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疏平顺了呼吸,“比不得霍大人腿长,步子大,我费力跟上自然是要消耗些气力的。”
霍台令将绣春刀放在一旁,解下自己盔甲,只着黑色紧身束衣,衬得他更加高大魁拔。他转身取了一把双刀,凌空挥了两次,试了试手感,“我还没有用过这双刀,只是.......这锻造工艺太差了。”
房疏狠咽了一口,“你来真的?我这三脚猫功夫......”,看着霍台令逼近,自己只能后退两步。
“放心,不会伤了复炎,来个以武会友罢了,复炎不会看不起我?”,霍台令嘴上客气,手上却有动作起来,他对着房疏又快又狠得出了刀,房疏冷汗一冒,着点没有躲过,他跃起点了刀,借着力凌空向后一翻身,拉远了和霍台令的距离。
房疏紧咬牙,刚刚他差点取了自己的命,霍台令勾起嘴角,“复炎身手敏捷啊,出乎意料!”
这人!若不够敏捷就成了他刀下的亡魂了,房疏拔出风光剑鞘,青衫衣袖随风起舞。房疏恨恨地想:若是认真的,就来吧!
几番你逼我退,房疏颓势已定,偏偏也不依不饶,拼尽全力抵抗,这份韧劲到更激起了霍台令的征服欲,他偏要让这人亲口认输。
若是真的想杀房疏,他已经死了不知道几次了,但就是这霍台令逗弄的态度让房疏怒火中烧。
房疏全身都已经酸软无力,汗湿透的耳发,就这样紧贴着脸颊和脖颈,豆大的汗从下巴滴落,不可抑制的大口喘气。
就这样了,还倔着一口气,不喊停止。
最后霍台令都有些怕他猝死了,刀尖入墙,刀身横在他脖子上,把他夹在自己和墙之间。
看他这眼神,要他认输真是太不可能。
要不就让他一步了,想着应该怎么说,看着房疏近在咫尺眼里的寒光,霍台令撇着嘴说:“复炎体力真的差啊!”,说着还用手指拭了他下巴汇聚的汗水。
房疏眼里寒光更甚,他猛地提膝。
“啊!”,霍台令捂着裆跪到在地,脸色苍白,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房疏拔起墙上的刀扔在地上,用剑指着霍台令的脖子,“你输了!”
霍台令回过神,眼里也是狠厉,抬头看房疏,“你他娘的,下这种阴招!”
房疏也勾起了嘴角,“兵不厌诈!只要没有结束,都应该防着啊!”
果然,这就是让人讨厌的人!对这种人心软,就像背对着野兽,被撕咬的下一个永远是自己。
房疏看霍台令半晌也跪着不动弹,有些慌了,他收回了剑,蹲下身,“你.......没事儿吧!我也没有多用力!”
“那是什么地方!经得起吗?你是要让老子断子绝孙吗?!!”,似乎吼得费了力气,扯着更痛了,“嘶~”
这下房疏可有些自责了起来,他赶紧架起他,“我带你去看医师!”
这下可有些窘了,霍台令忙着说:“你让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演武场离后台军营有些远,走路也需要十多分钟,有将领领着士兵来训练了,进场就看见了房疏守着坐在地上的霍台令,连忙上前拱手做礼:“房大人!霍大人!这场地......”
房疏连忙收起霍台令的盔甲和绣春刀,忙着说:“我马上就带霍大人走,不耽误你们训练!”
霍台令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房疏,心里是又气又窘,缓缓起身,房疏搀扶着他,走路也得叉开了腿,一旁士兵低头议论起来,然后低头笑作一团,路过他们时,只听得:“这怕是扯着球了.......”
霍台令浑身拢着杀气,就想要教训他们,房疏赶紧拉着他离开了。
一路上房疏架着他,“去看一下医师吧!万一真的......那啥了......”,房疏是真的害怕了,若是出了事,自己可是要负大责了,说不定还得照顾他一辈子了!
“那啥了,就麻烦房疏负责吧!”,霍台令真想让他尝尝那种痛楚,简直就像身体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房疏抬头看着他煞白的脸,额头是细汗,纵然一开始是霍台令欺人太甚,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先去看看吧,若真的有事,我自然要负责的!霍大人无需担心。”
檀香有安神作用,霍台令深吸了两口一旁人的气味,蹙眉不语。
一到伤兵营,毕竟霍台令个高体壮,房疏也累得够呛,他找了个位置将他放下,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痛苦的呻吟声。
霍台令再看到这些人,好多人都被包扎得只剩了眼晴,鼻子,嘴在外面,像蚕虫,蠕动都有些困难,断手断腿也不在少数,他们也同样在打量着这个看着完好却走不动的人,看他模样,定和他们这群蝼蚁是不一样的。
这里充斥着血腥和中药味,让霍台令有些作呕,他后悔跟着房疏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让医师看呢?这私密之处敞开了让别人看他还是觉得挺羞耻的!
房疏也不敢和医师说是霍台令受了伤,若是知道这银链弑神被人断了根,是个男人这面子也过不去的,就只是说:“有个士兵训练的时候磕了根了,也不知道断没有断。”
医师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休息了,这战场上后勤医护官很少,基本都不是够用的状态,伤兵又多,这里很多都是重伤将死之人,哪里顾得到这种小事,若不是房疏,其它人他都要骂人了。
医师正在用针拉着桑皮线缝连一个伤患背上的伤口,那刀伤从肩胛骨划拉到了腰侧,血肉模糊,房疏正好奇那人怎么一动不动,原来是已经晕死过去了。
医师头也不抬,语气有些不耐烦,“睾丸没有碎就没有事儿!这种小伤就不要拉到这里来了!!”,又意识到自己发了脾气,赶紧补充道:“没有碎的话,摸点那个药膏就行了。”,医师对着一旁小桌上的众多药瓶示意了一下。
房疏知道被这医师嫌弃了,其它医师也都在忙,他也不好再问,心里也赌了口气,走到桌旁一瓶瓶的识了起来。
桌子上有许多柳叶式外科刀,镊子和剪刀,尖刃口沾满了血迹,有凝结了许久,也有新鲜的,显示了身为一把刀也累得不停息了。
小心翼翼找了许久,寻见了一瓶红花油,还有少许,房疏一闻,呛得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了。心想着这应该也能起作用,反正就是被自己踹伤了而已。
房疏拿着药瓶去打霍台令,他坐在那窄小的榻上,手支着头,高束着的头发倾下,如墨倾下遮着他大半张脸,他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东西。
“台令?”,房疏伤了他,心里有虚了起来,喊得也轻柔,有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讨好。
霍台令抬头,将头发拨到了脑后,他眼里有绯红的血丝,面无表情。
这可吓到房疏了,这一踢莫不是从下往上还伤到了头?“你......没事儿吧?!”
霍台令摇了摇头,“刚刚差点睡着了,连夜赶路,好几天没有怎么休息了。”
“那去我营里休息吧,你来得突然应该是还没有给你准备休息的地方。”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理亏呢。
霍台令差点没有站起来,这一动真是扯得球疼,房疏赶紧扶起他,再拿着他的盔甲和绣春刀朝自己营地走去了。
房疏帐中也不大,偏偏还摆了两张榻,榻中间一个破败的书桌,是随意从营旁树林里拾的废木自己搭起来的,上面摆了笔墨纸砚,和一些翻乱了的书。
一进这账中,就有一股更浓郁的檀香味,“味真大!”
房疏都想把他扔出去了,也有些局促,“要不......我再给你寻个安身处吧!”
“算了,懒得折腾了”,霍台令现在只是有些累,被袭中的地方也没有多疼了,应该是无碍。
但是却难得见这房疏对自己软言细语,无事了也不想说,让他背着罪责慢慢煎熬才是。
“哎,那可真是‘为难’你了!”,房疏扶着他到自己榻上坐下。
“这张床是谁的?”,霍台令牵起床单闻了闻,松开了眉头,是熟悉的味道。
“自然是我的!尔良很爱干净的!”,房疏理了理床,示意他躺下。
霍台令也不客气,大咧咧地躺上了床。然后越听这话越不得劲,“是嫌弃我脏?”,又腾得坐起了,一脸愤懑,吓了房疏一跳。然后又躺下了。
真是个精经质!
“你那个尔良去哪里了?”
“他起得比我早,去训练了!”,房疏又坐在他身旁,“你那个......没有碎吧?”
“谁知道呢!”,有些像小孩子发嗲,霍台令也意识到了,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再说:“有可能废了!房大人就看着办吧。”
房疏从怀时摸出那瓶红花油,他内疚得有些无措,“抹一点药吧,说不定能好得快些.......”,他把药递给霍台令。
霍台令一看不乐意了,“是谁作得孽?怎么还让我自己涂?”,这人真的内疚吗?这点觉悟也没有?!
可真当房疏要给他涂的时候,他又打了退堂鼓了,让一个男人搬弄自己这玩意儿,想起来都有些犯怵。
他低头看房疏动作,房疏也不说话,也看不见他表情,霍台令心想:“恶心你一下也挺好的!下次还敢犯浑?!”
霍台令干脆闭上眼,床铺间又全是房疏的气味,只得在心里念着《金刚经》,念着念着就出了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声音很小,还是被房疏听到了。
“没想到你还挺信佛。”,房疏提好了他的裤子。
霍台令赶紧住了嘴,感觉下面涂了药有些热乎乎的,十分怪异,“我不信,只是随口就来了......”,信佛?他连一根香都没有上过,他从来不信什么。
房疏底气不足地说:“我看你腿根是有些红了,不过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霍台令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内伤,说不定这器件被你踢得就不能用了!反正你得有心理准备。”
叹了口气,房疏给他拉过被子,“你快休息吧,你眼里全是血丝。”,这般柔声细语,倒让霍台令心里心安了起来,一闭眼就睡着了。
尔良训练了一天,傍晚回帐里,就看到了床上多了一个人,房疏只在一旁琢磨军事布图。
“少爷.......”
房疏回神注意到尔良,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尔良才看清这榻上的熟睡的人,他大惊失色,房疏连忙拉着他出了营帐,说了这前因后果,单单省略了涂药那段。
尔良有些替少爷抱不平,“这还不是他自找的吗?他想羞辱少爷在前的。”,尔良是个温柔的人,这抱怨的话也说得少了些中气,就更让房疏底气不足了。
“到底是伤了他,我也是太执拗了。”
尔良心想:“少爷都反省过多少次自己的执拗了,一次也没有起效果,下次该怎样还得怎样的。”
尔良还是出声安慰:“挺好的,也让他知道,别来惹少爷才是!”
房疏叹了口气,“我看他是赖上我了。”
看来这霍台令是真的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睡到半夜也没有醒。
刚刚麻贵收到了陈璘的回信,说是明晚就能与他们汇合。
“那还挺快的!”
麻贵皱眉,“我看他是就在这附近转悠看戏呢!就等着我们向他求助了。”
刘大刀最近经过房疏那一茬,是没有什么心情采阳了,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欠佳,只在一旁打哈欠,听到这头来了些兴趣,“我看他怕是想当个督战统率,他心子野得很。”
房疏越听越觉得不是个好惹的人,这可有些大头了,这里天高皇帝远,若是不听安排惹什么幺蛾子,也是自招灾祸。
他怀揣着心事回帐,见尔良守在门口,这朝鲜秋天比京城还冷。
“怎么不回帐中?明日还有训练,现在都几时了?”,房疏语气中有愠色。
尔良一听,手足无措起来,“这......帐中霍大人还未醒,觉得不妥当。”
房疏明白了他的顾虑,也不好叫醒他赶走,这下真的有些尴尬,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睡一天半夜也不醒。
最后两主仆挤了尔良的榻。
很久霍太台也没有睡得这般舒服了,梦里梦到了个女子,背影清凛,粉衣飘飘,只是这女子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自己想出声唤她,又像嗓子哑了发不出一丝声响,便急得跺脚,在一旁挣扎了许久,那女子回了头,竟然顶着房疏的脸,翩若惊鸿,对着自己笑意盈盈,是一汪春水,让自己不能动弹。
她娉婷向自己走来,就要与自己行那事,被她撩拨得浮浮沉沉,就在要进行最后一步,突然如坠深渊。
霍台令睁开眼,猛吸了两口气,现在是晚上,身上出上些汗,竟然睡了这么久。
借着外面的营火透过帐,霍台令慢慢恢复了视线,鼻尖全是他的气息,才想起来自己是睡了房疏的床,怪不得做了个春*梦也能梦见他。
第12章
“今天怎么下雨了!”
“都变冷了呢!这破地儿真冷!”
“那今天还训练吗?”
“哎,应该要吧!哪天歇了的?”
士兵们在营帐门口躲着雨,切切私语,这雨滴淋在帐篷上悉悉落落也盖不住他们的吵闹。
而后不多时,各位负责的将领到各营地宣布可以休息到雨停为止。
听起来大家都松了口气,好歹是可以休息了。
这些出生入死的战友都缩在帐里唠着家长里短,谈着思乡之情,谢这秋时雨,偷得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