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古代架空]——BY:寒鸦

作者:寒鸦  录入:05-20

  “京城接下来动荡的厉害,让喜平在青城班潜伏,危急时刻能有个策应。”赵驰摇头。
  “奴婢身边儿有高彬,还有四卫营和西厂,应无碍。”何安忧心忡忡道,“可殿下孤身一人,奴婢这实在是放心不下呀。”
  赵驰知道硬争不过他,一笑,转头问喜平:“你怎么想?”
  喜平跪地道:“师父,我跟你回京。”
  “你——!”何安生气了,“师父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喜平不接话,沉默跪在地上。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赵驰道。
  “殿下……”
  赵驰瞧他:“怎么了,我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何安一惊,有些不安的垂下眼睛,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奴婢不敢。”
  赵驰瞧他那副乖巧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放心不下你,听话。”
  何安点了点头。
  *
  赵驰这次没骑星汉,太显眼,喜平给他收拾了一匹普通的大黄马。
  三人牵着马到了官道上。
  何安不忍走的太快,然而再慢也又分别的时候,他有些担忧的瞧了瞧赵驰,欲言又止。
  赵驰问他:“厂公还有什么要交代。”
  “殿下,这次怕是一场血雨腥风。”何安道,“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呐。”
  “奴婢知道殿下您担心奴婢……这个不必要的。”他抬眼去看赵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往后那些腌臜事儿不能脏了殿下的手。要杀人、要染血,千千万万都交给奴婢来办,奴婢一个太监,什么也不怕。让后人唾骂,又怎么样,只要是殿下要的,让奴婢做罗刹、做恶鬼、坠入阿鼻地狱,奴婢……我、我也是欢喜的。”
  “我要的……”赵驰被他一番话说得有些鼻子发酸,仓皇笑了笑:“我要的只是你活着。”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左边一条直达京城右面岔路绕道向北便能到开平。
  赵驰翻身上马,眼神依依不舍的瞧着何安。
  “你活着,等我来接你。”赵驰说。
  “我等您。”何安说完这句,泪溢满眶。
  赵驰一拽缰绳,那马儿便飞驰出去。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何安双腿一软,跪倒在了雪地上,望着渐行渐远的殿下。分别的泪水终于滴落在了雪地里。
  这一别,再见便是另外一番景象。
  也许是黄泉路上。
  也许是大雄宝殿。
  谁也说不准,接下来的日子会是那般模样……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可在何安心里,更多的火烧了起来。殿下说了,让他活着等他。
  他等了殿下二十年,等了殿下八年……他还要等着殿下回来,等着殿下坐上龙椅,等着殿下成为天下之主。
  殿下要的,殿下求的……他必定做到。
  *
  喜平本就是刺客出身,隐匿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又加上如今局势动荡,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遍地都是,自然也不好让喜平跟着。
  何安最终一人回了京城。
  还刚拐进了巷子,喜乐已经得了消息,在何宅大门口站着焦急张望,见他回来了连忙牵马:“哎哟,谢天谢地我的祖宗。您终于是平平安安回来了。昨儿晚上把我们吓得呀,高彬半夜得了消息要出去找您,谁敢开城门啊?一群人在城墙根儿下急的团团转。”
  “有什么着急的,咱家这不是回来了吗?”何安道。
  喜乐迎着他进了门,替他脱了披风,这才小声道:“太子殿下早晨差人来请您去端本宫一叙,催的紧,中午和下午分别又来了一次。让您今儿宫禁前必须过去。”
  何安一怔:“这是什么事儿?”
  “不清楚啊,问了东宫的人,好赖也不松口。”喜乐道,“我琢磨着十有**跟林茹有关系。”
  林茹就是何坚的妾室。
  “林茹去大理寺了?”
  “今儿一清早就去了。大理寺已是受理了她的诉状,又把人安顿了下来。”喜乐道,“郑献怕是不妙。”
  何安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听喜乐说这个,拽着领子的手顿了顿,道:“怕不是,哪里有这么快的。郑秉笔可不止这么沉不住气。”
  他换好了身玄色曳撒,带好了官帽,别好了牙牌,边坐上轿子。
  喜乐催促着赶紧往宫里赶,终于在东安门关门前将将好进了宫门。又走了阵子入了东华门,换了步辇,一行人去了端本宫。
  平日里东宫的事宜一律差由郑献去办,何安面见太子的时候少,这边行走的也不算太多。能拜在太子门下,全赖了郑献和太子的关系。
  这会儿太子要见他,还急着要见,有些稀罕了。
  进了端本宫,正殿还亮着等,撩开厚帘子,东暖阁那边屋子里正烧了地笼暖和的很。
  “掌印,殿下在里面读书,您请稍等。”那殿前太监轻言细语道,“容小的进去通报。”
  何安一点头,那太监就轻手轻脚的近了东暖阁。
  然而这一去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直没有了动静。
  这情景,熟悉的很。
  他还没当上提督的时候,走到哪里但凡是位主子都敢这么晾着他。
  太监就该是这个样子,走到哪里都静悄悄的,若主子没发话就在阴影里安安静静的站着,若主子有了令便要立刻动起来。
  是再过分的事儿,也得完成了,不然受罚都是家常便饭。
  以前在坤宁宫守夜,怕站着睡着了皇后娘娘起夜自己听不见要挨罚,给自己鞋子里塞松果,一眯瞪脚底用力就能痛醒。
  后来松果也不管用了,往脚底塞板栗壳子,那玩意儿扎的实在,稍有不慎就脚后跟流血。
  何安站在正殿内,垂着眼帘,双手掖在袖子里,微微躬身站着,一动不动。
  天色渐渐压实了的暗了下来。
  外面的风雪更甚。
  大殿的烛火昏暗。
  他腰之前受了伤,昨夜今日一个急来回,又跟殿下做了那档子事儿,本就疲惫至极。这会儿在端本宫里站着,只觉得腰又痛的难耐。
  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有殿内的小太监们上来,灭了大部分的蜡烛。这时候才听见东暖阁里有响动。
  那刚刚进去的殿前太监悄无声息的出来行礼道:“掌印,殿下书读完了,招呼您进去。”
  何安缓缓直了身子,瞥了那殿前太监一眼:“你叫什么?”
  “小的冯宰。”
  何安笑道:“好名字。”
  殿前太监听了还有几分骄傲,嘴里说着不敢,又故意道:“这字是殿下赏的。”
  “那冯爷可真得太子殿下赏识了。”
  “您过奖了。掌印里面请。”冯宰道。
  何安再不同他搭话,心里已经暗暗记了他一笔,回头就要他好看。
  进了东暖阁,温度比外面大殿好不少,何安觉得背上腰上的痛稍微好了那么一些,然而也不敢妄自尊大。
  这东宫太子给他个下马威,不就是要打压他的气焰吗?
  那就伏低做小让他如意。
  何安进了暖阁,脚下步子不曾停留,撩起衣袍在门边叩了一个头,道:“奴婢何安。”
  待太子轻轻嗯了一声,他才又站起来躬身走到太子那榻旁,复又跪下给太子行礼:“殿下,奴婢请罪来了。”
  东宫拿着那《春秋》装模作样的翻了一页,淡淡道:“哦?何厂公何罪之有啊?”
  何安垂着头瞧着地上,道:“殿下今儿有谕让奴婢来端本宫,奴婢在京城外忙着巡查皇庄没赶得回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太子一笑,放下了书道:“这算什么罪。何厂公因公务不曾来东宫,难不成孤还要因为你兢兢业业而罚你不成?”
  ……那是为什么?
  何安琢磨了一下,知道东宫这个意思就是让自己开口去问……
  他叩首道:“奴婢愚钝,还请主子示下。”
  “哎,这可不敢当。”太子虚意推脱了一下,“孤可担当不起’主子‘二字。这天地下除了父皇,怕是也没什么人能做厂公您的主子了。”
  “皇上是奴婢的主子爷。您是当今太子,是皇上的嫡子龙裔,自然也是奴婢的主子。”何安说起阿谀奉承的话来也是从不脸红,末了还道,“您若不让奴婢唤您声主子,那奴婢岂非没了主心骨儿了。”
  太子再不推却,过了一会儿问他:“你可知道天算子?”
  何安眉头微微动了动。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


第六十章 诏狱
  太子叹了口气道:“地上凉,厂公起来吧。”
  “是。”
  何安起身的时候腰痛,勉强才撑着膝盖爬起来。
  “厂公身体不适?”
  “嗯。”何安道,“谢主子关心。奴婢上次……出公差。就是七殿下那次……伤了腰。”
  他话没说破。
  太子自然是知道内情,含糊了一声道:“郑献上次做的太过分。”
  何安笑了笑:“这也不能全怪师兄,毕竟是有些心怀不轨之人从中蛊惑。”
  “你这么识大体那是再好不过。”太子点头,竟然是想将郑献这事掀过不提,打定主意含糊过去了。何安表面上没什么,内心滔天倒海的恨了起来。
  他被抓了伤了倒还不算什么,盈香无辜受难,算做那般?
  因为是个官妓,所以算不得人,死了也就死了?
  “冯宰,看座。”太子道。
  等冯宰送了椅子过来,何安谢了恩,将将坐在椅子边沿上,恭敬道:“殿下刚说到天算子,可是那个倾星阁阁主,号称’通天窥地,占往察来,言无不验,鬼神不测‘的天算子?”
  “嗯,正是此人。”太子道,“老五刚回来那阵子,送了母后一个消暑方子,因药材奇绝又来自倾星阁,母后便上呈给了皇帝。”
  “这奴婢也是知晓的,那日奴婢正好入宫给娘娘请安,听了一耳朵。”何安道。
  “这方子吃到夏末,皇上的身体都算不错,太医院那边也说是对了症了,整个夏日连咳嗽都没几声。可是这入秋入冬了,皇上的身体又差了起来,炼的丹药也没什么作用。太医院的药剂喝了更是石沉大海。”太子点了点头继续说,“仁亲王还没死前一夜,老五来找过孤,说是天算子来去无常的,他也不知道在何处。不过天算子留了一张推演图,说是藏着他的方向位置,秦王也给孤送过来了。就是如何推演,他也不知道。”
  冯宰从旁边端过来一个金色托盘,只见上面放着一只龟壳,龟壳上密布阴阳纹路,何安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只白布帕子,恭恭敬敬的端起来端详了一阵子,放回去道:“回太子的话,这推演图奴婢也是看不明白了,隐约觉得是周易之数。”
  “厂公可有什么办法破解?”
  何安道:“奴婢有个徒弟,很是擅长数理,若是殿下不嫌弃,让奴婢带回去试一试。”
  “若是这样,最好不过。”太子道。
  冯宰收拾了只匣子装了推演图给何安。
  何安便捧着匣子退了出来,刚退出正殿,端本宫门外就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若搁在平时,宫门都是落了锁的。这时候来敲东宫大门的已是无礼至极。
  何安不动神色,站在廊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快把门打开!不长眼睛的东西,郑秉笔过来了!”
  宫人们抬开门栓,刚打开门,从外面涌入的太监就一脚一个将人踹倒在地:“怎么这般慢!”
  接着后面穿着绿色蟒服的郑献就慢悠悠的踱步跨入了门槛,左右瞥了瞥,不高兴道:“闹腾什么呢,惊扰了殿下休息,到时候都得掉脑袋?”
  他说完这话也并不真心实意的去管束自己下属,回头瞥见了何安站在殿外,脸色更是阴冷,走了几步站到何安跟前儿。
  “哟,这可稀客,什么风把您何厂公吹道端本宫里来了?”
  “自然是殿下召唤。”何安道,“郑秉笔这说的什么话,好像您还在这宫里当差似的……还是说秉笔还想做回您的太子大伴?”
  何安抱着那匣子下了台阶,走进了才瞧见郑献那张阴霾的脸上一片蜡黄,又显得苍老了些。以前爱涂的脂粉这次也是没打半点儿。想必是之前老七死的事情让他担惊受怕了很是一阵子。
  “何安,大半夜的你在端本宫也要逞这口舌之快?”郑献冷着脸子问他,“咱家一直就是太子大伴。这身份一万年也轮不到你。”
  盈香惨死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何安心口一阵恶心:“嗨,合着师兄还拎不清自己个儿的身份呢?”
  “你说什么?”
  “郑秉笔,您已经是司礼监秉笔了。”何安道,“大伴?回不去了。”
  郑献本要发怒,结果听到回不去三个字,又像是戳中了心事,顿时蔫儿下来,咬牙切齿道:“何安,你好,你好的很。”
  “咱家当然好得很。咱家这个人,最喜欢逞口舌之快,斗嘴皮子、落井下石。心眼儿呢,也是小得很,睚眦必报。哪怕是条狗,咬疼了咱家,咱家也不会放过它。”何安嘴角一翘,“没什么事儿的话,咱家就先告辞了。郑秉笔。”
  他最后三个字咬极重。
  气的郑献浑身发抖。
  何安心里终于是舒坦了一点,把盒子交给身边的喜乐,趾高气昂的走了。
  等回去路上喜乐说:“郑秉笔这是急了?”
  “嗯,怕是来找太子哭诉。”何安道,“我瞧着他这趟没什么好结果。太子因为之前他要收拾我那事儿没办利索,反而被秦王殿下得了先机。如今仁亲王死了,太子担心这事儿跟自己撇不清,心里不知道多想离郑献远远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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