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Rhymmy

作者:Rhymmy  录入:04-09

  逼的理军院掌司只能把苦处自己咽下去,日日想方设法争取送他们滚蛋,然而一直未能如愿。久而久之,他甚至对招来这团麻烦的林相国都颇有微词。
  不得不夸一句,这群人简直狡猾得成了精。
  “不曾为难,我同他们领头的打了一下午,”卞有离说起此事,眼中情不自禁地升起一丝兴奋,“有趣得很。”
  阮羲闻言惊异地望着他,又问道:“你同他们……打了一下午?”
  正巧元禾此时提着食盒进门,卞有离见了便招呼她拿到桌上来,没顾上答阮羲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打上一下午是何概念,阮羲就算不熟悉军情,也不至于不懂。但卞有离不曾展露过这方面的身手,因此他从未想过,自己留下的这个人,或许是有些本事的。
  而现在看来,他不仅是有些本事,恐怕还是不容小觑的本事。
  卞有离中午吃得不多,只顾着陪人喝酒,又跟闰六比划了半日,此刻实在很饿。于是他见了东西便埋头吃,吃着吃着,总觉得身上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便抬头看向目光来源。
  “你……”卞有离对上阮羲似乎欲言又止的眼神,斟酌了一下,道,“你也要吃?”
  眼下这个情形,卞有离想不出别的缘由,只能以为阮羲也饿了。
  在一个饿着的人面前大快朵颐而不分享,委实算得上是罪大恶极。
  卞有离低头看了一下桌上,挑出几盘还没动过的菜往旁边推了推,然后见食盒中没有多余的筷子,便让元禾再去拿一双。
  元禾做事麻利,很快从外面再次回来,且又另带了一个食盒,一边往桌上摆一边道:“膳房新做的汤,奴婢顺便带了两盅。”
  阮羲批奏折的间隙其实吃过点心,并不很饿,但还是接过了元禾递来的筷子,由着她盛了汤。
  卞有离无暇看他,只守着自己面前的菜头也不抬,兀自吃得专心。
  元禾是个妙龄小姑娘,由张太傅从府中亲自选了给阮羲用的,谨慎周全,心思细腻。她看着阮羲没什么食欲,天色也晚了,想到自己本分,遂体贴地问道:“王上今夜还宿在令华殿否,可要奴婢先行铺床?”
  此话一出,桌前二人的筷子都停止了夹菜,轻微的碗箸撞击声也霎时滞住,恰到好处地停成尴尬的氛围。
  卞有离的筷子停在碗里,迟迟没有动作,好像刚才狼吞虎咽的人一瞬间吃撑了似的。
  当日那事,自发生之后,当事人双方就都默契地不曾提起,只佯装没有过。这些时日里,倒也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而元禾这一问,却把阮羲和卞有离状似却费力遮掩着的事情,给猝不及防地扯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其间不受待见的内容,无赖又得意地笑成一朵半开半放的花。
  沉默在殿内蔓延了片刻,元禾不明所以地承受着莫名的满室静寂,郑重而忧心地望了望两位主子,思量自己是否要请个罪。
  半晌,阮羲开口道:“确实到歇息的时候了。孤还有好些折子未批,倘阅不完,明早左相又该弹劾孤怠于理政,烦得很,孤……去书房批阅。”
  说着就起身,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嘱咐了卞有离一句:“你早些睡。”
  卞有离点头,像是费力地思索了一下,才挤出一句话回他,以周全来往的礼数:“路上黑了,你慢些。”
  眼见着阮羲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卞有离随意在碗里戳了戳,无甚趣味的撂下筷子,突然不想吃了。
  回避了这么久,今晚被元禾不小心揭开的隐忧,终于在他操心的诸事里排上了号,有了被他仔细想想的资格。
  论起来,此事大概,也怪不得他人。
  卞有离从桌旁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头。
  能怪谁呢,当初是自己走投无路,冲出去贸然拦下阮羲车辇,求他给自己救人,也是自己愿意跟到王宫,在这其间,没有任何人逼迫过自己。
  而求人相助,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自己主动选择的。纵然阮羲是阻止了秦掌司来令华殿,江延也确实说了引导的话,但那决定分明是自己所选,又能怪谁?
  那时未必没有其他法子,可自己想也不想地,就遣人叫来阮羲,诱他喝下放药的酒,做了那样的事。
  总不能怪阮羲意志薄弱扛不住药性,或者怪那药货真价实劲头太足。
  追根究底,怪不到旁人身上。
  怪命?
  而阮羲自那时起待自己可谓尽心尽力,凡事都无微不至,从未计较过自己不尊君王的错处,对各种失礼行为也都多加担待。甚至自己一介布衣,说要入军,阮羲劝说不成,也便给了军职和部属。
  就连安葬师父,也是靠着阮羲的权势地位,才得以按逆转风水的法子来办。否则施展火葬之法,又是选在琼宁城边最适宜的地方,如何能这般容易?
  虽然他后来留住自己的手段使得有些恶劣,不过——卞有离沉心思索片刻,生拉硬扯,终于在混乱如麻的心绪里给自己腾出一丝喘息的空余。
  放开了罢,就当两不相欠。
  像师父曾担忧过的,这副容颜,本就是担着招祸的风险,哪怕自己不情愿,不甘心,事实也容不得反抗。
  况且自己当时留下,心里并非完全的不情愿——冲着师父临终前那句模棱两可的“既到此,或许可以同师兄相见”,待在荆国,就不是全无希望。
  而现下境况,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
  纵不得完全的自由,好歹也不是完全的困宥。
  而同阮羲之间,毕竟也算一段缘分。结识以来,除去秦掌司那事,阮羲没有给过自己半分亏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世间,已算是难得。
  也许,不是没有好好结交的可能。
  至于后路如何去走,卞有离看着窗外明灭灯火,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把缠在心里多日的愁闷一并叹了出去,只余心底豁达的清明——且行且看就是。
  次日,卞有离早早离宫去往军营。下朝后宫人来报时,阮羲轻声一叹,摆手叫人退了下去。
  元禾在旁小心问道:“王上,可要奴婢前去收拾令华殿?”
  昨夜走得匆忙,桌上残羹想来还无人收拾。阮羲随口应道:“你亲自去,别叫人乱动殿中物件。”
  “是。”
  元禾行了礼往外走,在门口遇见江延,连忙垂首问安:“江大人。”
  江延微微颔首:“你往何处?”
  “奴婢去令华殿。”
  江延似乎有些诧异:“去令华殿作甚?”
  “卞将军今晨离宫,殿中还未来得及收拾,奴婢去看看。”
  卞有离昨夜竟在王宫?听到这个消息,江延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意外。他示意元禾去做事,自己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才进去书房。
  “王上。”
  阮羲抬头见是江延,赶紧招呼他坐下。想到早朝时的烦心事,他苦着脸开口:“泽广,你为何应下这桩差事?”
  早朝时,齐元说国库吃紧,因着邻国频繁发动小的战争,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纠纷,但每每花掉军费不少,今年的赋税要秋末才好收取,如此下去入不敷出,很难支撑,希望有个对策。
  林相国当即出列,说从前同洛国有贸易来往时,不曾出现过这种问题,不若派使臣前往洛国,缓和两国关系,以互通有无。
  此言立即取得了大批支持,廷臣纷纷表示左相说得有道理,请王上选一位能干的贤良之士遣往洛国。
  林相国又忠心耿耿地站出来,表示江延江大人能言善辩,正气凛然,实乃上上之选。
  自然又是一片附和之声,生生将江延夸成了天上地下第一等人物,出使之事非他不可。
  可朝中之人心里都清楚,荆洛之间裂痕已深,战争不过迟早的区别,此去不仅与之交好希望渺茫,身家性命能否保住还得两说。
  然而江延竟没拒绝,顺势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阮羲蹙眉无奈道:“他们不过怕打起仗来扰了自家安乐,你只管推脱就是,何必搅这浑水?”
  江延却仿佛答非所问:“王上,义父进日身子骨好了不少,也该回朝处事了。”
  他口中所唤义父,便是自幼教导阮羲的人,张瑞义太傅,时任荆国右相,但已经病了数月,一直没能上朝。
  阮羲似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
  当初他给江延核心权力,是借着张太傅因病不出的由头。此次张太傅回来,为避免引起怀疑,江延不能不离得远点,以防显得处心积虑。
  可洛国实在危险,此举也着实委屈了江延。
  阮羲正待开口说话,就见元禾一路小跑进来,行礼后呈上手中物件:“王上,卞将军留了信。”


第十二章
  “信?”江延看上去比阮羲还要好奇,“快拿过来。”
  阮羲也一脸惊讶,从元禾手中接过信封,只见外面是“王上亲启”四字,写得遒劲有序,却也透着沉静流远的意味,一看就极有风骨。
  这般细细端详起来,竟有种除了卞有离,谁也不配写出此字的感觉。
  他轻手除去封蜡,才打开信纸看到第一眼,瞥见头两个字,就愣在了那里。
  ——泽安。
  这时节,天气渐渐灼人,好在日出不久,倒也还有半分清凉。
  卞有离起得很早,趁着这几缕薄薄的凉意离了宫门。大抵是昨夜想得太多,加之回忆起陈年旧事,心绪不定,便睡得晚了些。他骑马一路颠簸到军营后,觉得有些疲累。
  疲累之余,却又感到轻松。
  临离宫前,放在桌上那封信,如果阮羲不蠢,就应该能看懂自己想把此事翻篇的意思。
  但愿彼此都想到一处罢。
  “将军,”明察在营门口立着,见到卞有离后,立即上前行礼道,“子顺兄叫我在此处等着,带将军去操练场。”
  卞有离翻身下马,疑惑道:“大早上的,为何要去操练场?”
  “将军有所不知,”明察一边牵过卞有离的马,一边解释道,“理军院杨掌司一直看我们不顺眼,前些日子就说过,要对我们进行筛选,不够资格者,不得留在琼宁。”
  “所以,”卞有离挑眉笑道,“这是来寻麻烦的?”
  明察本来还有点忧虑,见卞有离毫不担心,料想他是胸有成竹,不由也宽下心,缓缓笑了:“正是。”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马厩,明察进去拴好马,出来就见卞有离对他笑道:“正愁闲得无聊。”
  明察奇道:“将军今日兴致很高。”
  日光初耀,洒在草木树叶上,映出一片亮亮的颜色,煞是好看。走在路上的人周遭围着这圈亮色,脚步似乎都要轻盈许多。
  “对,毕竟天气不错。”卞有离轻轻一笑,不知想到何处,眉眼霎时更加柔和,笑意同天气一般晴朗。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闲来无事,正宜找茬。
  “参见将军!”
  卞有离才进操练场,闰六等人马上行礼。他们本是在和杨掌司派的人对峙,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行礼,阵势堪称气壮山河,把对方本就不多的气势压得更弱了些。
  “不必多礼,”卞有离一脸漫不经心,随意地摆了摆手,看向场中几个陌生的人,“这几位是何人?”
  因为卞有离受封将军那几日被各种不愉快缠身,同阮羲也不大对付,当时王旨直接送到了令华殿,他并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因此没几个人知道这位将军的真容。
  朝中臣子顶多就是听说,王上十分看重一个男子,而且那人长得很好看。至于有多好看,恐怕是无人能度量的。
  几个理军院的掌事此时真真正正瞧见了卞有离的脸,毫不意外地定住了。
  卞有离早上走得急,其实只是平常装束。但他刚刚才释然了一件心事,神色便明媚得很,再加上容貌本就不俗,乍一出现,自然使这群人结结实实地震惊呆了。
  闰六骂骂咧咧地一拍桌子:“看什么看,你们理军院的人有多能耐,见到将军也不知道见礼了?”
  “闰大哥,你火气太大了些。”卞有离轻轻看了闰六一眼,眸带笑意,看得闰六一下就偃旗息鼓,嘟嘟囔囔站到了一边。
  “原来是理军院的大人,”卞有离温温和和地笑问,“礼就免了,不知诸位此来,所为何事?”
  此来不为其他,就是难为你,难为你的兵。
  但面对如此姿容的人,理军院的几个人都讷讷地站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卞将军,”终于有一个人克服心中障碍,上前一步施礼道,“杨掌司着属下等前来,挑选资质上好的士兵,其余人……不能留在军营。”
  “诶?”卞有离似乎非常吃惊,微微瞪大眼睛,茫然地眨巴了一下:“他们是我的兵啊,为何要劳烦杨掌司处置?”
  “这……”那名掌事被卞有离问得一滞,然而身边同僚没有帮忙的意思,他只得自己硬着头皮答道:“属下奉命行事罢了,并不知缘由。”
  卞有离还是很茫然似的,回头看了身后的众人一圈,眼神所到之处,都收获了差不多的反应。
  皆是一脸无知又期待地看回来。
  他无奈地把目光转向身侧站着的明察,总算得到了点不一样的回应。
  明察朝他微微颔首,随之笑了笑以作示意,然后转头就换了神情,对那掌事厉声喝道:“放肆!尔等分明是见我家将军上任不久,资历尚浅,就妄图以势欺人,刻意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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