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接过帕子坐下,随意抹了抹脸就要起箸吃。乐幽扯住他的手,又将帕子在他脸上手上仔细擦过一遍才说:“多大人了,忒不讲究。好了,吃吧!”
扶疏脸上也不知是被乐幽揉红的还是羞红的,低头捡了块糕饼吃了,“好香!宫主也快吃!”
乐幽坐下,伸过嘴来,“忘记拿两幅碗筷了,劳烦上神喂我一口!”
扶疏破笑,夹了一块新的糕饼喂给乐幽说:“宫主昨晚睡得不好吗?怎的大清早的犯傻。”
乐幽吃过,答:“嗯,睡得不好!”
“为何?可是寒气没出尽,冷到了?”
“嗯!上神又不管我,我都蜷成一团了,上神都看不出来我冷吗?”
扶疏想起昨晚乐幽翻过身去确蜷着,愧疚道:“真是对不住了宫主,这天太热,我抱着你出汗。不如今日出去多买几床被窝给你?”
乐幽摇头,“被窝没用,试过的。被窝只能捂住我自己的热气,可我没的热气,捂再多都没用。上神就不同了,上神能将身子的热散给我,这才能逼走我体内的寒气呀!”
乐幽说的正经,扶疏想想十分在理,保证道:“我晓得了!今晚我会继续为你逼寒气的!”
乐幽笑道:“那便有劳上神了!”
☆、你羞不羞!
乐幽时常出门,也不肯带着扶疏,扶疏无趣,还是寻了木头来玩。他想着这附近小儿多,且多贫困,就做些小玩意吧。
小玩意儿不需精致,倒是易做得很。乐幽出门几个时辰,他便得了好些。
乐幽回来时,急急进院关了门,像是有人追他似的。扶疏笑问:“宫主怎么着急慌忙的?有野狗追了你来吗?”
乐幽往门外看了一眼,“野狗有什么好怕的!”
“那是什么追你?”
“没……没什么。嗯?你又做了木工?不是说了不许你做吗?手腕可还好?”
“好的很,放心吧!你又不带我出门,我无趣得很,做些小玩意儿哄邻里这些小儿。”
“我去的地方都是粗莽汉子,带你去我不放心!邻里小儿你都不认识,有什么好哄的?”
“宫主啊,你莫不是将我当娇娘养着了?粗莽汉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听着邻里有几个小小儿说话娇憨可爱,拿个小玩意过去结识结识。”
“上神很是喜欢小儿么?”
“喜欢呀,宫主不也一样?!”
“那……可有想着自己生几个?”
扶疏哈哈大笑:“我可不会生!宫主莫不是会?”
“瞎说什么,我不也是男人,哪里会生孩子!我是问你可想着来日娶妻生子?”
扶疏笑着摇摇头,“不想。”
乐幽笑了,“怎的不想?”
扶疏看了乐幽一眼,“宫主想?”
乐幽也摇头,“不行。”
“不行?”
乐幽认真道:“嗯,他若能生子,生的定是极漂亮的娃娃,可惜不行。”
……
扶疏突然不想说这个了,提起乐幽放在石桌上的菜蔬,“饿了,做饭吧。”
饭毕,扶疏缠着乐幽去送小玩意给那几个小儿,乐幽说贸然登门拜访人家小儿,失礼不说,还得小心被人当拐子捉了去!不如送去给西市上那个卖泥娃娃的,小儿多爱去他摊上玩,定能寻到有缘人的。
扶疏觉得有理,答应了。
乐幽便带着那几个玩意儿出门了,还不忘回头叮嘱扶疏莫要再累着那手腕了。扶疏答好。
次日,两人刚起床,院门就被敲响了。乐幽警惕着打开院门,见是那个卖泥娃娃的小贩,小贩笑着说:“大清早的打搅公子了!昨日公子拿来的木雕小玩意儿精致,不一会儿就卖掉了,还卖了好价钱。这不,我想着趁你们出门前来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多做些让我来贩卖,当然,绝不白要您的!您看?”
乐幽想也没想便回绝了,扶疏却跑出来说:“好!老板想要我们做些什么样的玩意?”
小贩说:“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您做些小猫小狗便成!”
“好,我看着做。您收摊后来取。”
“那这价?”
“您看着给吧。”
“哎!”小贩高兴答应着去了。
乐幽不甚满意的看着扶疏,扶疏抓抓乐幽的袖摆,“宫主,你将我闷在家里,我真真无趣得很!你就让我做些小玩意儿打发时日吧,我会量力而行的,不会累着!”
乐幽抓起扶疏的手腕,给他揉揉,“疼吗?”
“不疼!很久不曾疼过了!”
乐幽哎一声,“我不让你做你也不会听的,罢了!”
扶疏闻言欢喜,抢先一步端了水来给乐幽洗漱。
乐幽不晓得是不是不放心扶疏一人在家,怕他折腾得太过厉害,今日便没出门了,在家守着他,给他打打下手。扶疏做了几个小猫小狗,又做了些精致些的玩意儿,说不能欺负贫户小儿没见过好东西。
乐幽削了截木头,埋头搓搓磨磨很是认真的模样,看得扶疏好笑,“宫主做什么这般专注?眼珠子都要挂上去了!”
“扶疏!”
“嗯?”
“我是说我做的扶疏。”
扶疏一听来兴趣了,蹲过去看,见乐幽琢磨了大半日,还只磨圆了半个脑袋,实在看不出来做成会是个什么样子,笑道:“可把我做得好看些!”
乐幽认真道:“那自然!”
扶疏笑笑,挪回去继续做他自己的事了。
小贩来时两人刚收拾好准备做晚膳。乐幽请小贩进门拿货,小贩看见那些小玩意儿眼睛都亮了,“公子,做得这般精致,我怕是买不起啊!”
扶疏说:“无妨,您看着给。”
小贩为难道:“这,给少了是我占您便宜,往后不好再买卖往来,给多些我又实在没有……您看,我能不能先拿去卖,得了银子再给您送过来?我断不会跑的!我家就在这西市附近,我在西市贩卖泥娃娃也有十几年了,大伙儿都认识我,也知我家门,断断跑不了!”
扶疏笑道:“行,您拿去吧!”
小贩不想扶疏答应得如此爽快,乐呵呵的用包袱仔细裹了小玩意儿们带走。
乐幽也不急着做饭,拉着扶疏坐下给他揉手腕。扶疏看着他,觉着这日子当真是好!
乐幽一晚上得空便要拉着扶疏的手揉,扶疏笑道:“宫主歇歇吧,这手腕要给你揉断了!”
乐幽没停,“瞎说,我有分寸的。”
扶疏抽出手举到乐幽眼前,“你看,都红了!怕不是破皮了吧!”
乐幽这一听有些慌了,要起身点灯仔细查看。扶疏按下他,“好了,莫折腾了,快睡吧!”
乐幽只好作罢,将扶疏转过身去,抱着他的背,“睡吧。”
扶疏累的很,很快睡着了,半夜热醒,想着必是乐幽今晚的寒气已祛了,挪动着想要抽出身子来凉快凉快。乐幽却圈着不给他动,也不知他睡着了如何有那般大的力气的。扶疏无法,只能接着睡,突然腿上觉着有异物,他鬼使神差的竟伸手去探!
刚探到,乐幽像着了火一样弹开,“扶疏!”
扶疏转过身看清楚他所探何物后,迅疾转回去,好一会儿道:“宫主,我去睡地上,还是你去?”
乐幽缩在外侧,闷闷道:“我去吧。”
扶疏听乐幽在外间地上安置好了也不敢转过身来,捂着脸不肯松开。
次日,两人互相不打照面的过了一天。
晚膳时分,小贩来送银钱,只看到乐幽,问了句:“你家当家的公子呢?”
乐幽说:“给我吧。”
小贩犹豫着不松手,乐幽暗叹了声,大声朝屋里喊道:“当家的!出来收银子!”
扶疏从屋里出来,也不看乐幽,招呼小贩道:“老板今日生意可兴隆?”
“兴隆兴隆!”小贩高兴道:“不仅公子做的玩意儿卖光了,连着我的泥娃娃也多卖了好些!喏,这是欠公子的货银,公子点点可够?”
扶疏接过看也不看,“够,够。今日我闲着又做了些,老板可要拿去?”
小贩忙过去看,“要!都要!还如今日这般卖完再来送货银可行?”
“行。”
小贩收拾好,乐滋滋的去了。
扶疏将银钱递给乐幽,也不说话,自去厨下了。
乐幽点点货银,可比他去做苦力挣得多多了,心里叹了声还是得有手艺傍身才行啊,也往厨下走去。
扶疏正拿了块肉切,乐幽净了手接过,“你那手艺,莫废了这肉,我来吧。”
扶疏也自知论起做饭,他是远不及乐幽的,便由了他接手。
乐幽边切菜边说:“那小贩倒还实诚,给的货银不少。”
“那就好。”
“比我出去一日挣得多!”
“宫主还要比这个?”
“不比不比!你那是多少年练出来的手艺,岂是我卖苦力能比。”
“……宫主,你以后别出去了,我养你!”
乐幽闻言看了眼扶疏,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不说话。
扶疏见状,怕乐幽想岔了,忙说:“我不想你那么累!且我一人在家也无趣,你陪着我,可好?”
乐幽笑笑,“好。”
……“宫主,我昨晚……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那你别生气了好么?”
乐幽还是低着头切菜,不看扶疏,“我并未生气……”
“明明整日都躲着我……”
“上神不也躲着我?”
“我那是……我是怕你看见我更气……”
乐幽这才抬头,“我真未生气!”
“那便好!……我再不乱摸了!我保证!”
“扶疏啊!……别说了!”乐幽转身出去了。扶疏看看,乐幽是去廊下拣菜了,他跟出去,“还烧个小菜吗?”
“嗯。”
“烧哪个?我来拣!”
乐幽便将小菜递给扶疏,又进去了。
扶疏瞧着乐幽的背影想:还说没生气……
两人饭间不讲话,邻里的声音便听得更清楚了。
那卖妹子的妇人突然间又不想将他夫妹嫁出去换银了,她汉子问她为何,她说不知道,就是不舍了。
那对老夫妻也说近日不见儿媳妇打骂儿子,又高兴得抹泪了。
在大户人家做活那对兄弟说,主家还没有贩卖那几个婢子,想来是他们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
扶疏叹道:“宫主,你发现没?这附近人家似是比先前和睦了许多。”
乐幽说:“没注意到。”
扶疏道:“我们刚来时,邻里叫嚣打骂声不绝于耳,最近少了许多。若是一家如此也不奇怪,怎的突然大家都和善起来了?”
“和善不好吗?”
“当然好!就是有些奇怪罢了。天渐热起来,人不该更燥吗?”
“想来是日间太过劳累,晚间吵不动了吧。”
“吵不动架,却有力气行事?”
“行什么事?”
扶疏瞟了一眼乐幽,“夫妻之事……”
乐幽涨红着脸不说话,扶疏接着道:“每晚喘息声络绎不绝,似是全坊的男男女女都在行事,宫主不觉得奇怪?”
“扶疏!你每晚都听些什么!”
“又不是我要听,是他们太过吵闹啊!”
“你羞不羞!”
扶疏认真道:“起先也羞,后来觉得此事怪异,便只琢磨为何了。”
“你还琢磨!”
“嗯,人有善恶七情,若只剩喜与爱,也是不妙。”
乐幽腾的起身,要收了碗筷。扶疏按住,“我还没吃完呢!”
“食不言寝不语,你要说话就莫吃了!”
扶疏按住碗,不说了。乐幽这才重坐下看着扶疏静静吃完。
“宫主,晚上你留意起,看是否一点不和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相亲相爱。”
“我不听!”
“如何不听呢?你不好奇?”
“不好奇!”乐幽拿了碗箸去收拾,扶疏又颠颠跟过去,“宫主,小贩来时你叫我什么?”
“当家的。”
扶疏捂嘴笑,“这倒新鲜,我们家不是你在当吗?”
“外人可不这样认为,我让他把银子给我他都不肯,非要喊你来。”
扶疏闷闷笑了好久,乐幽被他傻乐的样子逗笑了。
……
扶疏将邻里和乐之事当成了怪事看,非要弄个明白不成。晚间抱着乐幽数今日又多了几户喘息。
乐幽说不听就不听,上床就睡了。扶疏正凝神听怪异呢,忽觉乐幽颤了一下,似是做了噩梦。
扶疏拍拍乐幽的背安抚,乐幽却似被梦魇住了,眉头紧皱,呼吸粗重。扶疏不放心,拍拍乐幽的脸要将他叫醒。
乐幽睁眼,双目赤红,怔怔看着扶疏,突然亲了他一口。
☆、我会一直陪着你
扶疏呆住了,脸红到脖子根,“宫主!”
乐幽却未答话,也未再动他,又闭眼睡了。
扶疏愣住,他这是在做梦?那他可知他亲的是谁?
扶疏想推醒乐幽问个清楚,却又不忍心扰他,还是明早再问吧。
扶疏睁眼等到了天亮,好不容易等到乐幽醒来,急急问道:“宫主,你昨晚梦见了什么?”
乐幽温笑道:“怎的时常问我这话?……扶疏,你神色疲惫,没睡好?”
“我没睡,等你醒来问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