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隐居良久,此回不仅出世,还能降妖除魔,个个干劲十足,都在自个儿的时辰里卯足了劲儿的找人,奈何找了几日都无所获。
这日,介子叫醒扶疏说他逮到了一人,让扶疏出去看看对不对。
扶疏出去一看,竟是忍冬树下的白袍公子!
书生被五花大绑着,面色急切又愠怒,看到扶疏,讶异唤道:“公子?”
扶疏走过去,“竟是你被绑了!我这就给你松绑,不过还望公子不要跑了,我有些话要问你。”
白袍笄蛊点点头,扶疏便为他松了绑,将他扶起。
白袍笄蛊拍拍衣袍,谢过扶疏,当真不跑。
扶疏开门见山道:“公子,我已知你的身份,也知你为何从即墨来了玄菟。今日若是那道人擒了你,必会将你焚去,我却想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还望公子坦然直言。”
白袍笄蛊点点头,“公子请问!”
“你可真是笄蛊躯干再生而来?”
“没错。”
“你知道自己的来历?”
“知道。我们再生后能保留原身的记忆。”
“神奇!真是神奇!”扶疏活了那般久,见到这几日间长成的白袍笄蛊,还是禁不住感叹。接着又说:“我那日见到了你一个兄弟,穿黑袍,面肃目冷,似与你性情不大相同,难不成你们再生后,除了保留记忆,其他皆与原身不同?”
“没错。我们再生后便是独立的个体,虽长相一样,但各有各态。”
“造物神奇啊!你们如今还有多少兄弟姐妹在逃?”
“我不知。”
“那道人说你们在即墨作乱,破了杀戒,此话当真?”
“作乱是假,杀戒……或许是真,尚不可知。”
“如何说?”
“我的原身,他是为了帮人!”
“帮什么人?”
“一个凡人……”
“帮他什么?”
“帮她逃离苦海!”
“还请公子说得详细些。”
白袍笄蛊正容说道:“是个妇人,原身那会儿刚化成人不久,正兴致勃勃的在人间游历。那日看到一个粗粝汉子正殴打一妇人,他便上前扯架,问那汉子为何殴打妇人,汉子没好气,说那是他媳妇,他想打就打,不需缘由!说完也不管多人围观,又要再打,原身便将妇人救走了。待到无人处,妇人跪下谢原身救命之恩,便要离去。原身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回家。原身说你家汉子那般殴打你,你还要回去?妇人抹泪说家中还有稚子三人,不回去不行,况且她除了那儿也无别处可去,原身说要将她子女接出来送他们逃离此地,妇人却拒绝了,原身无法,只好送了她回去。”
“没想到过了几日,又在街上看到那汉子殴打那妇人,此回妇人更是遍体鳞伤,已是倒地不起,原身气不过,便出手打了汉子,又救了妇人去医馆,守了半日妇人方才醒转过来,待原身去找医师过来时,妇人却已不见踪迹。原身便寻去妇人家中,果然见她归了家,正欲劝说她,却听屋内响起哭声,他进屋探究竟,才知道是那汉子归了天。汉子的娘亲当时也在街边,看到原身进来,怒指他便是害他儿身死的凶手,招呼了院内各邻家过来要将他捆了送官。原身辩解说他虽打了汉子,但不曾伤他要害,不会致汉子送命,老妇人与邻舍哪里肯听他辩解,齐齐抄了家伙上前将他围住,原身虽有法力,奈何围他者众,而他又不敢动手伤人,怕再出差错,是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逃得生天,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一传十,十传百,那事便成了道人口中的妖怪作乱了。”
扶疏听到这里也唏嘘,若白袍笄蛊所言属实,那他们便是做好事不成反被诬陷了,只是事实如何,还待问过那被打的妇人方知。“你们被那道长追踪数月,为何不曾辩解?”
白袍笄蛊苦笑说,“哪里是不曾辩解,是那道人不听,见面就打,我们这才见他就跑的。”
“你说你们原身化人不久,功夫不济,那你们再生之体的法力是会更强还是会稍弱?”
“不强不弱,与原身一样。”
“那为何那么多人打不过一个道人?”
“那道人守着我们再生,不曾给我们功夫恢复元气,我们自是打不过。”
“听道长说你们几日间便可再生完整,那恢复元气又要多久?”
“半日时光便成。”
“公子可知你其他同袍会去何处?”
“不知。大家四散而逃后,不曾联系过……我说了这么多,公子可是也不信我?还是要去擒拿诛杀他们?”
“不不不,”扶疏摆手道:“我只想找其他人问问而已。而且,你也说了,再生各人性情各不相同,我怕他们心存怨念,真的做出歹事,那便不好了。”
“公子还不如先找到那道人,要他与我们对质,是非黑白总得容我们辩上一辩!”
“自然,自然。我寻到那道人后会与他一起去即墨问清当日情况,若事情真如你所言,那汉子之死与你们无关,或只是误杀,相信道长也不会追着你们不放的。”
“那汉子之事易解,只怕我们与那道人之仇,不是他不追杀我们便能了的!”
扶疏想想也是,那道人杀了白袍笄蛊那么多长辈同袍,怕已是难解死仇了,此事怕是棘手。说起长辈,扶疏又好奇问道:“公子,我听道长说,此回你们再生的躯干已不是最初帮那妇人的原身了,与你一起再生的若称之为兄弟姐妹,那上一个原身呢?你怎么称呼他?”
白袍笄蛊似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们还是我,只是分成了数个不同的我,所以。没有祖辈晚辈之说,兄弟姐妹之说也不成立,只不过为了区分彼此,权且这般与外人道而已。”
扶疏了然的点点头,“如此,也可以说就是公子你救了那妇人,打了那汉子,惹了这官司。”
“不错。”
扶疏想了想,又说:“公子,事情明了之前,我不能放你,也不会杀你,只得劳烦你与我同行数日了,我们一起去找那道人与你其他□□,如何?”
书生行动受限自然不乐意,但也无法,只得同意。
☆、乐幽哥哥,你怎么来了!
扶疏并不怕白袍笄蛊跑了,便不绑不制他,两人同行,倒似是意气相投的友人一同出行模样。
白袍笄蛊问扶疏,“公子的忍冬种子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公子的呢?”
“尚未,忙着逃命了。”
扶疏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据我所知笄蛊分陆生与海生,公子来自哪里?”
“海里。”
“追你的道人也这般猜测,陆上确实不曾听闻有你这般大的笄蛊。”
“海里也稀有的!”
“公子可真了不起!我活了这许多年也不曾见过笄蛊修炼成人的!”
“公子活了很久?”
“嗯,挺久的。你修炼了多少年?”
“千余年了。”
“这般久了?为何还打不过那凡间道人?”
扶疏这话说的不客气,好在白袍笄蛊也没在意,“公子也说了,我们族内罕有修习成人的,这千余年,活下来已是不易,哪里会有多高的道行。”
扶疏话出口已有些暗悔,得亏白袍笄蛊没在意,于是转开话题说:“别公子公子的叫了,叫我扶疏便成。”
“扶疏公子!”
“你呢?可有名?”
“曾有的,但我是我,却又不是我了,那名,不叫也罢。如今这新生的身体,还不曾有名。”
“可想着取一个?”
“在世间行走,想必是需要有个名的。”
“可有中意的?”
“尚未有。”
扶疏想想,“我若为你想一个名字,会不会太冒犯了?”
“扶疏公子客气了,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谁想的都一样,扶疏公子不如说来听听?”
扶疏便认真思索了半响,“叫回川如何?”
白袍笄蛊也不问此名出自何处,答道:“行,多谢扶疏公子赐名!”
“回川,叫我扶疏就行。”
“好,扶疏。”
两人又走了一段,回川问道:“扶疏,先前擒我之人是谁?”
“那是我家人……回川啊,我正好要说此事与你知,我有四五个家人与我同行,因为一些隐秘缘由,我们会在不同时段分别与你作伴,还望你见谅此中不便。”
“既是隐秘缘由,我自是不会多问的。”
“如此,便多谢了!”
“不必。扶疏,我们现下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只是这个方向是那道人几日前离去的方向,我们便如此走走,看能不能碰上他,如何?”
“行。”
两人一路东行数日,既没追到道人,也没碰到别的再生笄蛊。这日,二人来到一个离玄菟不远的靠海小镇。扶疏揣着乐幽先前给的金子对回川说:“回川,我们连日露宿野外,今日哥哥请你吃顿好的!”
回川浅笑点头,“那就多谢了!”
扶疏唤来小二,让其将店里特色菜式看着上几样。回川看着小二端上来的海产,一时有些感触。扶疏见他不动箸,问他:“怎么了?可是看着不合口味?”
回川轻轻摇头,“不是。只是想起我身尚小时,成日躲避海里这些大物追食,如今,他们尽要成我腹中之物,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弱肉强食便是这个道理了。那……这些个海产你可还愿吃?不愿便换其他的。”
“愿!如何不愿!正是一雪前耻的时候呢!”回川说完,举箸大口吃起来。
扶疏见状好笑,正欲一起大快朵颐,忽看到街上有一形似回川的女子走过,他急急起身追出去,却又不见了踪影。
回川是背对门的,见扶疏异状,问他:“扶疏?怎么了?”
扶疏回身坐下说:“我似是看到了你一个姐妹,但她一闪而过,我追出去时已不见其踪影,也不知是否看错了。”
回川说:“此地靠海,她回来也是有可能的。我们这便去寻吧?”
“不急,吃完再说。”
“你不想早日问清我当日所言是真是假?”
扶疏与回川同行几日,其实心里已信了他七八分,“会问的,不急,快吃。”
扶疏都不急了,回川自是更无所谓早晚,两人便细细品尝起海味来。
饭毕,回川将扶疏看到女态笄蛊的事说与贪火听,贪火急急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快追去!”
“贪火大哥,不着急,我们不晓得她是走远了还是进了哪个院落,需得细细问过街坊才知。”
贪火便拽着回川一个个行人的问:“你可曾见过长他这样的女子?”
行人盯着回川打量许久,见这小生模样虽俊俏,但棱角有些分明,与贪火站在一起虽矮上半截,却又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这是女子?确实不曾见过这样的!”
回川闻言愣了一瞬,噗嗤破笑。贪火还不明所以,回川便重新问道:“大哥误会了,我这哥哥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见到一个长相似我的女子从这经过。”
行人这才明白,“这样啊,不曾。”
贪火听他不曾见过,便又扯着回川问另一人,回川被他扯得踉跄,问他:“贪火大哥,为何这般着急?”
贪火又问了几人无所得,这才回身答道:“如何不急!你是介子逮到的,我已输了一成,今日好不容易有线索,最好能多逮几个你的兄弟姐妹,赢过这局。”
回川闻言无奈苦笑,“你们还设了堵局?”
“也没明说是赌局,不过大家都想多逮几人,面子上方能过得去!”
“大家都这样想?扶疏也是?”
“他我不知道,反正介子,惕栗和我说起过这事。好了,别啰嗦了,快问!”
贪火捉着回川一路让人盯着看了上百回,起先回川被人打量还觉得有些面赧,看多了便习惯了。半个时辰稍纵即逝,贪火没问出行踪,狠狠的踢了几脚墙根,换了惕栗出来。
惕栗人小,牵着回川问路人的时候总免不了被大娘大婶捏脸打趣,他也不生气,任由人逗弄,末了人没问到,得赠的小食倒是抱了一手的,回川还帮他拿了些,走得累了,惕栗便寻了个僻静处当街坐下,“回川哥哥,你也坐!”
回川爱洁,不想弄污了衣袍,惕栗便挥手与他变了个凳子出来坐,“回川哥哥,你也吃!”
“惕栗,你不着急找人?”
“急什么?”
“贪火大哥说你们要比比谁逮的人多。”
惕栗边吃边说,“那是先前说的,现在我不想比了。”
“为何?”
“回川哥哥,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我也不想逮你的兄弟姐妹了。”
回川没想到惕栗是这般想的,心下有些触动,摸摸惕栗的头,“惕栗也是好孩子!”
惕栗天真笑笑,“哥哥快吃吧!”
回川便随意择了一物送入口中品尝,他刚用过午膳,不似惕栗吃的那般香甜,尝尝便放下了。
路人经过,见这一大一小模样俊俏的两兄弟坐在街边吃小食,一个斯斯文文,一个天真烂漫,偏又是大的坐板凳,小的席地,只觉好看又好笑。惕栗才不管这些侧目,只顾自己吃得香甜,回川倒是偏了偏身。
惕栗吃着吃着,将不乱的时辰也用了,家中其他人倒也没怪他,不乱出不来,她的时辰大多是介子和贪火在用,今日惕栗不告取之,他们也无甚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