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良讲讲?这复炎还有这段风流事儿?”
霍台令功力深厚,脚步无声,听见这声音,立住了脚步,成了偷听墙角的,干起了本行。
“哪有什么风流事,那妮子野得很,一点不矜持,来买了副字就非到处说是我给的定情物,我否认,就说我是负心汉……哎,这倒正好少了个麻烦。”
尔良语气失落,“哪里的事……人家可没有少在我们困难的时候偷偷给了补给……买您的字,还不是怕你死要面子不接这嗟来之食。”
“你失望个什么劲,你到巴不得有这夫人?我可吃不消……”
霍台令进了屋,房疏和尔良脸上的表情都变成了没表情,只有叶敬州还在乐呵。
霍台令:“你少爷可有了心上人了,哪里管得到什么假氏真氏?”
房疏有些气,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你们说得这么大声,还不让人听了?这蒙住耳朵也没办法……”,霍台令情绪转换极其自然,转头对尔良说,“昨晚喝多了酒……撒了酒疯,还望别介意。”
气氛诡异了起来,霍台令若是有意拉近某人,也是很有几分感染力,“尔良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下了重手,我还是十分抱歉。”
房疏先反应了过了,心道也算没有白被狗咬,说:“哪里的话,尔良自然不会放心上。”
霍台令只是想,既然要睡他家少爷,不和这看门狗熟稔一些,实在麻烦。
尔良有些愕然,又看少爷和他搭着双簧,只能尴尬一笑,说:“我也是唐突,先出手……”
叶敬州看着两人也算和解,问:“这样甚好!大家和解和解!只是不知……复炎心上人是何许人也?”,倒不知这叶敬州好奇心这么重。
霍台令淡淡说:“你可得问你们房大人了,心尖尖儿上的人,藏、得、深!”,最后三个字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心尖尖儿上的人,这心尖儿能杵个人吗?还不得把心踩得稀碎?别听他胡诌!”,房疏又看得霍台令手上有信件,“这是什么?”
霍台令递给他,“你的。”
房疏接过,却被霍台令恶意捏住,房疏学乖了,他不给,自己也不夺了。
霍台令戏谑着,“快接着啊,难不成是怀了孕,脱了力气,信都接不稳了?”
一旁两人看这两人之间斡旋着诡异的气氛,有些尴尬得说不出话。
房疏猛的使力一抽,而霍台令却半点没使力,多余的力气差点把自己给晃荡到榻下去。
霍台令大笑,“房大人自己给自己唱戏呢?拿个信都这么大费周折?”
房疏不理他,拆开了信,看着这半是官文半是朝鲜文的信,说:“这李敬德邀请我不日去他府上做客……”
尔良蹙眉,“李敬德是谁?”
房疏:“是李珥的学生,官任大提学,在朝鲜影响力不小。”
房疏起身就准备收拾东西,霍台令一见拉住他,“你做什么?不是才……才受了伤?”
“我的收拾东西前往王京……”
“现在?!”,霍台令后悔自己给他这破信了,“你怎么说风就是雨!慌得了您了!”
“信上说了……必定要做他府上十日客,现在已经是一月初了!亏得这伤所赐,这行程怕也要二十多天,现在时间已经很赶了!”
房疏怨恨这霍台令,时间紧迫是一回事,加之他也不想再和霍台令一个屋檐下,表面镇静,心里是窘迫非常。
第26章
“少爷……我们怎么不
一起?”
房疏:“你与敬州先班师回京……我去了趟李敬德处,不日也可回去。”
房疏虽然身远在朝鲜,对朝廷中之事有个大概了解,神宗皇帝不想将妖书案闹大便贬低了几位官员,有几个庶吉士平白受了牵连,刑部尚书迫于舆论压力,患病致仕——本想讨好郑贵妃,反而丢了失了仕途。具体情况表过不提,房疏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京城危机是暂时解除了。
尔良和叶敬州面面相觑,对这安排深觉突兀,“复炎……怎么突然?”
“兄弟们可都想回家过年呢!这里现在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本来昨晚经历了那档子事,他就有班师回朝了,一直犹豫不决,这封信是给了个指引,正好为南金姬寻个安身处,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叶敬州也知道兄弟们归家自愿强烈,只有有些不放心房疏,“我与尔良都归去……复炎可如何是好?”
“少爷,我不回去!”
房疏故作发怒,“休要任性!你上次执拗就惹出祸端,这次还是不听?!”
霍台令知晓他们秘密,这事儿不处理好了,回京就是板上鱼肉,虽然现在也是板上鱼肉。
霍台令是趁着酒意说了那番话,可当不当真,还不是看他老人家心情?难道他真只是图色?只是图色更加危险,说厌烦便厌烦了。
尔良眼神倔强,房疏将他拉到帐外,说:“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少爷!发生什么了?是不是霍台令……?”
“你别想这么多……这次你且听我的!”
尔良鼻翼微张,满脸慌张,自责道:“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别想这么多了,你听我这次就行了!”
尔良不再说话跟着房疏回了帐
房疏对叶敬州说:“这里基本也平定了,你们先回朝,苗疆土司等地内乱不断,也许正是皇上需要人手的时候。”
听得又有大显身手的时候,叶敬州也很是激动,扫了一段时间虾兵蟹将,实在无趣。
霍台令:“房大人说的对,这四川等地内乱实在是皇上心头大病,我也先去与陈璘大人通此情况。外忧已平,内扰未抚。”
房疏听他要走,心里大松一口气,霍台令看他表情,心里有些烦闷,不顾那两人的眼神,凑近他耳旁说:“等我到时候去接你……可别和别人打得太热。”
房疏气恼,“不必劳您大架!”
“有佳人相伴,又凯旋而归,岂不妙哉!”
当晚和刘大刀通报了情况,刘大刀也准备回朝,兵部发了通函让他前往四川平乱,决定和叶敬州他们同路。
此盘将歇,又赴下场。
由于锦衣卫都在干麻贵那里,闻玄青也得去麻贵那里交接,领回众人,不出意外也要回朝了。
房疏坚持连夜启程,由于身后有伤,只能像个妇人一样,让下人准备了马车,带着几十个个精良的护卫出行和南金姬三人出行了。
霍台令一见南金姬,心底里一万个不乐意,当着南金姬的面儿就和房疏来了个舌唾交融,房疏此时身弱,也拗不得,心里虽然复杂,也只得由他去了,可看得南金姬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在房疏看来,这便是他折煞人的手段,房疏憋红了脸说:“你何必这样,我只是带她去寻个安身处。”
霍台令笑得几分邪魅,几分霸道,“怕她心不死,得盖个章……”
房疏有些心慌意乱,别头不看他眼睛,说:“霍大人实在是多此一举。”
“我看着你离去。”
“不用!”
房疏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马蹄滚滚驶入黑暗,房疏鬼使神差撩开了车帘,向后看去,那黑影居然还在,只是越来越看不真切了,心中生了有些暖意。
房疏才有些明白,自己如何不欢喜他,怕这十年前种下的欢喜种子,在殿试初见时便开始茁壮成长,已然成树,今才发觉,有些哭笑不得,这境地两难,他摸了摸胸口处那道煌珠,表情似笑非笑,欲哭非哭。
“大人……你可有心事?若不嫌弃,可说与我听?”,南金姬正顾着那俩姐弟,又见房疏长吁短叹,定是和刚刚那霸道大人有关,那大人也曾有段时间对自己动手动脚,好个撩拨手段,撺掇淑女也要害相思,不可否认自己都有些五迷三道了。
房疏摇了摇头,“欲说无言,你们安心休息吧。”
那两姐弟这几天见了太多外面的新鲜物什,什么大车,火铳,真是凭空就能射穿草靶,暗道那好看大人也不骗他们,这些士兵都是神明。今儿又坐了马车,兴奋地晚上也要撩起帘子左看右看,真得吵得房疏睡不着了。
南金姬是个温克性儿,管不住这两姐弟,房疏看他们高兴也不说什么,半躺着想事情。
方砚才从太仆寺回家,见牛玉环正在家中整理她的刺绣,“阿环,明日得闲,那曾大人明日邀我去他府上吃茶。”
“巡抚司的那曾大人?”
“正是。”
牛玉环放下手中活计,接过他官帽,说:“明儿我也得去找极肴行的陈二姐交货,她儿子过两天成亲,这鸳鸯衾要的急,你带着绝儿也去玩耍一下,他这都一个月不曾出门了。”
“也好!”
牛玉环与房疏说了,房疏摇晃脑袋,“不去!去了也是个看门的,上次去胡侍郎家,让我就在门口等他,哪里也不许去,我就干站了一天,爹出了胡侍郎的门,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带了儿子去的!”
牛玉环掩嘴笑了,“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敢指使,一个敢乖等。谁叫你这么听他的话?”
“那我无处可去……”
“你这快满十六了,还不多出去走走,寻觅个俏佳人?可别白白糟蹋了年华!”
房疏一听,学着防砚训人的动作,做这捋胡子的动作说:“阿环!你这不正经的妇人!又在儿子耳旁吹些什么没羞没臊的话?”
说罢,母子俩哈哈大笑起来,牛玉环挑着眉头,说:“你爹可就爱了娘这私下的不正经!”
把房疏臊得不行,牛玉环瞧了无趣,“怎么和你爹一个模样?不会也是个闷着臊的?”
这圣贤书是对不进去了,只能自暴自弃,“娘~,您快别说了,我去还不成?”
“真乖~,若是看中了心仪的可得给为娘说道说道,娘心里可好奇勒!”
第二天一大早房疏就跟着方砚身后,别家官老爷出门都是官轿子出行,不说八抬大轿,四人轿总应该有的吧,这方砚不仅没有轿子,连护卫都不带,穿着麻布衫手持青竹扇,步伐跨得又急又快,不知道以为是胀了急屎,其实这是方砚习惯,觉得闲庭信步是浪费时间。
房疏已经挺拔得和方砚一般高,骨肉初成,只是太过清瘦,布衫里显得空荡荡,一身麻衫也是新的,房疏这个年纪正是发育的的快的时候,三天一见就拔了一个高度,之前的破麻衣都短了一截,牛玉环平时太忙又因为房疏一般不出门,昨晚才发现这个问题,这个年纪的孩子爱美心极重,连夜缝制了一套合身的衣服。
父子俩麻衫配麻衫,都背挺如青松,房疏又生的俊俏,惹得好多少女老妇都侧头偷觑。正所谓:俏郎嫩生初长成,面如玉兰背如松,诱得奴妮春心恙,勾得老妪暗流涎。
房疏如芒在背,一点不自在,好不容易到了这巡抚司,来了两个小校尉领了两人入内,才到大院,一旁许多光膀子男子一旁站桩。
方砚对房疏说:“你就不要进去了,在这里等吧。”
房疏心里如万江奔涌,他就知道是这样,真不该听了娘的话,来这里又受一天罪。
房疏无奈只得寻了一处坐的,院子三亩见方,院落里有一个矮大的榕树,树下有两只黄木椅,正是初春,清风徐徐。
看了地上蚂蚁搬家,又看天上云卷云舒,好不无趣,却被那群光膀子男子里面一个矮小身影引起了注意,别人做五十个俯卧撑,他做的快起码要做七十多个,别人扛着石杠围着院子来回跑二十圈已经是气喘如牛,他身体虽小,却抗着同样的石杠健步如飞,后面虽然有些力竭还是扛着跑了三十圈不止,这应该是常态,其他人都见怪不怪。
房疏就这样又看了两个时辰,不觉到了午饭时候,房疏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爹又把自己给忘了,所有人都走了,那小孩子还在那扎马桩。
房疏用手支着头,看他没有休息的意思,忍不住好奇,起身上前,才发觉屁股都坐麻了,“小孩儿!你怎么不去休息进食?”
房疏走到他身前,看他脸上都是脏灰和汗混成了泥,整个一泥小子,五官看不太真切,鼻梁倒是又又挺,精精瘦瘦的,胸口有一颗用红绳穿戴的白翠玉珠,珠光圆润,似出淤泥的白莲,没有讨到一点脏,还怪好看。
他扎着马步,还不及房疏胸口高。
可怜房疏生平第一次搭讪连白眼都没有讨到,这孩子根本不看他,连眼皮都抬动,房疏一旁越想越气,伸出他“玉指”纡尊降贵般的戳了戳他胸口,若是个又聋又瞎的人总应该能感觉到吧。
如他所愿,讨了一个不重不轻的白眼。
“泥猴子!”,房疏弯腰与他对视,“哥哥和你说话呢!不知礼!”
小孩儿还是不说话。
“莫不是个哑巴?”,房疏又围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了一番。
小孩儿被看得不自在了。
小孩子刚刚开始发育,声线有些粗噶,又夹杂着柔气,半天终于说了一句:“不是哑巴!”
房疏见他有趣,只想逗弄一下,“不是哑巴,还不回我的话?真是有爹生没娘教!”
哪知这小孩儿不扎马步了,突然站直了身体,捏紧了拳头,眼里似要喷出火气。
房疏有些害怕,自己虽然比他高大,好歹是个只会拿笔纸的文人,这小孩儿的力气是不小的,一锭子下来,他可能吃不消。
房疏识趣后退了两步,“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可以唇枪舌剑,不能舞刀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