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到时辰了。”
乐幽闻着锅中的菜香是香,就是特别呛鼻,走近一看,一锅全红,也不知炒的是什么!立刻跑远狠狠打了几个响嚏。
扶疏见状笑了好一会儿,“宫主看样子吃不得此物,那今日又没口福了!”
乐幽心想:我还没说要在这用午膳呢,这又不请我了。掩着鼻问扶疏:“上神锅中是何物?”
“宫主不曾见过?”
“不曾,啊…切!”乐幽说完又打了几个响嚏,不由将口鼻捂得更实了些。
“此物我也不知其本名,是我东游时偶然吃到的,觉得甚是新奇,便带了些回来种植,没成想竟种活了,自那之后便时不时放一些在菜蔬里,可增味百倍,不过,宫主看样子吃不得,哈哈……”
“上神好口福!”乐幽有些揶揄扶疏。扶疏听出来也不恼,问他:“宫主在我家屋顶看什么呢?”
乐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看看上神家大不大。”
“可看清楚了?”扶疏将锅中红物用陶罐装起,晾在一边,准备做别的菜。
“看清楚了。上神午膳不是要吃这个?怎么存起了?”
“我家大吗?留着慢慢吃!”
“不大。此物这般稀罕吗?还要留住慢慢吃?”
“宫主看我家大不大做甚?要来住吗?我不太会种,虽得了些,但不多,所以要省着点吃。”
“本座才不是要来住,你们这案子还未清呢!我就看看上神家这么多人,如何住下的。上神木匠手艺这般好,农活却不甚拿手?”
“我们可是神!自有我们栖身之法。也不是活得久就什么都会的!”
“既然要变所院子,何不变大些?上神这点菜蔬怎够六人吃?”
“这院子可不是变的,是我一瓦一梁自己搭起来的!他们不吃,就我一人吃。”
“上神好闲心!这屋子搭起来耗时颇久吧?上神的家人没有在凡间住很久吗?怎的不似上神这般贪上口腹之欲?”
“倒也不久,搭了一晚。他们在凡间的日子不比我短。”说话间,扶疏已做好一个菜,用干净的勺从陶罐里挖了一勺红物拌匀了才起锅。
乐幽见他就一饭一菜,这口腹之欲,倒是容易满足得很。“上神每日就吃这些?”
“嗯,只换得了这些。”扶疏自顾自的端碗用膳了。
乐幽宫里食不言寝不语,扶疏用膳的时候他便不问话了,转身坐在扶疏的工匠矮凳上,学着扶疏打磨起一根木条来。
扶疏见乐幽自找了事做,也不管他,慢调细理的用起午膳来,他吃得细致,吃完用了小半个时辰。
待收拾完走过去看乐幽,乐幽已将那木条磨得细致光滑,扶疏啧一声,“宫主,这木条是用来做条凳的,需得方方正正,你将之磨得如此圆滑,和其他三脚不相配了。”
乐幽本以为扶疏会夸他磨得好,此时听他这样说,有些恼羞成怒,将木条往怀里一揣,“大不了赔你一根木头!”说完就出门去了。
扶疏用完午膳到了时辰,正不知该如何赶客,见乐幽自己走了,倒也正好,笑笑在他身后关上了院门。
……
“哥哥,我听不乱姐姐说这乐幽大叔是诛神族的,他的鸿蒙可将我们破了去,对吗?”惕栗见到扶疏急急问道。
“不错。”
“那哥哥怎的还天天叫了他来玩?惕栗害怕!”
扶疏摸摸惕栗的头说:“可不是我叫他来的。昨日是不乱叫来的,今日是他自己来的。惕栗又没做坏事,怕他的鸿蒙做甚?!”
“不乱姐姐说那鸿蒙是这天地内外我们七人的唯一克星,惕栗当然害怕!哥哥再不要将他找来玩如何?”
扶疏坐下,拉过惕栗的手温和的说:“惕栗,不乱说的不对,鸿蒙不是这天地内外我们七人的唯一克星,我们自己也是自己的克星,我也是你们的克星!”
惕栗闻言抽出手来,“哥哥会害我?”
“不会!哥哥绝不会害惕栗!哥哥只是想将事情与你说的更明白些。”
“那乐幽大叔的鸿蒙可会害我?”
“惕栗不做坏事就没有人能害你!乐幽不是那不讲道理滥杀无辜的人。”
“可我还是害怕,哥哥不要再找他来玩如何?”
这做神的日子无止无尽,如何能做任意承诺,扶疏无法答应惕栗,只得说:“惕栗,哥哥会保护你,永不让你受伤害!你要相信哥哥!”
惕栗得了这个保证也满意了,毕竟扶疏是他心中最厉害的神。
扶疏送走惕栗,觉得有必要和不乱介子贪火谈谈了,便唤了他们来。
三人各怀心思的进来扶疏房里,扶疏招呼他们坐下说:“悒怏是自愿的,你们为何不信我?那乐幽并非莽夫,不会听信你们片面之词便将我这幅神魂破去。不乱,”扶疏专盯着不乱说:“你可还记得我们的规矩?”
“记得。”不乱神色愤愤,还有些不服。
“既然记得,为何还要趁我不防备时偷偷送书给乐幽宫?还是那不实之言?”
“我……”
不乱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但扶疏其实都明白,见她有胆密谋无胆承认,有些不快她,继续说:“规矩既已破,我便也无需再践当日之诺,以后你们的行为尽在我监控之下,若我还发现不规之举,便如你般,请来乐幽将你强行破去!你说他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屋主!”不乱听扶疏此说如何不慌,她神力不及他,若一举一动都被约束,那她的大事再难成!
“我意已定,无需再多说!还有,你们不要再与惕栗和旡夊说这些莫须有的事!”
“是!”不乱不情不愿的答道。
“去吧。”
三人告退。不乱出门就愤愤然摔袖自去了。介子被训了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像是被说的没有他。倒是贪火,一脸莫名其妙的,他没有参与不乱的密谋,也被拉去训了一顿,还占用了他出去练功的时间,此刻出门将一套拳脚耍得呼呼生风,像要将一肚子火气全使出去。
……
乐幽揣着那根木头出门后,想了想,近期是不好意思再去扶疏家了,他家案子是不是个案子还不得知呢,下回顺路再去看看吧。想毕便御起绸带回宫去了。
青萝见乐幽回来,先照例汇报了公务,然后问他主子可去了巴下?
乐幽说:“嗯,去了。”
“那贬神可真犯了罪业?”
“不知。”
“那六界一百余众失踪一事可与他有关?”
“不知。”
“主子,那你去一趟,究竟知晓了什么?”
乐幽瞪了青萝一眼,没好气的说:“见了六个闻所未闻的神!青萝啊,你这侍书怎么做的?如何这般大的事你都不晓得?!”
乐幽将诛神族消息不灵通的事推到青萝身上,青萝也不在意,讶异问道:“六个?!”
“嗯。本来七个,有一个不见了。”
“那个不见的想必就是密告之人书中所指之人吧?”
“是。”
“若不是那贬神所为,又会是谁呢?”
“此事复杂,我自会查明。你去查查一个叫扶疏的上神,往老了查。”
“多老?”
“从好几个九百岁往前翻吧。”
“这般年老?!可是白发苍苍了?”
“不是,双十年华模样。”
“那他这皮子养得可真好!”
乐幽觑了青萝一眼:果然是本座养大的!
青萝一月间将乐幽宫藏书翻了个遍,没查到有扶疏这号神,怏怏报于乐幽,乐幽责怪他办事不力,说他自己去查。
既乐幽宫没有记录,乐幽便去了诛神族族长的宫里,族长看起来三十上下,见乐幽过来讶道:“可是有棘手的事?”
乐幽礼毕方答:“不是,只是想向族长打听一个神。”
“哪个神?”
“扶疏上神。”
“扶疏上神?本王从未听说过有这个神,你如何得知?”
乐幽将详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族长听罢脸上讶色更甚,“尘间竟隐了七个我诛神族不曾听闻的神?!乐幽,你随本王来!”
族长将乐幽带去诛神族典藏阁,这里记录了诛神族从上古混沌诞生之时直至当下,所有族众的所见所闻所行所感,如此庞大繁复的记载,若是凡人仅靠双手双目,怕是几万年也看不完,族长与乐幽商量一人从混沌伊始往后查,一人从万年往前查。族长腾飞至云中顶楼,与乐幽双双运起绛皓,两人瞳孔顿时变为四方赤红,随着书页的快速翻动,绛皓将书中文字全数摄入目中,依次排列与幻海之上,两人魂游幻海,一目千行,过目不忘,便是如此,看完也花了半月有余。乐幽收起绛皓,双瞳恢复成原本模样,神色极为疲惫,踉跄欲倒。族长此时也已看罢,见状赶紧扶住乐幽,对其轻轻摇头,说:“如何?”
“无妨!”
族长扶乐幽坐下说:“本王知你身体无妨,本王是问你查阅得如何?”
乐幽盘坐于地,覕了族长一眼,缓缓神说:“没有任何记载!”
族长虽比乐幽好些,但这十七八日不吃不喝不睡不间断的运功,也是气力双竭,扶完乐幽也盘腿坐下,又问:“你可确定他六人真是上神?”
乐幽点点头,“我族绛皓之法乃天授,用以识明六界真身,从未出错!……族长,我族典藏阁可有书籍丢失?”
“不曾听说。”
“外人可能进入?”
“六界知我族隐匿之地者寥寥,那寥寥几数想来也不屑盗我书籍,其他六界之众,想进来,不容易!”
“不容易却也并不是办不到。不然那不乱神君又是如何得知我族藏身之处的?又是如何穿破结界送书与青萝的?”
族长闻言神色肃穆,“是该彻查下了!”
乐幽说:“结界也该重新修补下,那寥寥几数,也不必让他们能进来了!”
“嗯!”
两人稍作休憩便各回各宫了。青萝见乐幽那日抛下一句“我自己查”后便不知所踪,足足担忧了大半月,没日没夜的传音给乐幽均无回应,只好在宫门口等,这日终于让他等到了。
“宫主!你可是受伤了?”青萝见乐幽步履虚浮,神色疲惫,心头大紧,赶紧上前搀扶。
乐幽推开他:“没伤,饿了,你去准备三人饭食,越快越好!”
“可是有客要来?”
“没有。”
“青萝吃过了,宫主自吃吧!”
乐幽听他啰嗦不动,又推了他一把,“就是我一人自吃的!快去!”
青萝这才反应过来乐幽这是一人要吃三人份,心中怜惜他主子因公废私,尽饿成这般模样,赶紧撒腿跑去准备了。
乐幽吃完三人食,径直往床榻上一躺,昏沉睡去。
☆、宫主难道只因我是木匠就怀疑是我所为?
乐幽再醒来时已是两个日夜过去了。青萝来看过几次,见他睡得昏沉,姿势都没变过,想了想,还是帮他翻了几次身,最后一次翻身时吵醒了乐幽,乐幽瞪着眼问:“你做甚!”
“主子,我怕你胳膊压麻了,给你翻翻。”
乐幽白了他一眼,换个舒服姿势准备再睡个回笼觉,青萝却一直在旁不说话也不离去,乐幽忍了他好半响,忍无可忍,翻身起来:“说吧,什么事!”
青萝见他并未恼,有些放心的说:“玄菟一带有一小村子,村民一夜之间尽数消失不见,独留了百余木偶在屋内,上界让宫主去查查,已催了几回了。”
“本座不得空时不能分给其他人去查?这诛神族又不是只有本座一人有这鸿蒙之力!”
“青萝也是这样说的,可那使者说此事恐于先前说的六界作乱那厮有关,那事既然是宫主主理的,这事自然还是落在了你头上。”
乐幽听到木偶时,已自然想起了巴下那木匠,再听青萝说此事恐与先前之事有关,心下已不再推拒,跳下床说:“备齐饭菜与文书,我吃完即刻出发!”
青萝听吩咐就要下去准备,又听乐幽说:“我带回来的那截木头呢?”
青萝从他柜里翻出来,“在这呢,可是重要物证?”
乐幽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吩咐青萝:“按这长短,去寻一截上好木料备好!……不!还是备一根上好原木吧,我走时要带!”
青萝答是,下去准备了。
……
乐幽扛着那截原木又敲响了扶疏家院门,来应门的是旡夊。旡夊虽已知道乐幽的真实身份,却不似惕栗那般害怕,见乐幽扛了一截木头,指了指,意思是:这是做什么?
乐幽看懂了,说:“我赔扶疏上神的。他人呢?”
旡夊将人领进门,取来纸笔写到:“哥哥在静坐。”
“又在静坐?”
“是的。”
“旡夊神君,你们近日可有出门去玩?”乐幽见旡夊善良实诚,盘算着先套套他的话。
“不曾。”
“神君一家搬来这院子多久了?”
“一年有余。”
“可出去玩过几次?”
“一次也不曾出去过。”
“一次都不曾?真的?”
“自然当真!”旡夊怕乐幽不信,写完后又抬目认真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其他人可有出去过?”
“都不曾。”
“神君如何知道?他们也许背着你出门也未可知呢?”
旡夊笑着摇摇头:“宫主要相信我,除了哥哥,没人能出这个门。他若出门,我们也必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