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摇头,“五两订金,找到人了再给五两。”
不乱笑道:“我们如何知道你不会拿了银两就跑了?”
人牙子拍胸脯道:“小娘子忒看不起人!我牙伍子在这西市做正经生意二十多年了,可从来都是公平买卖,绝无欺瞒主顾一说!你们若怕我跑了,可天天来这西市守着!看我能跑到哪儿去!”
不乱又笑道:“你天天在这西市呆着,谁去找我们要的人?”
牙伍子笑道:“这个小娘子大可放心,我手底下有的是能干的小子!保证将人给你找着咯!”
不乱笑着问乐幽:“老爷觉得如何?”
乐幽听她胡乱称呼,瞪了她一眼,给牙伍子抛去一锭银子,说:“我们住在城东邵记客栈,你找到了人就带过去领赏。若是能找到裘小姐贴身侍候的丫头婆子,再给五两!”
牙伍子掂掂银子,笑呵呵的满口应承着走了。
不乱对乐幽说:“老爷出手真大方!”
乐幽黑着脸往回走:“别瞎叫!”
不乱又捂捂嘴,觉得这乐幽宫主害起臊来真是惹人疼爱!
☆、是否每家被掳的人数和留下的木偶数对等?
乐幽带着不乱又问了一户失踪之人的亲属,时日太久,没问出什么来。出了那户人家的门,不乱便匆匆不见了,乐幽见怪不怪,在原地等了一息,介子走过来了。
“乐幽宫主有礼了!”介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客气守礼,乐幽也回了个礼。
“宫主,我们现在去哪儿?”
乐幽说:“还有几家失踪之人亲属住在镇上,我们去走访下。”
介子答好。
路上,介子见乐幽沉思不说话,开口说:“宫主,这案犯掳人似是无迹可寻,女子也有,老小也有,富贵人家有,贫户也有,间隔时间似也不确定,有时一年多,有时半年……”
“嗯,目前无迹可寻。看裘小姐贴身侍奉的丫头婆子里是否有人看到过什么没。”
“年代久远的怕是都问不出什么了,倒是这裘府与之前书生家可细细琢磨下。”
“没错。裘小姐屋中布置保持了原样,说不定留下了什么线索是我们上回没看到的。书生母亲说能听到她女儿哭求,说不定也不全是老人家胡说。还有那一村的木偶,还要再去看看,幸存四人也还有些话要问他们……”乐幽似是在与介子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理清脑中思路。
两人后来去的几户,要么已不在原地住,要么就是什么都记不清了,算是无功而返。介子到了时辰换了旡夊出来。两人在外边不方便写字无法沟通,旡夊只能默默的跟在乐幽后边儿,乐幽见他模样生的好,年岁又小,生怕他被人悄悄掳了去而他在前面不得信,便放慢了步子与他并齐走,旡夊似是知他所想,笑笑点头表示感谢。
乐幽问他:“旡夊神君,你们七人都会手语吗?”
旡夊点头。
乐幽说:“真好!你性子这样好,他们平日里想必是很疼爱你的。”
旡夊又笑着点点头。
乐幽有些惆怅:“我真羡慕你们有家人陪伴在侧,我的亲人八百多年前就没了……”
旡夊拍拍乐幽的手臂以示安慰,乐幽笑笑,“无妨,我又自己捡了个亲人。”
旡夊打了个手势,乐幽不晓得怎么就看明白了,说:“是我的小侍书,叫青萝。他不是诛神族的人,是只小兔妖,七百多年前,我在林中见他被一群饿狼追赶,那样娇小一只,边跑边发抖,眼见就要被追上,我一时不忍,将他救了下来,他便从此赖上我了,怎么都甩不掉,我只好带了他回家,见他娇俏可爱,便取名为青萝,不想养了百年,等他幻化成人才晓得竟是个男孩子!哈哈……”
旡夊闻言也无声大笑,想象不出乐幽平日里凶巴巴的,与兔子相处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
乐幽继续说:“族里人起先不知我养的是只有修为的兔子,待他幻化成人不听话到处乱跑时才知。他们将我一状告到族长那,族长要我将兔子送出去,我不肯,族人说我诛神族里怎能住妖,说什么都要逼我处理了他,我说这已经是个人了,说什么处理不处理的话!护着青萝不肯妥协。后来族长想了个法子,叫我在离族众远远的地方自己建屋子住,我巴不得不听他们啰嗦,一口应承下来。可我哪里会建什么屋子,与青萝风餐露宿了好几个月才勉强搭了个茅庐,青萝人小志气大,说他害我被人赶出来,要为我建所宫殿狠狠羡煞旁人!他便花了一两百年,边学边建,还真的给他建成了,那便是我们乐幽宫了。”
旡夊听得有趣,又觉得乐幽与青萝的境遇有些惨,一时不晓得笑好,还是安慰乐幽好。
说话间两人到了那四人做工的酿酒坊,隔得远远的就闻到酒香扑鼻而来,旡夊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甚为喜欢这味道。乐幽问他:“旡夊神君可喝过酒?”
旡夊摇头。乐幽说:“你太小,家人想必不会准你喝吧。”旡夊笑笑点头。看了看酒坊,打了个手势,乐幽不明白。旡夊笑笑也不在意,挥挥手,瞬时不见了。
扶疏从巷子里走过来说:“旡夊说你一会儿与人打交道时他不便回去,所以叫我先出来了。”
乐幽这才明白旡夊那手势的用意,深感他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四人被叫出来见到乐幽扶疏二人时甚为欢喜,那哭过的小少年问乐幽:“大人,可是有消息了?”
乐幽不好说没有令他难过,便答:“自是比上回见你们时多知道了些。”
四人听说有进展顿时欢喜之情更甚,对乐幽扶疏二人的敬重便又多了一分。乐幽问:“你们什么时候下工?我们一起再去你们村子看看。”
一人说:“还有一个时辰,不过我们可以去告个假,我们村出了这样大的事,工头也体谅我们,那天还说酒坊里的事给我们留着,让我们在家等消息呢。”说着也不等乐幽扶疏回应就一起去告假了。
片刻,四人便换好常服出来了。六人一行浩浩荡荡的往村里去,乐幽边走边问:“你们村里很多人在镇上务工吗?”
一人答:“也不是很多人。我们村主要靠贩卖药材为生,男人们常年在外采药,女人们便在家晒药务农看顾老小。”
乐幽扶疏想到那日去村里查看,确实几乎家家户户屋里都有药味,也看到了不少药材摊在簸箕里,当时二人一心查看木偶,也没太注意这些。又问:“那村里大部分时候只有老弱妇孺在?”
“是的大人。”
乐幽心想:这便联系得上了!先前被掳走的大多是女子,若这个村子里被掳走的也大多是妇孺,那便真有可能是同一厮所为。又问四人:“村里可有很多年轻女子?”
“有是有,不过……先生,多少算多?”
“被掳走的人里面,可有超过半数的未及婚配女子?”
四人想了想,算了算,点点头。
这便是了!玄菟这边如此多的小山村,为何那案犯独独选了赵家村,现下是明白了。乐幽与扶疏了然的互相点点头。
扶疏问:“如此说来,你们村幸存的并非只有你四人,还有很多青壮男子,是吗?”
四人又点点头,“是的大人,只不过那事发生时他们刚走,现下还未回,怕是还不知道家里没了呢……”
“去的很远吗?半个多月不能回?”
“先生有所不知,珍贵药材都在深山老林里,附近的山林又给采得差不多了,只能每年越去越远,去一趟来回几个月都是常事。这也是我们几人不曾去采药反而在镇子上做工的原由。我们几人都有高龄双亲在家需侍奉,又没有成亲,家中无主妇,所以不能去远了。”
乐幽又问:“你们在家时可有见过生人进村打探?”
扶疏闻言望望乐幽,知道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那案犯是如何知道这村子里大多是老弱妇孺在家的?又如何知道村里男人出发去采药的时日的?它动手之前必是做了一番刺探的!
“我们村经常有外地人慕名而来买药的,所以生人并不少见。”
“之前可有女子失踪过?”
“有几个突然不见的,不过都说她们是跟有钱药商跑了,不算失踪。”
“几个?为何不曾听人说过?”
“女子跟人跑了算是不守妇道,家里人觉得丢脸自然不说,村里人怕旁人认为我们村女德不好,坏了自家女儿名声,以后不好选人家,自然也就不在外面说了……先生怀疑他们不是跟人跑了,而是像这回一样被掳走了?”
“有可能,不能确定。”
四人都有些懊悔,若是当初有人失踪时就报官,说不定这回就不会出这样大的事了!
几人都沉默了,一路走到村里。四人也不回家,而是陪着乐幽扶疏四处查看,乐幽这回看得更仔细了些,只是除了那木偶,实在是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只得罢了。
四人领乐幽扶疏进到一个院子里,准备做饭招待他们,乐幽见他们住在一起,问他们为何,大些的青年说:“先生,我们不敢动那些木偶,又觉得有些渗人,这些日子便一起住在这间荒废院子里,这家主人搬去镇上了,院子空了几月不曾住人,所以没有人被掳走,也就没有木偶。”
“原来是这样。”他们二人两回打探也发现了这院子没有木偶,当时只是以为是那案犯没放而已,却原来是这无人失踪。
扶疏想到一个可能,问:“你们与村里人相熟,刚刚与我们一起看时可有留意,是否每家被掳的人数和留下的木偶数对等?”
其他三人细思时,少年发话了:“不是!我一家四口被掳走,只留了两个木偶!”
“你家失踪四人是?”
少年说:“我爹娘和两个小侄女。”
乐幽思忖:四个人,只留两个木偶,想必代表那两个侄女,那其他人为何不留?先前也没认真数木偶数,不晓得只留了年少女子的木偶,如今看来这木偶代表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只是为何先前掳人时又不曾放?……正想得入神,耳边听见锅碗瓢盆声,才想起四人说要招待他们吃饭,乐幽止住他们说:“你们自做了饭吃吧,我们就不多留了,得回客栈等人。”
四人见他们有事在身,便不多留,将他们送出了村子。
乐幽问扶疏可知道他这一天和扶疏家人都做了些什么,扶疏说不知道,他专心静坐了。
乐幽讶道:“当真一点都没有窥探?”
“不想探。”
乐幽又说:“你做些什么,他们倒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他们比较闲,哈哈。”
乐幽便把这一日所得线索与扶疏说了。扶疏听到书生母亲日夜听到自家女儿哭喊呼救,心里很是为她难受。
“上神晚上想吃什么?”
“宫主要等人,想必不能去别的地方吃饭吧?”
“你想换个地方吃?行!那牙伍子找不找得到人还难说呢,找到了也会等我们的,他不会有钱不赚。”
“也是,那我们换个地方吃吧,调调口味。”
“惕栗今日吃了很多小食,看样子也是个有口欲的,上神何不叫他出来一起吃?”
“不必了,小孩子不能吃太多。”
乐幽见诓不出来其他人,只得作罢。
二人吃过晚膳后回房,牙伍子果然不曾来过,两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扶疏回去后,几人聚在一起,说起各自见闻的新鲜事,都甚为欢喜。听旡夊说起乐幽没的亲人了,又收养了一只男兔妖取名青萝时,都觉好笑。扶疏看看不乱问她:“这青萝可就是接你密书的那人?”
不乱点头,扶疏也没再追究她。
次日,乐幽与扶疏六人在城中各处走动,问镇民一些关于失踪女子的事,各人说法不一,但大多都说失踪的都是妙龄美貌女子,不是采花贼还能是谁!待回到客栈,便见到牙伍子在等了。
☆、你将那晚的事细细说来!
乐幽没想到牙伍子这么快就找到人了,见他旁边站了个老先生,不似仆从打扮,好奇问道:“这位是?”
牙伍子说:“裘府管家!”
乐幽不由叹道牙伍子好本事!这一找便找来了管用的人物!外面说话不便,乐幽将众人请进房,问老先生:“先生当真是裘府管家?”
老先生答:“不错!”
“裘管家可否将裘小姐之事与我们详细说说?”
裘管家说:“若两位大人真能为小姐找个说法,老夫自然知无不言!”说完看看牙伍子。
乐幽见状问牙伍子:“你如何知道我们找裘府下人是为了查裘小姐的事?”
牙伍子笑答:“我若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生意哪能做得这般行火!嘿嘿!”
乐幽给了他一锭十两的银子,让他先去了。
见牙伍子出门下楼了,裘管家才问:“二位大人是州府派来的?”
乐幽摇头说:“不是,不过我们既接手了此事,必得查个明白才会罢休。管家,听说裘府下人都走光了,牙伍子如何两日时间就找到你了?”
老先生讶道:“谁说我们都走光了?”
乐幽听他这样问,心下道:难道这事还有隐情?遂答:“街坊都是这样说的,裘老爷也是这样说的!”
老先生叹气摇头,两行老泪就要滴下来,他抬袖擦了擦,说道:“大人,街上传言不可尽信!至于老爷……小姐失踪后,夫人一口气没缓上来,即刻就走了,老爷是全家的顶梁柱,虽一夜间连失两个家人,但他经商多年,历过不少风浪,好歹撑住了一口气,带着我们四处找人,报官,请道士,请僧人,直忙活了个把月,待所有人都没得头绪放弃时,老爷那口气才泄了去,一夜间白了头发,变成了老叟模样,人也疯疯癫癫,分不清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