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啊……都是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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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都知道,林芳蕊是乡绅林家的姑娘。
林乡绅林德海有一儿一女,夫人进门两年就为他凑成了一个“好”字,不可谓不是他林家祖先保佑,他林德海福泽深厚。
可是这福泽,就在他送儿子入伍当兵那一刻,注定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儿子林芳年自小被他娇惯坏了,就算是送他入伍,林德海也是在军伍中打点上下,生怕自己独子吃一点点苦。
林芳蕊大哥向来好色,经常招惹街上的丫头媳妇儿,可是万万没想到。
他有那么大的胆子,犯下那样天杀的罪孽!
那一天,大哥没有跟上级请假,直接连夜逃到家里。
全家都被狗吠声吵醒,以为家里进了贼人。待打着火把看清,才发现是林芳年在连夜打包,收拾东西。
一边收拾,一边说着完了完了,自己死定了。
本来他之前奉命抄逆臣司徒拓的家,把罪臣的家眷奴仆全部押送流放岭南。
可是司徒拓的夫人是少陵城里出了名的美人,林芳年有时候看到沈眠欢上街,也是背后尾随好几次,可是偏偏都没有得手,急得林芳年心痒难耐。
这次流放名单中,沈眠欢正在其中,这让林芳年大喜过望。
最终,林芳年借着醉酒,伙同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玷/污了司徒家的犯妇,却没想到沈眠欢如此贞烈,不堪如此侮/辱,立马咬舌自尽了……
本来一个案犯死了就死了,出点钱打点什么事都能摆平。
却没想到,皇上的旨意下来,点名要沈眠欢安然无恙到达盛京。
林芳年多番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己大难当头,急忙逃了回来,准备收拾东西逃走避难。
皇上的旨意马上就下来了,判了连坐。
林芳年还没跑出城就被当场截住,被几个大内高手阉了之后丢到窑子里被无数好男风的男人反复折磨了三天,然后被割了头颅,尸体被丢到街上喂了狗。
本来林家都难逃死罪,不过那时候林德海在少陵有些人脉,买通了几个死囚顶包,他和妻子带着林芳蕊逃跑,然后才遇到了裘欢的父亲,裘遇樵。
林芳蕊做梦都忘不了,有过几面之缘的沈眠欢,甚至经常在梦里梦到她的悲惨,和哥哥被挂在城楼上死不瞑目的头颅………
看到司徒喜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噩梦成真,沈眠欢找不到哥哥报仇,来找她勾魂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喜马上就要完结了,最近马上就会开新坑,是玄幻题材的,希望觉得丹心写得还凑合的朋友可以移步去看,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66章 苦尽
“寻儿!”裘欢看着司徒喜茫然往前走的身影,一脸心痛。
司徒喜听到了他的挽留,又好像没有听到,他只知道往前走,离开这个地方就好了。
“裘欢,让我想一想。”司徒喜的脸上任何情绪,像一个牵线木偶。
他的声音是冷静理智又薄情的。
这一次,裘欢只能等司徒喜自己想清楚,他甚至没有立场代替谁向他道歉。
等裘欢再想去追的时候,司徒喜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最后终是没有再追。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那个女人已经夺走了他所有家人了,那个女人明明已经不要他了。
可是现在他却要因为她家里犯下的罪孽失去司徒喜。
这不公平!
难道就因为他的身上留着那个女人的血吗,那就还给她吧,只要把我的寻儿还给我。
裘欢想着想着,一念入魔。
他转身进了厨房,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生锈的菜刀。
他进了屋子,就当着林芳蕊的面,一把锈刀,狠狠划在手腕上。
洁白的手腕一片艳红,鲜血汩汩血流如注。
他笑着看着林芳蕊被鲜血染得绯红的眼睛,和她那不可置信的惊恐的脸。
这么精彩的表情,他不想错过。
失血过多,视线是会逐渐涣散的。
这是裘欢自从被她卖进那个地方之后就明白的道理。
林芳蕊发疯一样地爬到裘欢脚边,摊开手掌去接裘欢手上不断滴下来的血,好像只要她接得够快,这些血就能重新流回他的身体里。
“别这样,欢儿,别这样,娘求求你,别这样。”
林芳蕊泪流满面,无助地呼喊。
她的眼前浮现了很多,这一生,她曾经拥有过幸福,那是上天给她的唯一一次机会。
可是人啊,为什么总要惦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呢……
她一直在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现在,她即将失去她的儿子,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上天终究是不肯原谅她,她此生注定万劫不复。
裘欢看着林芳蕊的眼泪,觉得不甚真实,原来她也会流泪。
他没想过死,就算为了司徒喜,他也是不会的。
他没有再去看地上状若疯癫的女人,而是努力保持着失血过多昏厥过去之前的最后的理智,一步一步向着许大夫的药庐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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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喜住进了武馆的练功房。
裘欢每晚夜班梦醒,摸到枕边冰凉,怅然若失,然后就是一夜无眠,睁眼独坐到天明。
林芳蕊自上次他处理完伤口再回家,已经不见踪影。
裘欢好像早就料到,但是心里还是带了一丝不愿意承认的失望。
张婶倒是来看看过他,告诉他看到那个女人往山上走了,山上没有人家,只有一座有些年头的庙——悟了庵。
裘欢的日子突然变得简单起来,像个独自修行的苦行僧。
如果没有遇到司徒喜,他给自己赎身后过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日子。
简单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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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司徒喜搬到了武馆,武馆的几个调皮鬼最近来得分外勤奋。
狗子和柱子几个孩子,是自从他上次救了长生之后,就吵嚷着要来报名练武的。
家里的人拗不过他们,只得攒了束修托了村长,把几个家里的小霸王送到了司徒喜面前。
一个是教,两个是训。
司徒喜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可是时间长了,才知道他们父母哪里是希望孩子学些武功强身健体啊,根本是自己管不住孩子才把这个担子甩给了自己。
亏了这几个孩子每天来烦他,他没有心思想那些让他伤心的事情,也没有时间想念裘欢。
可是也有些奇怪,这几个孩子每次来找他好像都是约好了一起来,还总在他面前抢着说话,还有好几次,他看到没到开饭时间,几个孩子嘴巴上的油腥都可以炒菜,吃饭的时候碗里的东西却是整整齐齐。
这天,司徒喜吃过午饭,本来想着回屋看会儿书。
可是又看到狗子几个孩子鬼祟出去的身影。
他觉得奇怪,怕他们干什么坏事,决心跟出去看看。
只见离武馆不远的一个偏僻小巷传来一声声欢声笑语,一个白衣身影被几个孩子围在中间,不是裘欢还能是谁……
第67章 甘来
“欢子哥,我今天和老师说了五句话!”狗子举着右手,比出手指,兴冲冲地向裘欢邀功。
“狗子真棒!”裘欢从怀里拿出一个油滋滋的大鸡腿。
“欢子哥哥,我……我只和老师说了三句,但是有一句我逗老师笑了!”柱子也不甘示弱。
“真的啊?柱子也棒。”裘欢摸摸他的头,也递给他一个鸡腿儿。
“欢子哥哥,我只和老师说了一句,可是中午老师把我留堂单独训练了……我可以吃一个吗……”泥巴的声音越说越小,只盯着裘欢的兜里咽口水。
裘欢佯装生气:“这怎么能行呢!”可是依然乘着几个孩子躲一旁啃鸡腿的机会,悄悄递给他一个鸡腿,冲着他比出一个嘘的手势,让他不要告诉别人。
鸡腿很快分完了,裘欢这几天的花销几乎把他在大户人家养花的工钱花了个干净。
他正准备转身回家,却看到司徒喜从转角端着手走出来……
“发完’赏’了?”司徒喜眼中有火。
“……”裘欢懊恼自己干坏事老是被他逮到,又开心他主动跟自己说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进城做工,我……我马上就走。”脸上满是卑微。
裘欢看他没有反应,垂头丧气准备离开。
这一次,他一定更生气了……
突然,司徒喜拉着他的手,手上的白布被司徒喜一下子揭开,露出一道丑陋的伤疤。
“你的手怎么回事!”不是疑惑,是问罪。
“我做饭不小心伤了手。”裘欢讪笑道。
“伤了手腕?”司徒喜眼中的火更甚了。
“好吧……是我看那个女人赖着不走,一时意气用事……”裘欢的头更低,不住用余光去看司徒喜的表情。
啪—
一声脆响。
司徒喜狠狠给了裘欢一耳光。
“你疯了!”司徒喜厉声骂他。
然后,是一个冰凉又温情的吻,落在裘欢的伤疤上。
这下裘欢彻底僵在原地,心里是天崩地裂,眼里满是震惊。
“寻儿……你…”
“你下次再敢……”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裘欢没等他说完,就指天发誓。
“上次用了把生锈的刀,许大夫说我差点得了破伤风,在他的药庐躺了好几日,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才好转,以后哪里还敢……”裘欢尴尬地解释到。
司徒喜一时没绷住,被他逗笑。
然后就再也不能做出刚刚生气的表情。
“裘欢,你说我们两个奇不奇怪?”
“什么?”
“你说我们在前尘往事里面纠缠半生,老是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傻不傻?”司徒喜笑得一脸的释怀。
裘欢也跟着他笑:“我们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还好我们两个傻子在一起,以后一起犯傻,就不会孤独了。”
“还在这里干什么?”司徒喜觉得刚刚笑得太过,立马换了一脸严肃。
“好,我马上回家,马上,马上。”裘欢被他一瞪吓得赶紧要走。
“还不把我的东西收拾了。”
“你要去哪儿?”裘欢被司徒喜的话吓了一跳。
“还能去哪儿,回家!”司徒喜没好气白他一眼。
“诶!好,我马上去收拾!”裘欢屁颠屁颠往武馆里跑。
司徒喜看着他急慌慌的模样,终于解开了困扰多日的心结。
于淳,从现在开始,就像你之前说的,为自己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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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喜和裘欢一起回去后,裘欢每天喜笑颜开,狗子几个馋鬼却开始愁眉苦脸,天天去下了学就去裘欢家里闹。
司徒喜看他被几个猴孩子缠得不行,也不出手相救,反而骂他活该。
另一边,治水的实验,也有了明显进展。
裘欢之前去市集买兰花种子的时候,也顺便在水沟边培了许多沙枣树。
沙枣在沙里能活,在下溪村的旱地更不消说,长得生机勃勃。
不过两三个月,上游流下的水经过了司徒喜父亲设计的净水装置,明显变得清澈了许多,泥沙与石头也肉眼可见地少了。
裘欢取了中间段的水,拿回家煮开了,虽然还不能饮用,但是用纱布再滤几下,洗澡已经不成问题。
司徒喜和裘欢两个人看着即将成功的治水工程,都十分高兴,于是干得更加起劲儿。
村长知道了他们在做的是可能造福乡邻的大好事,召集了几个村里的干活好手,也跟着裘欢和司徒喜忙活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下溪村治水的工程,有司徒喜和裘欢的技术支持,有村长的人力支持,规模逐渐大了起来……
第68章 终成眷属
裘欢家的茅屋年久失修,早就有些不稳。
裘欢这几日忙着在院子里种花养树,一直忘了重新修缮这茬子事。
这日,司徒喜照例去武馆教武,裘欢继续打理着自家小院子,中午裘欢去给司徒喜送过午饭,下午再回来时天就逐渐阴沉起来。
晚饭时间,裘欢锅里熬着粥,抬头看天,乌云浓密不散,黑压压一团,眼看着不多会儿就要迎来一场暴雨。
裘欢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回头一看,没有什么异常,难不成是风太大,把屋外的树折断了?
裘欢正想去院中看看,啪—得一声,炉灶里的柴火爆了一下,裘欢这才记起锅里还熬着粥,急忙跑去看火。
可惜的是,裘欢没有看到房梁裂开的那一道细微的裂痕,谁也没有想到,裘家支撑了三代人的茅屋,就要倒塌在这一场寻常的风雨里。
司徒喜从武馆回来时,熟悉的屋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司徒喜心里咯噔一下,连着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应答他,司徒喜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脚步匆匆去拍周遭几户人家的门一一去问,周围的住户却没有一个看见裘欢的身影……
遍寻裘欢无果,司徒喜着急疯了,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裘欢一定在屋里做饭等他回来……
司徒喜不敢再想,一边喊着裘欢的名字,一边徒手在废墟里面发疯挖了起来。
他的喊声在雨中显得有些声嘶力竭的凄凉,近旁住着的几户人家都放心不下,撑着伞赶过来帮忙。
“老师老师,你们家咋啦?”狗子拉着自家爹妈的手跑过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