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起不见的?那他家住在哪里?老伯可否为我等指指路?”
“指路当然没问题,不过他家没人了!”
“没人了?不是还留了一个当家男人吗?”
老伯见乐幽误会,解释说:“我是说翟峤那小子不在我们村里住了,他考中举人后被一大户人家相中,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了!”
“那是多久前的事?”
“多久?”老农细思一番,“大概是他爹和他儿子失踪一年后吧。”
“这么快?不是说他家老少失踪前不久他的内妇刚过世?”
“是啊,真是命苦的娃!一家四口几月间就只剩他一人,他受不住这打击,上吊自杀了两三次,幸亏被我们救下来,一村的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开解他,还是打消不了他要下去的念头。后来不知谁说的,他家世代务农,好不容易出个秀才,若他想不开便是愧对他家列祖列宗,下去了也无颜面对他们,不若化这悲痛为鞭策之力,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为他祖上争光,如此也好赎清没看顾好一家老小妇孺的罪过。翟小子这才抖起精神来发奋苦读,果然一年后便中了举人。那大户人家看上他,起先他还死活不肯,后来也不知那家人是怎样打动了他,他便将两三件旧衣拾掇拾掇跟人去了,再没回来过。”
“原是这样啊,那老伯可知那户人家住在何处?”
“哟,那我哪能知道啊,我不过一介农夫,贵人们的事多是听说的,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
扶疏这时问:“不知翟峤的妻子因何过世的?”
“病死的。他家婆娘生儿子时就落下了病根,在床上躺了不到半年就去了。”
“那他儿子失踪时不过半岁?”
“可不是吗!真是造孽啊!”
乐幽与扶疏没想到老小里面的小竟还是个婴孩儿,心里又多了些揣测。两人谢过老农回程时,乐幽说:“难不成这婴孩儿才是那案犯的目标,老人家只是顺带的?”
扶疏说:“有可能,专吃小孩的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数,只是不知这村里的案犯来自哪界?”
“这些失踪案若是同一人所为,为何他掳了几年的女子,突然间改性子掳了这对老少,然后又只掳女子了?”
“难道不是同一人所为?”
“有可能,也有可能他在别地掳小孩去了。现下还不能下任何定论。”
“嗯。”
……
两人一上午走访了三处,回客栈时已近午时,乐幽不得扶疏提醒便为他点了一桌丰盛的午膳,扶疏笑吟吟谢过后吃了精光。
乐幽稍事休憩便准备给客栈结个印后去走访下家,扶疏止住他说:“不必了宫主。”
乐幽以为他反悔了,扶疏又说:“家里人都呆不住,说想帮你一起查案。”
“那上神你怎么办?”
“他们想了个法子:将我装进乾坤袋里随身带着,如此便不会耽误宫主的大事了。”
乐幽没想到扶疏堂堂一个远古上神竟这样好打发,圈禁也行,装进口袋也行,于是拜道:“辛苦上神了!”
扶疏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在哪里坐不是坐,哈哈!”
“那我们歇息片刻便出发。”
“好!”
扶疏照旧进了里间,乐幽也不回房,就在外间闭目养息。
☆、院里婆娘都笑他出门办事又带孩子又带媳妇的
扶疏刚进门,贪火就出来了。见乐幽闭目养息不好打扰,就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看。乐幽觉察到贪火的注视,本不欲理他,无奈贪火不知收敛,看他就算了,还越坐越近,乐幽终于受不住,睁眼问他为何这样看他!贪火说:“我从没查过案子,迫不及待了!”
乐幽又问:“贪火神君今日不用打拳?”
“无妨,等会儿查案走动也是一样的!……宫主,走吧?”
乐幽体谅贪火就得了半个时辰,不想他还没走到地方就要换惕栗出来,只好匆匆灌了几口茶水起身说:“走吧!”
两人走的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一户人家门前,看样子不甚富足。贪火上前将门拍得山响,乐幽正欲止住他,有人应门了。出来的是一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看上去颇有风骨,贪火那般无理,他也没有疾言厉色,温温问道:“两位欲寻何人?”
乐幽先告个罪才说:“先生家可是有一小女失踪?”
书生脸色微变,悲痛之色稍过既收,“不错,二位可是官差?看着不像。”
乐幽说:“我们不是官差,但被指派接手了玄菟附近的失踪案,不知先生是否得空答解我等一二疑问?”
书生想了想才将二人往里请。
乐幽进院中看见廊下正熬着一罐药,书生关好院门径直走到药炉前坐下,轻轻煽火道:“二位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乐幽自寻了矮凳坐下问:“先生家的千金是几时不见的?”
书生答:“不是我女儿,是妹妹。半年前不见的。”
乐幽黯忖:半年前?不是隔一年掳一人吗?为何这女子与那村子一百多人的失踪时间只隔了半年?又问道:“不知令妹年方几何?”
“将要及笄。”
“可是夜间不见的?”
“没错。”
“你们可曾听到声响?”
“不曾。”
“可否准许我等看看令妹的住处?”
“不方便。”
“为何?”
“我母亲正住在那屋里。”
“令妹与令堂同住一个卧房?”
“嗯,家穷,只有两间卧房。”
“那令妹失踪之时,令堂可同在?”
“在。”
“睡一房都没发现你妹妹被掳走?”贪火插嘴道。
乐幽瞪了他一眼,听书生说:“嗯,母亲深为自责,自那以后便卧床不起。”
乐幽看看那药炉,想必这就是为他母亲熬制的吧。
书生揭盖看了看,将药倒进碗里说:“两位稍侯片刻,我母亲中午的药还没喝。”
乐幽说请,书生端着药进房去了。
乐幽听见一老妇的声音问:“晟儿,有客来吗?”
“是的,母亲。”
片刻后,老妇像是喝了药继续问:“可是你的同窗?”
“不是……是来问榕儿的事的。”
老妇闻言似是有些激动,剧咳良久急急道:“你快告诉他们,我的榕儿没被掳走,她就藏在这间屋里!我日日夜夜都能听到她哭着唤我娘!要我救她出来!你快去跟他们说!”
良久,书生道:“好,母亲好好休息。”
书生端了碗出来去水井旁清洗,乐幽见他不说话,也不掩饰自己听了人家私话,问他:“令堂说令妹没有被掳走是什么意思?”
书生闻言放下碗,将二人推出门外,自己也出门来,又将院门关上方答:“我母亲年事已高又突逢变故,再加上思女心切,常日里胡言乱语,做不得准。”
乐幽见书生神色凄厉,老人家说糊涂话也常见,便不再追问,与书生告辞了。
贪火说:“就这样?”
乐幽问:“就哪样?”
“你查案呀,就这样问几句就算了?”
“你待如何?”
“要我说,这些人家都不用走访,那村子不是失踪了一百多人了吗?肯定是妖魔鬼怪干的!我们将附近的山头掘地三尺,定能将他们找出来!”
“那不异于大海捞针吗!要寻方圆多少里的山头?寻到什么时候?掘地三尺够吗?”
贪火听他这样说似乎也觉得他的法子有些笨,不服问道:“那你这样问有有何意义?”
“自是为了找出蛛丝马迹,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总得有个大致方向了才好继续查。”
“那你有了方向了吗?”
“……没有。”
贪火啧一声,似是觉得乐幽不太行。
乐幽此时有些后悔带他出来了,尽添堵!岔开话题道:“你把扶疏上神带出来了吗?”
贪火说:“你不晓得自己探探?”
乐幽凝神探了一下,果然感觉到扶疏的气息在贪火身上,有些佩服扶疏这能屈能伸的好性子。
贪火看他探完说:“我要回去了!”说完也不等乐幽反应就不见了。
片刻,惕栗颠颠跑过来,怯怯的说:“大叔,到我玩了。”
“惕栗神君,本座可不是在玩,本座在办大事!”
“我知道,查案嘛,我就跟在你身后,不会打搅你的。”
“嗯,走吧。”
乐幽走在前头,惕栗跟在后头,一路上东瞧瞧西瞅瞅,对什么都感觉新鲜有趣。乐幽嫌他走得太慢,催了他几回,惕栗有些怕乐幽,便加快了些步子,边走边偷偷的瞅。
二人要去的是西市尽头,一路上经过了好多小摊贩,惕栗看到那些小吃食又走不动路了,乐幽无法,只得一路买给他提着。惕栗嘴里吃着手里提着,眼里还要看着,好不容易走到那户人家门前,半个时辰已快用光了。
乐幽看着惕栗摇摇头,敲响了院门。半晌,有个妇人开门问他干嘛的,乐幽问她可是秦氏?
妇人努努嘴指向院子里头,秦家住在最当头那屋。
乐幽谢过,拉拉惕栗向院子里头走去。
这院子里一股不晓得混杂了什么的味道,地上干一片湿一片,尽是脏污,又看不出是些什么脏污。乐幽一把提起惕栗踮着脚尖走,惕栗吃着小食,被他提着也没空害怕了。乐幽走到最当头,拍拍房门问:“请问秦氏在吗?”
一个丫头片子打开门,提溜着鼻涕问:“你找我娘做甚?”
“你娘在家吗?”
“在啊!娘,有人找!”
一个妇人一手抱盆一手提着一个更小的丫头片子出来,看见乐幽也提了个孩子,先笑了,“郎君提个孩子来这做什么?”
乐幽这才放下惕栗说:“我来问问你家有女失踪的事。”
妇人脸色大变,“我家没人失踪!”
不等乐幽说话,门外有妇人道:“如何没有?明明人人都知道的!”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说着将乐幽往外推。乐幽不与妇人计较,提着惕栗被推出来,妇人急急的甩上门锁死了。
乐幽一脸茫然,不知她为何不承认自家有女失踪的事,刚回话那妇人又说:“她家大女长得标致,被采花大盗采走了,所以她才不认的!”
“为何是采花大盗做的就不认了?”
妇人像看稀奇一样看着乐幽,“郎君还不懂?被采花大盗采了难不成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们虽住在这贫户区,礼义廉耻还是有的!家中女子出了这等事,可不得捂得严严实实的,不叫外人笑话了去!”
乐幽觉得这些妇人真是满口歪理,愚昧至极!又问道:“大婶可知道她家大女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得有两年多了吧!”
“你们可有人见过生人出入她家?”
“这院里每天都有生人来往,进没进她家我们怎么知道,大家都忙着呢!”说完也不理乐幽径直走了。
乐幽本想再找人问问,惕栗挣扎道:“大叔,到时辰了!快放我下来!”
乐幽放下他,惕栗一下就没影儿了。乐幽好笑:“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片刻,不乱在院外叫乐幽,院里婆娘都笑他出门办事又带孩子又带媳妇的,不乱也不解释,乐幽红着脸匆匆跑出门去。
不乱见他红脸很是好笑,乐幽见她笑他,脸更红,急急走出巷子去,将不乱远远的甩在后面。
不乱几步跟上,“宫主慢些走,我不笑了!”
乐幽这才慢下来,问不乱:“你一女子,也将扶疏上神带在身上?”
不乱拍拍胸口笑道:“不仅带着,还带在这儿呢!”
乐幽脸又要红,慌忙转过身去。不乱捂嘴笑笑跟上:“宫主,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乐幽说:“既来了西市,就去看看人牙子那有没有从裘府出来的仆从。”
“那些人都烧了自己的卖身契了,如何还会栽到人牙子手上?”
“不知道,先去看看。”
两人向行人打听哪里能买到丫头婆子,行人指了指一处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就那儿了。”
两人使了点法术拨开人群,见圈里站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一个个舌灿莲花的介绍身后的‘货色’。‘货色’们个个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只知大约都是些小女娃子。乐幽不耐烦看这些人买卖牲口一样的交易活人,运气高声问:“可有在裘府做过工的?”
众人被他气势所凛,都闭嘴看向他,乐幽又问了句,还是无人答他,他便剥开人群出来了。行至僻静处站住,回头道:“出来吧!”
一人鬼鬼祟祟的走出来,乐幽认出是其中一个人牙子,问他:“你跟着我们做甚!”
人牙子本就欲与他二人谈生意,被叫破也不退却,走上前说:“二位找裘府下人做什么?”
“你手里可是有人?”
“没有没有!那可都是逃奴!买卖逃奴是要被官府抓去抽鞭子的!”
“那你究竟跟着我们做甚!”
人牙子支支吾吾不说话。不乱见状笑着说:“银子给的够,你手里便有我们要找的人了,是吗!”
乐幽看了看不乱,不想她一介上神,尽如此通晓人情世故,转而问那人牙子:“你要多少银两才有人?”
人牙子伸出一只手掌,乐幽说:“五百……”
不乱急急止住他问人牙子:“五两银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