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岑黎玊突然着急的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心中一惊,丝毫无法预见岑黎玊究竟是什么意图。
岑黎玊接着道:“母妃出了事,玊儿人微言轻,不能帮母妃分忧,只希望三皇兄能帮母妃想想办法,若是有玊儿可以帮忙的地方,皇兄尽管开口。”
“玊儿有心了,可皇兄现在也毫无办法。”岑黎近长叹一口气,微微蹙眉,压低声音对岑黎玊道,“我本想去找舅舅商议,可是父皇下了令,我出不了宫。”
岑黎玊天真地看着岑黎近道:“舅舅能帮上母妃吗?”
“舅舅应该有办法。”岑黎近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但其实他也不指望岑黎玊能帮上忙。
岑黎玊在宫中这么多年就跟不存在似的,要说能有他搭得上线的人脉,岑黎近没道理不知道。但他看着岑黎玊担忧的神情,又有些同情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岑黎玊自小在宫中受到的屈辱,包括皇后那边人做出的丑事,岑黎近不是不知道。但母妃一直告诫他不要去管岑黎玊的事,他不敢违拗。
现在看上去,岑黎玊倒是一颗心都想着母妃和他。
岑黎玊低着头想了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道:“玊儿和新来的禁军统领倒是有点交情……”
“交情?”
“嗯,玊儿无意中搭救了他一次,不知道找他帮忙能不能让皇兄出去。”
岑黎近微微眯起眼,盯着他的神情,愣是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他稍稍想了想宫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半信半疑地问道:“可……我记得新来的禁军统领,是魏家的人。”
“是,不过玊儿觉得可以试试。”岑黎玊道。
“好,那玊儿,皇兄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这事情真看不出来岑黎玊有何企图,反倒是真心在帮他的模样。他换过来想想,也不是说不通,抛开兄弟这一说,如果日后他当了皇帝,像岑黎玊这般毫无威胁的弟弟,要放一条生路也无妨……这么想来,岑黎玊这么做倒是合情合理了。
“那皇兄在这里等玊儿片刻,玊儿即刻去寻魏统领过来。”
“好。”
语罢岑黎玊便小跑着离开了。
“殿下,九皇子会不会别有目的啊?”侍从问道。
岑黎近冷笑了一声:“就他,算计不了我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母妃,要真有办法,一试无妨。”
没过多久,岑黎玊便领着魏麟过来了。
魏麟满脸不情愿,却又碍于身份不得不遵从的模样,岑黎近尽收眼底。他在宫中倒也见过这个新来的统领几次,不过知道魏麟是魏家的人,他便索性收了笼络的心思。
“参见三皇子。”魏麟不乐意地道。
岑黎近却毫不在意,热情满满地伸手去扶魏麟作揖的手:“魏统领快快请起。今日之事,烦请魏统领帮忙了……”
魏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谁让我欠了九皇子的情呢。不过……”
“不过?”
“不过皇上有令,我也不可能公然违抗。要是三皇子真想出去,只能乔装成禁卫,由我带着出去了。”魏麟诚恳地说道,“只是这样,怕是委屈了三皇子。”
“无妨无妨!”听见出去有望,岑黎近的语气都明显急切了许多。
“那三皇子随我这边来。”
过了没一会儿,三皇子和侍从便换上了魏麟准备好的衣衫,在岑黎玊的目送下,顺顺利利出了宫门。
岑黎玊脸上一直挂着担忧,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的神情才恢复平时那样漠然。但岑黎玊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候。
皇帝之所以不让皇子出宫,就是不想看到大臣干预进这件事,尤其是薛长峰。薛家的权势滔天,皇帝一直有所忌惮,岑黎近偏还想出去寻求薛长峰的帮助,解开薛锦此时的困境,实在是——愚蠢。
要是皇帝发现这件事,岑黎近免不了要受牵连。
想到这里,岑黎玊抬眼看看天,今日还真是个好天气。似乎人只要心情好了,看什么都会顺眼不少。
小半个时辰过后,魏麟才只身又从宫门进来,见岑黎玊还在原地等着,他加快了步子走上前:“你怎么还在等啊。”
“一切顺利么?”岑黎玊问道。
“顺利啊,他一出宫便朝着薛长峰的府邸去了。”魏麟饶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看着岑黎玊藏不住笑意的嘴角,问道,“哎,你怎么笃定他要出宫,而且出不去啊?”
“他的心思太好猜了。”岑黎玊道,“还是多谢你帮忙。”
“不用,举手之劳。”
第153章
薛府。
岑黎近快步往薛府走,越靠近薛府他越难冷静,终于气喘吁吁到达薛府的时候,他在门前停住脚步,稍稍顺了顺气,佯装淡定地走进门。
张管家正巧送大夫出来,迎面便碰上了岑黎近。
张管家看着有点肃杀之气,岑黎近乍一眼看见他心里发怵了一瞬,下一刻他便焦急地说道:“舅舅在府里么?”
张管家在薛家多年,自然是见过岑黎近的。他低头匆忙地行礼道:“将军在里边,不过……”
“我有急事!”说着岑黎近便带着侍从进了府。
张管家见状只能跟着走进去,连忙差了旁的下人去通报将军,然后走到岑黎近身前道:“三皇子先随小的到前厅稍等。”
岑黎近点点头,看得出来薛长峰可能有什么不方便,也只好依张管家所言,乖乖坐在前厅等着。
他有些坐立不安,可有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一直往四周张望。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薛长峰才从后院姗姗来迟,且不止他一个人,他身边傅央正挽着他的手,跟他一并朝着前厅走过来。
岑黎近大老远便看见了傅央,他紧张的神色立刻收了进去。若是只在薛长峰面前,他显得手忙脚乱都没关系,可若是有旁人在,身为皇子,时时刻刻都必须保持冷静。
“近儿。”薛长峰看着他身上穿着禁卫的甲胄,皱着眉问道,“为何如此打扮?”
“舅舅,宫里出事了。”岑黎近说着,瞥了一眼傅央,暗示薛长峰有些私事要说。但傅央瞬间就明白了岑黎近的意思。她不紧不慢地扶着薛长峰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便道:“有事情就叫我,我去院子里逛逛。”
“好。”薛长峰温柔握住她的手,只一瞬又松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央的背影。
岑黎近见到傅央离开,先前的冷静即刻烟消云散,连忙道:“舅舅,父皇突然禁足了母妃,还封锁宫门,不让皇子出入,黎近想出来知会舅舅一声,才不得不大打扮成这副模样!”
若是换做往日,岑黎近来跟薛长峰会面,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薛长峰精神不太好,身体欠佳,可现在他满心都是这件事,根本无暇顾及薛长峰状态如何。
薛长峰闻言,神情严肃,想要说话,却咳嗽起来。张管家立刻递来茶水,薛长峰喝下去这才好些,开口道:“怎么这么突然?”
岑黎近想了想,道:“锁宫的时候我也在场,牧公公还提了一句徐太医,说徐太医已经畏罪自尽了……可徐太医跟母妃又有和关联?”
此言一出,薛长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之前为了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处理商戌,薛锦跟徐太医联手给皇帝下过毒。但薛锦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充其量就是让皇帝重病一场,现下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皇帝怎么会突然发难?
见薛长峰没有说话,岑黎近更加着急,只以为事情异常棘手:“舅舅,现下要如何才能解母妃困境啊……”
“你先冷静。”薛长峰沉声道,“既然皇上没有迁怒与你,这件事交给舅舅便罢,你该做的事情做好……皇上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你该多去御前伺候。”
闻言,岑黎近思索片刻,重重地点头道:“黎近明白了。”
“你出宫来找我,实为不妥,尽快回去,不要被人发现。”
“那黎近即刻就回去。”岑黎近说着,连忙起身,对着薛长峰躬身作揖,“母妃那边还麻烦舅舅照应了!”
“快回去吧。”
岑黎近刚走,薛长峰便有些直不起腰,瞬间往后靠在椅背上,好让自己舒服点。傅央就在前院,见着岑黎近出了门,她便立刻朝前厅去,一眼就看见薛长峰脸色惨白地瘫软在椅子上。
“长峰!”她惊呼着三步做两步走,快步冲到薛长峰面前,焦急地看着他。
薛长峰却很是勉强地对着她微笑,明明他额头上都开始冒汗,显然是很难受。傅央连忙招手对着张管家道:“快来帮帮忙,把将军抬到屋里去歇着!”
“是!”
接着两人便合力把薛长峰搬回了卧房,傅央给他掖好被子,急忙对张管家道:“先前大夫来开的方子,快去抓药回来给将军熬药。”
“我马上就去!”
张管家出了屋子,傅央握着薛长峰的手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你先休息会儿。”说着,她打算松手出去,却没想到薛长峰反手抓住了她。
明明已经难受得满头大汗,他却还是十分勉强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憔悴。薛长峰紧紧地抓着傅央的手道:“不用,你陪着我就好。”
傅央看着他那副模样,眼睛有些发酸:“又不是年少时候了,别任性。”
“以前我要是任性些,怎么会错过你那么久……”
傅央挣扎了几下,但薛长峰毕竟常年带兵打仗的人,即便身体如此不适,力道还是很大。无奈之下她干脆就坐在榻沿,没好气地说道:“你能不能惜命一点?”
“不能。”
“你这模样要是被你那养子瞧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无所谓。”
傅央伸出另一只手,用衣袖擦了擦薛长峰额间渗出的细汗。
薛长峰闭上眼,突然开口道:“其实我明白,若不是我命不久矣,你不会留下。”
“你不要乱想,专心养好身体才是。”傅央顺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像是惩罚薛长峰的口无遮拦。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却又好像就是昨天,还历历在目。
两人静默无言了一阵,傅央就这么倚在旁边,任由薛长峰握着她的手。
其实当初的误会,至今都没有解开,可偏偏谁也没有提及。
再去梳理记忆的最初,薛长峰和傅央是两情相悦过的。他们和魏渊廷,三个人,曾经形影不离,各自怀抱着心思,等着有人戳破。但最先有勇
气戳破的人,是魏渊廷。
魏渊廷那时早已有家室,傅央心气很高,断不能做人家的偏房。后来阴差阳错下,傅央和魏渊廷醉酒之后,先行了夫妻之实,有了魏麟。
后来傅央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傅央去了哪里,薛长峰和魏渊廷大打出手,从此势不两立。
大半个时辰后,张管家端着刚熬好的药进了屋。傅央立刻从榻上跳下地,刚忙接过药碗道:“张管家,你扶将军起来。”
张管家依言照做,傅央拿着小汤匙,一勺一勺吹凉了送到薛长峰嘴边,喂下去。一碗药喝罢,薛长峰又躺会榻上,张管家正打算出去,以免打扰了他们二人相处,薛长峰却开口把他叫住了。
“张管家。”
“将军。”
“闵秋可还在都城里?”
张管家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在,在城郊的驻军中暂留。”
“你……”薛长峰说着,有些乏力,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即刻起草文书,让钦儿带领五千人马回都,让闵秋务必快马加鞭送过去,驻军城郊即可,声势弄得浩大点。”
“是。”
“下去吧。”
傅央看着虚弱的模样,不由的一阵心酸。遥想当年战场上的薛长峰,意气风发像个大英雄。现下再看,却不得叹服一声时光无情。
“你不要操心这些了。”傅央埋怨着道,“罢了,我知道你也不可能不管你那宝贝妹妹。”
“央儿,你替我去做件事。”
“你说。”
“把芸公主接回府里来,到时候能派上用场。”薛长峰说着,又咳嗽起来。
傅央赶忙帮他顺气:“你好好休养,我会办好的。”
“那你就在这儿别走。”
“好。”
……
又到一年秋,薛子钦蹲在将军帐门口百无聊赖地烤着刚猎的野鸡,有些兴致缺缺。眼瞧见天气又要开始冷了,他就有点发怵。现下也只有野鸡的香味能让他心情稍微好一点了。
自从郭林充死了之后,闵秋也去王都里办事了,军营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薛子钦却觉得异常孤独。
大部分事情都是周潇在做,单陌帮衬着,眼下没有大事,薛子钦就像个挂牌将军似的,成日只顾着巡查和烧烤。
他正望着天,手上稳稳当当的举着树枝,匀速转动着,野鸡的香味吸引了不少人朝着将军这边看,却又没一个人敢来分一口。
薛子钦正自顾自地想着事,周潇突然过来了。
“将军。”
“哟,坐。”薛子钦把视线从天上收回来,落在周潇身上,“这么会挑时候,来蹭肉吃?”
周潇摆摆手,也没听他的话坐下,神情严肃地道:“将军,有事发生。”
“哦?”薛子钦没等他下文,便猜测到,“西溯要打秋风了?”
“不是,是别的事。”周潇道,“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