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马骁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也不敢细瞧沈溪舟的表情。
“嗯!”沈溪舟鼻子一哼,故作平静,其实心里乱如麻的,他低头看着马骁的发旋,心想也不知道这个人昨天回去后怎样想的,有没有相信他那个烂借口,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过分被吓到了。
此时琴师笛师到位了,两个人又像平时似的练了起来。马骁一直不好意思看沈溪舟,他一见这人心里面便浮现起昨夜的画面,脸红心跳的,他脸皮薄,脸一红马上就会被发现,他可不想被沈溪舟嘲笑。于是老老实实的唱着,眼睛盯着戏台上的地缝数了一遍又一遍,才能平静的把戏文唱完。
马骁低着头,沈溪舟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皮肤很白,映衬着那两片红唇更加红润显眼。沈溪舟老忍不住盯着他的嘴看,就像着了魔魇。他战胜不了心魔,干脆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对着空气唱他的词。刚好小桃过来找沈溪舟,见他们在排戏,就在在戏台边上看了半天:“大师兄,小瓶子,你们两个这唱的什么戏啊!不想是《惊梦》倒像是仇人见面的似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被个小桃埋怨,沈溪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故作严厉:“小瓶子,你认真点,你老是低着头,我怎么和你搭戏!”
“师兄,我昨天没睡好,眼圈太黑了,不敢让你们看见......”马骁掩饰到。
沈溪舟听到他昨天没睡好,平静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慌乱。他也没睡好,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我一样也在意昨天的吻,还是说他是真的被我吓着了呢?他想望一望那个人的眼睛寻求个答案,可是那人铁了心不让他看,背过身去,和琴师说话。
“大师兄,待会再练吧!”小桃说:“小姐找你有要事相谈,劳驾你去一趟花厅。”
“你好好练啊!待会我再回来检查!”沈溪舟严肃的说,他眉头微蹙,似有怒意。
马骁感受到了他声音中透出的凉意,转过身来应了一声,就继续认真的练了起来。
沈溪舟去了花厅,汪雪莺已经久候多时,她拿着一份单子给沈溪舟看:“哟!今天来的有些迟,这个点才开始排练,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嗯,没什么事!昨夜睡得不好,起得迟了些。”沈溪舟接过单子来细细看过。
汪雪莺便指着单子,把明日的流程,戏单,人员和物品的安排和沈溪舟说了。
“是遇到什么事了么?”说完正事,汪雪莺还是忍不住问。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人眉梢眼角都和往日不同,似有什么心事。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这样准备就可以,明天戏台上我会看好。那些地方,还劳师姐费心了!”
转眼到了周园的堂会,周园今天很热闹,听说有戏班子要演出,大家都争着去看,还没开场就坐满了宾客。入口处过道处到处挤得水泄不通。汪雪莺忙着安排人手,忙的满头大汗。小桃比他们小姐还忙,又呀递手绢,送茶水,又要防止别人挤到他们小姐。人群中来回几趟,汪雪莺是没事,小桃的发髻都叫人挤歪了。汪雪莺急匆匆的走在前头,一边回头和后面的小桃说着话,并没有注意脚下。眼见前面就要下楼梯了,小桃待要提醒时,汪雪莺已经一只脚迈了出去。
“小姐,担心脚下!”小桃几乎惊呼道。
此时,一个正在上楼梯的青年眼看汪小姐要摔下了楼梯,赶快把手中的书丢开,上前及时的扶了一把。
汪雪莺吓的失神,那一脚要是踏空了,能顺着楼梯直接滚到底下去。
“这位少爷,多谢了!”小桃扶着汪雪莺,连忙道谢。
那青年有些怕羞的样子,也不答话,推推眼镜笑了笑。他穿一身立领的西服,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稳重踏实的样子,低头收拾着他散落一地的书本。
在后台准备妥当的马骁,偷偷跑到台子边上,拉开幕布向外看了一眼。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坐满了宾客,他原本就非常紧张的心,此时跳的更快了!他赶快把幕布拉上,倚着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准备好了么?”沈溪舟看他一人立在门边慌张的傻样子,忍不住欺负一下。过道很窄他们两个离得有些近,马骁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茉莉花香气。
马骁被吓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的想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发现后面是墙,竟然退无可退,轻呼了一声:“师兄!”
沈溪舟趁机仔细端详着他的小瓶子,勾了脸,换上戏装,真真是一朵娇花照水,美艳不可方物。这出戏沈溪舟不是没和别唱过,可是却没有哪个杜丽娘像小瓶子一样,让他方寸大乱,心跳加速。
“我......准备好了。”昨天回去,马骁又细细的练了几遍才睡,丝毫不敢懈怠。
此时开场的戏已经开始登台了,后面的人也去候场了,这个狭窄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师兄......我紧张。”马骁偷偷和沈溪舟说,他第一次登台,心里完全没底。
“......”这语气在沈溪舟听来就好像在撒娇一般。今天见他这个动人的样子,沈溪舟本来就在极力的自持,才克制住要把人搂到怀里的冲动。这个人却时时挑衅他忍耐的临界点:“不怕,万事有我,跟着我就行了。”沈溪舟温柔的和他说,让他安心:“你上台直管看着我,不要管下面的观众,把他们都忽略了,这样就不紧张了,知道么?”
马骁的心一下子就沦陷了,那么温柔的沈溪舟,是真实的么?他楞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回荡着那句话:“跟着我,跟着我......”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沈溪舟拉着他的手穿越了悲欢离合,生死契阔。等回过神来沈溪舟早已走了。
很快就到了《惊梦》,马骁这些日子也确实下了苦功,上台也看着像模像样的,有些工架。他人一直聪明,什么事情一说就会,一点就通,只是不肯好好钻研。
“这个小姐真漂亮哇!”台底下的人纷纷被台上的美人吸引到。
“是生面孔,好像以前没见过。”一个梓园戏班的老观众说。
“唱得还不错,有意思!”一个年轻小伙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马骁看。
等到沈溪舟上台时,底下更是掌声雷动。马骁谨记着沈溪舟的话,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他。沈溪舟怕他紧张,用眼神不断地回应,让他镇定下来入戏,谁知道一来二去,自己被马骁深情的眼神勾的也再难移开眼睛了。他们都入戏了,台上已经没有什么马骁和沈溪舟了,
“你看沈老板,那个眼神......哇.......”连观众都感受到了他眼睛中满满的爱意。
“我看呀!他也被漂亮的杜小姐迷住了!”台下的人说。
李小姐作为沈溪舟的头号票友,此刻也坐在台下捧场。她几乎看过沈溪舟的所有戏,却从没见过沈溪舟今日在台上的这种反应。她万分惊讶看着沈溪舟那不同寻常的眼神。她回想着前几次与这两个人见面的场景。她素来心思机敏,查觉到了沈溪舟对这个小瓶子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那种礼貌和疏离是不同的。李芷衡默默坐在台下不说话,心里不断的在思量,这个人对于沈溪舟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马骁:“师兄,你到底怎么想的!”
师兄:“我想吃樱桃。”
马骁:“想吃就要大胆说出来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师兄:“我高冷的人设不能倒!你以为冰山美人那么好追啊!?”
马骁:“........”
第17章
两个人入戏太深,谢过幕下台的时候,沈溪舟还舍不得放开他的小瓶子,一路牵着走下来。
马骁自是不愿松手,趁势紧紧的握住心仪已久的玉手。沈溪舟还以为自己是柳郎,自然是彬彬有礼牵着小姐下了楼。
“小姐,我扶你下楼去。”沈溪舟带着戏腔唤到。后台的化妆师父正在喝茶歇息,听他这么一叫,笑得茶都喷了出来:”噗......还叫小姐呢!柳郎,演完了!你快醒醒!”
沈溪舟才发现两个人的亲密样子被人撞见了,尴尬极了,匆匆放开马骁。马骁穿着那长长的裙子,又带着那么些头面首饰,沈溪舟突然一放手,他重心一偏就要摔倒。
沈溪舟看见了,此情此景也顾不得面子了,伸手去抱,把人一把揽在怀中。两个人胸膛紧贴着,都感受到了彼此剧烈的心跳。四目相对,炙热灼灼,沈溪舟的唇蹭到了马骁的鼻梁,那熟悉的温度,柔软的触感,和身上散发的茉莉花香味,让马骁迅速的想到了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马骁竟然有了反应,此时他紧贴着沈溪舟,生怕对方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又羞又急,慌慌张张的将他推开,提着裙子跑了。留下沈溪舟一个人独自承受着化妆师父的大笑。
这场演出意外的成功。连汪雪莺都对这个纨绔二少爷刮目相看。“小瓶子,你还真是个唱戏的好苗子。”汪雪莺在台下看他的时候,终于看到他身上有了几分顾淑君当年的影子。扮相瑰丽动人,唱腔如泣如诉。
“师姐你过奖啦!承蒙各位师兄弟的关照!”面对众人的褒奖,马骁也很开心。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受到别人的肯定。他眼睛盯着沈溪舟,想听到他的肯定和赞许,可是沈溪舟却四平八稳的坐在一边,自己卸着妆,马骁不免有些失望。
“沈老板,今天的戏不错啊!”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后台等了很久,见沈溪舟卸了妆便走进来和他说话。
“李管事!你好”沈溪舟礼貌的应了一句,但是眉眼之间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上次和你说过的松岛君的邀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那男人小声的和沈溪舟说。
马骁见有人和他师兄说话,自然留心,竖着耳朵听两个人说什么。
“早已经告诉你了,我不去。”沈溪舟说:“若还是为此事,您就请回吧!无论您来多少次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沈老板,您是聪明人,为什么不肯转变一下思想呢?”那管事点了一支烟:“都是传播文化艺术,还在乎什么民族,什么国家,太狭隘了些!”
“我的心意不会改变的,你请回!”沈溪舟说:“请您不要吸烟,我们不习惯这个气味!”这个人来缠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趾高气昂的,他有些生气。
“我师兄都说他不愿意了,你怎么还不走!”马骁见沈溪舟流露出厌烦之色,知道他不喜欢这个人,便跳出来说。他才卸了妆,衣服也没换,头发还没拆,一眼看上去还是个小姐模样,却像流氓土匪一样插着腰,看起来很滑稽。
“哟!这个小娘子俏生生的样子,怎么发起火来了!”李管事见了他的衣服好模样,就起了些歪心思,伸手想要往马骁脸上摸。沈溪舟见状,哪里还坐得住,立即上前死死拉住那人的手,让他动弹不得。他手劲很大捏得那李管事直咧嘴:“哎哟哟哟......放手,放手!”
“请回!”沈溪舟松开手,再一次严肃的送客。那李管事看沈溪舟的样子估计今天是谈不成了:“沈老板,你再考虑考虑!我会再来的!”灰溜溜的走了。
“来什么来!还不快滚,少来烦我师兄!”马骁还想追出去骂,沈溪舟拉着他,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马骁问:“他是什么人?”
沈溪舟并不想让马骁知道这些烦心事,只是叹了口气:“哎!是个大麻烦,总之不要得罪就好!”
演出过后马骁算是了结了心愿了,他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沈溪舟回到家中。这几天马大帅都在家,他不便总往戏园子跑,加上他认定沈溪舟对他无心,一起演出完,对这个事情也就没那么多执念了,老老实实的去上了几天学。
沈溪舟几天不见他,心里非常想念,习惯了那段一起演出,一起排练的日子。马骁不在身边,他觉得心里空空的,竟然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好。他心里时时牵挂着那个人是千不该万不该的事情。道理在心里说了一百遍,他是他师弟,按梨园行的规矩来说,他不该喜欢师弟。他们都是男人,按普罗大众的看法,他更不该喜欢他。可是翻来覆去的想了那么许多遍却扛不住心中的悸动。就像一根羽毛在不断的拨动着自己的心弦,时时在小声的弹奏着喜欢,思念的歌,它可以很小声很小声,但却无法完全安静下来。
心里的歌再怎么压抑还是要传出声音的,喜欢和思念很难掩饰。凡是有人从门口经过,沈溪舟就赶快抬头看一眼,看是不是小瓶子来了。发现并不是他,眼睛里就写满了失望。柳桥和松亭都觉得他很奇怪,柳桥便问他:“师兄,你在等人么?”
“没有!”沈溪舟大声的说,声音越大越是心虚:“继续唱你们的,别走神!”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溪舟也是闷闷的,他心中的结打不开,又不能同人诉说,这些天都是这个样子。
“溪舟,溪舟!”汪雪莺见他神思恍惚的样子,就喊了他两声。
“嗯?”沈溪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心不在焉的随意扒拉着碗里的饭,扒过来,扒过去的好几回,就是不往嘴里送。“有事么?”
“饭菜不合胃口?”汪雪莺看他最近饮食都不好就问道。
“没有!”沈溪舟掩饰似的,慌忙扒了几口饭到嘴里。
“你身体不舒服?”汪雪莺担心的问他。
“没有,师姐不必担心了!”沈溪舟说,然后回过神来好好吃了几口饭,像是在安慰师姐。“小瓶子真的没和你说家里是什么事?”他忍不住还是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