成虎,民众被某些当政者蛊惑,只能听到他们想让民众听到的所谓真相,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村长立马连夜召集村民开会,除了裘欢和司徒喜,成年的人全数都要参加。
村长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下溪村上下最后达成一致。
罪臣司徒喜早已伏法,他们村来的这个,是欢子的练武老师,司徒寻二,司徒先生。
这个名字还是裘欢对司徒喜的称呼给村长的灵感,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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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喜没有预料到自己被莫名其妙改了名字,可是看着家里伙食越来越差,却渐渐察觉到了他们的贫穷……
司徒喜终于知道了裘欢为什么越来越沮丧,他还没找到挣钱的出路。
除了裘欢,司徒喜也开始在村子里转了起来,物色起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还没等司徒喜找到,村长就带着自己的侄儿,县城里开武馆的陆顺,马不停蹄赶到了裘欢家的小茅屋。
“司徒先生,这个是县城里威武武馆的馆主,我的内侄,陆顺。听说你最近在村里打听找活儿干,你的武功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知道愿不愿意屈才,去我侄儿的武馆里面当老师呢?”村长说得十分恳切。
兔子自己撞到了柱子上,饿了几天的猎人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司徒喜欣然同意:“请问贵馆教了多少学生?”
陆顺听说了司徒喜的事迹,心生敬仰,这次舅舅来找他,他也是一百个愿意的:“司徒先生,我们武馆教的孩子不多,就二十几个,你要是教得太晚,我们也可以驾牛车把你送回家的!”
“嗯,好,那我随时可以去贵馆报道。”司徒喜应得爽快。
裘欢在给几个人添茶,听着听着,心里有些愧疚,自己找了这么久,发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最后还是要司徒喜辛苦养家……
几个人走了之后,晚饭时裘欢十分沉默。
司徒喜跟他夹了一块菜在碗里,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你并不是一无是处,你忘了,你种的兰花可是极好的,只是这里的水不好。我只能买买劳力,可你要是培植出了稀有品种,各地的富商肯定都会争相竞价,够我们吃好几年呢!”司徒喜语气夸张。
“裘欢,等我们把水治好了,你就在屋边,种满花草,好不好。”司徒喜握住了裘欢的手。
裘欢好像被他说服,甩了甩脑袋,把所有消沉的想法全都甩开。
接着他的话说道:“对啊,我可以先去城里买一些种子,城里的水贵,只有富人用得起,我就去找个园丁的活儿干,也可以练练我的养花技术,到时候我要是培育出一株绝世孤品……”裘欢越说越离谱,司徒喜却没有打断他。
两个人就坐在简陋的屋子里,吃着最寻常的饭菜,一个手舞足蹈,一个宠溺轻笑,成了世上最温馨不过的画面。
“寻儿……”
“嗯。”
“我爱你!”
“……”司徒喜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我……我知道。”
裘欢知道他很难说出那三个字,我知道,已经很好了。
“知道就好!”裘欢在司徒喜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后面的事情……
月亮都被星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了……
第64章 佛业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裘欢的好运气还没来,意想不到会回来的人却来了。
这个坏消息,是村里最爱打听消息的张嫂告诉裘欢的。
听了张嫂的话,裘欢手上端着的一锅粥顿时打翻在地,有些溅到了裘欢身上,裘欢却不觉得烫。
对于那个女人回来的这个消息来说,自己被烫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司徒喜也听到了张嫂的话,担心裘欢出事,果然看到裘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还敢回来!”裘欢的声音因为愤怒有些不清晰。
司徒喜给他小心处理着伤口:“她既然回来,多半是知道你在这里,无论如何,你也应该见见她,你不能把那些事都埋在心底,埋太久太深,你会生病的。”
“见,我怎么不见,我巴不得看她过得凄惨,流落街头,才解我心头之恨。”裘欢想到那些年她的所做所为,依然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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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司徒喜上县城教武去了,裘欢本来也在城里大户人家找了个种花的活儿,可是三天才去看顾一次,所以今天留在屋里继续研究治水的事情。
屋外的树林有些异常声响,裘欢环顾四周,不像风声。
干枯缺水的树木遮不住自己的身影,躲在树后的林芳蕊明明感觉到了裘欢已经看到了她,却若无其事地转身进屋。
可是他,没有关门。
林芳蕊试探着进屋,进到这个她前半生当做噩梦,后半生却分外想念的地方。
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在卑微到骨子里的痴情男人,她的男人,她的孩子,所有应该爱她也应该为她所爱的人,原来早就没有了……
“你有什么事?”裘欢果然不意外她的到来,只坐在椅子上喝茶,面上是努力装出来的云淡风轻。
“……我……”林芳蕊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家太多,明明儿子就在眼前,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开口说话。
“没事就快滚,别脏了裘家的地方!”裘欢把茶泼到地上,激起的热茶水溅了她一身,明细是送客的意思。
“欢子……”林芳蕊终于开口,裘欢这才开始正眼看她。
她老了,老了很多,才不到五十,就皮肤松弛,遍布皱纹,白发重生。
裘欢突然有些恶意地想,要是爹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还会不会那么痴迷。
大概答案还是会的。
于是更生气,拿着笤帚就要开始赶人。
林芳蕊眼里含泪,虽然她知道自己十恶不赦,可是当真的被亲生儿子如此对待,依然心痛难当。
“那个男人,他是个畜牲,他骗光了我的钱,把我丢到街上不要我……”林芳蕊说出这些话,耗光了所有勇气和尊严。
“哈哈哈哈哈,”裘欢突然发笑,“你的钱?那是我们的钱!我的卖身钱!小碗的卖身钱,爹……爹的救命钱……”
林芳蕊想到了女儿和丈夫的惨死,想到裘欢在楚馆门口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好像难以承受似的,开始不要命地拿头撞地,撞的铿锵有声。
司徒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屋里两个人,一个端坐流泪,一个磕头大哭,场面凄厉又残忍。
“别闹了!”司徒喜蹲下,扶起林芳蕊。
林芳蕊磕头磕得有些意识不清,当看到司徒喜的脸,却好像看到了索命的鬼。
“你……你是谁!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怎么会!”
林芳蕊话还没有说完,就吓得晕了过去。
裘欢看着她一脸厌恶,好像她的眼泪污了自家的地。
司徒喜看着他摇头,还是把林芳蕊背进了屋子里。
第65章 孽海
许大夫给林芳蕊把了脉,裘欢依然在门外站着,不愿意和她同处一室。
司徒喜看了床上的人没有醒转的迹象,走出房门关上了门,站在裘欢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天上的月亮。
“裘欢,你想我做到的事情,我也想让你做到。”司徒喜叹气。
别人听他们的话,大概觉得他们在打什么哑迷,只有裘欢清楚。
他想让司徒喜做到的事情。
一直都是,释怀二字……
只有释怀,方得自在。
“那个男人不要她,她才知道过去的好。要是那个男人对他,只要有我爹对她一分好,她必定也会像个哈巴狗一样贴上去吧。她知错就改,难道我要感激她,对她说一句回头是岸?”
“她和我没有关系,我关心的是你。”
“我知道……寻儿……我知道……给我些时间,求你,给我些时间。”裘欢像个孩子,对着司徒喜苦苦哀求。
司徒喜知道,他其实在求的时他心里那个倔强又好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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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蕊醒过来,口渴难耐,喊着要喝水。
司徒喜给她递去一杯水,她不住说着谢谢,当她再清楚看到司徒喜的脸。
那杯水还没喝到,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你到底要干什么!”裘欢听到声响冲进去,狠狠瞪了她一眼,紧张的抓着司徒喜的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欢子……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说。”林芳蕊看着司徒喜的脸,有些恐惧,犹豫片刻,才结结巴巴说。
“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说完了马上走。”裘欢不耐烦地说。
“……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林芳蕊看着裘欢的眼神十足卑微。
“我是他的爱人。”司徒喜这一次没有否认,甚至比裘欢还快地说出来,听得裘欢的心脏重重跳了几下。
“什么?这怎么行呢?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你知道了对不对,你都知道了对不对!”林芳蕊突然有些癫狂,挣扎着滚到床下,拉着司徒喜的衣摆:“求求你了,你不要害他,你有什么仇可以报在我身上,你不要害我的孩子。”
这样的护犊情深,是裘欢活这么多年在她身上从没见过的。
“为什么这样说,你认识我吗?”司徒喜发现她一见他就行为异常,以为是她经历了什么,认错了人。
“我是司徒寻,你认识我?”
“司徒!你果然是那一家的!你还说不是来报仇的,我哥哥已经走了,被先帝杀了之后拿去喂了狗了,连尸骨都没留下,我们全家都被判了连坐,你还要怎么样,不要害我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根本不像疯话的话,裘欢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好好说,别像个疯婆子一样疯疯癫癫。”裘欢语气不善地说。
司徒喜还没从她刚刚的话里面缓过神来,被裘欢吼声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你别着急,把事情好好告诉我,好不好。”
林芳蕊有些错愕地开始自言自语:“他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那怎么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伯母!”司徒喜这句伯母打断了林芳蕊,他坚定的眼神也感染了林芳蕊,让她心神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