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华抱着双臂,愤愤不平地嘟囔了一句:“狼狈为奸!”
曲思天确是听到了这句话,面带微笑地看了看楚昭华,对苏子陌说:“你搬来如何,反正阿华的厢房大的狠,就他一个人住太浪费。 ”
“这不行吧!”楚昭华差点被他家的山长大人气的吐血,拽着曲思天的袖子拉到一旁,说道:“你行行好,饶过我!”
“是你亲口说要做人家的陪读,他不搬来,你怎么陪,难道你要搬过去?”
楚昭华抽搐着嘴角笑笑,拜托他是没用了,信口胡言道:“我这么胖,自己一个人还不够睡,挤着他就不好了。”
三个人同是哑口无言地看了看他的身材,要是他还叫胖,猪都想揍他。
楚昭华也觉得自己的借口离谱的不能再离谱,对着苏子陌,挠着一侧脸颊说:“其实吧,我房间闹鬼,怕吓着你。”
“……”
苏子陌根本就没把他编的谎言当回事,平淡地哦了声:“你叫什么名字?”
“沈君华。”
苏子陌默默地记在心中,不仅人长的俊秀,名字也好听,心情大好地辞别道:“我这就回去收拾包裹。”
曲思天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问了句:“阿华,你可会游水? ”
“不会。”楚昭华没加防范地答道。
“那很好。”说着,一把捂住楚昭华的嘴巴,将他扔进湖里,大声道:“这么不小心,沈君华落水了。”
苏子卿咽着吐沫,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心里叹道:这个人不能惹。
继而看到走出不远的苏子陌以最快的速度折回来,画像往苏子卿的怀里一丢,蓦地跳进水中。
楚昭华呛了几口水,透不过气地晕了过去。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宁王府,而且那天正好是他大喜的日子。红盖头遮着娇美的小娘子,心花怒放地想着春宵帐暖,哪想到盖头底下藏的是苏子陌。
就说遇见他准没好事,做个梦都能梦见他。
额头渗出密密的一层汗水,苏子陌拿着帕巾小心地替他擦拭。可是清醒了楚昭华似乎不领情,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甩到一边:“你是扫把星转世吧! ”
苏子陌吓了一跳,看到他醒了本是高兴,但没想到他这样讨厌自己。心下有几分委屈,咬着唇不说话。
楚昭华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但这不能全怪他,毕竟他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但看着湿衣服未换,头发还在嘀嗒淌水的苏子陌,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是曲思天害他如此,与苏子陌无忧,再是发火也不能拿他撒气。
于是胳肘撑着床榻,慢悠悠地坐起身:“我适才做了恶梦,不是针对你,抓疼了吗?”
谎话说到自己都心虚,不是针对苏子陌,还能有谁,恶梦的根源不就是他苏子陌!
苏子陌点点头又摇摇头,扯着袖襟盖住楚昭华抓出的五道红指印:“不疼的,你没事就好。 ”
楚昭华木讷的嗯了一声,再是没了彼此间的对话,隐隐地传来的曲思天的脚步声。
放着是平时根本听不见,因为曲思天的脚步声很轻,像是一只猫路过。然而此时的屋子奇静,所以他的脚步声咚咚地踩了进来。
曲思天随便找了几件衣服让苏子陌先换下,替苏子卿传话道:“你三哥说,晚些时候会派人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楚昭华半坐在榻上,摆着一张臭脸:“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看我不顺眼,我可以走,没必要处处针对我。”
曲思天瞧着那边憋了一肚子气的楚昭华,想笑但忍住了,眼睛眯成狭长的一条缝:“我可没说看你不顺眼,你自己愿意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那你为什么……”
“我有十足把握。”曲思天赶紧把话接过去,余光扫过正换衣物的苏子陌,继而指着他说道:“人家救了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楚昭华沉默了,许久才皱眉道“你这思想有病。”
苏子陌换好衣服,但因为曲思天的身材比他要高大许多,不小心踩到脚旁的布料,咣地趴到地上。
曲思天扶起他道:“别心急,是你的谁也抢不去。就算被抢了,再抢回来不就得了。”
苏子陌听他说这话时,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莫名的凶光,不由的浑身一振。
用晚膳的时候,楚昭华像大爷似的坐到桌前,不管曲思天夹哪个菜,他就一筷子别过去,今天的事他还没完。
苏子陌咬着两根筷子,在一旁嫉妒地看着,要是他能和自己也是如此打闹该有多好!发酵了的醋味,只有自己知道它有多酸。
闷着头,一声不吭地夹了满桌子菜到曲思天的碗中,这下他们不用再在饭桌上斗筷子,自己也能少吃点醋。
楚昭华暼了苏子陌一眼,似乎不太高兴,但也没说让苏子陌难过的话:“那会谢谢你,不像有的人心眼坏到了家。”
曲思天只是无害地笑笑,苏子陌便看到楚昭华不知怎么的就坐到了地上。
不管楚昭华的厢房有多大,最终只有一张榻。楚昭华本着自己先入为主,对那张榻誓死不让。心里想着又不是自己求他住进来,他不喜欢打地铺完全可以滚回他的苏府。
其实住榻还是打地铺,苏子陌并不介意,只要能和楚昭华多待一刻,怎么都是好。
很是听话地接过楚昭华扔给他的一床被褥,默不作声地在地上铺好。
虽然不比家里的榻舒服,但躺上去还不至于难受。侧目看了看平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的楚昭华,胆怯地拽了拽他的袖角:“君华兄,你不睡吗?”
起初,苏子陌想像曲思天一样叫他阿华,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唤他会让他生气,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唤了个君华兄。
楚昭华侧躺过身,单手托着一侧脑袋,眼眸里映着几许摇曳的烛光:“有什么事? ”
“没,没有。”苏子陌害怕他烦,欲言又止地说了句没有,而楚昭华却来了兴致的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苏子陌想了想:“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第一次见过你后,便满脑子想都是你。你说是不是很怪,怎么能才见到一面就忘不了。侍女姐姐说是一见钟情,可你是男子啊,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之后你问我是不是在想你,我那时说的是真话,无时无刻不在想。”
楚昭华无奈地笑笑:“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我适才同意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既没有年轻女子般的软玉温香,又不能传宗接代,就连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苏子陌又是想了想,两眼空空地凝着楚昭华,说:“我父亲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从没做过赔本的买卖,而我却和他不一样。我不计利益得失,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算赔的倾家荡产也愿意。所以你说的好处我从没想过,就像你说的传宗接代也和我无关。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他们努力一些,也不差我一个。”
楚昭华没有接话,无语地躺了回去。仰着头,直直地望着穹顶的纱帐,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他聊下去,只不定又会从他那里听到什么歪理邪说。再是不带任何语气的说:“我困了,你也早点睡。”
苏子陌不情愿的嗯着,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正要去吹熄烛火,窗外飘浮晃动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第六章
苏子陌最先想到了楚昭华胡诌的闹鬼,竟是真的,他居然是在为自己考虑。不动声色地拍拍楚昭华的身子:“君华兄,你果然是个好人。 ”
莫名被夸,楚昭华觉得他又要犯病,疑惑地问道:“怎么讲?”
苏子陌没有回话,示意他看窗外。
顺着苏子陌指去的方向,楚昭华看到了一处轻飘乱晃的人影,好似晚风拂动的纱帘。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咽着涂抹告诉自己这里没有鬼。可劲地揉揉眼睛,却看的更清楚。
佯做淡定的对苏子陌说:“这回你该信我了吧。”忽然想到他那个不坑他就对不起天对不起地的山长大人:“想玩是吧,我陪你。”
站起身的同时,看到毫不惧色的苏子陌,说:“你不怕?”
苏子陌摇摇头:“怕也没办法,人家是鬼,本事比我大。他想杀我,我就让他杀,大不了我死了再去找他报仇。如果他只想吓吓我,我不理他,他没意思不就散了。”
似乎这些话很在理,楚昭华认可地点点头。下了榻,悄悄地地挪到窗前。双手推开窗,但看到实实在在的游魂野鬼,还是有几分忌惮,万一不是曲思天怎么办。
原本那鬼是背对着他,可当楚昭华伸手拍他的肩时,那只野鬼突然转过头,随着一阵风,蓦地凑到楚昭华的眼前。
这下楚昭华全都看清了,那只鬼的脸根本就没有五官,伸出去的手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像尊泥塑的玩偶似的僵在原地。
眼见着那只鬼远离他,飘飘荡荡地去了别处,才咽着差点跳出来的心脏,摊坐到地上:“子陌,我可能走不回去了。”
白天信口雌黄的假话居然一语成谶,他发誓再也不开闹鬼这种玩笑事,明明前几天都是好好的。
此时躲了去的野鬼摘下脸上的□□,重重地叹口气:“自己都是孤枕难眠,竟还为了别人的事煞费苦心。”
默默地摇开楚玉画给他的那把折扇,指肚摩挲着竹质的扇骨,像个傻瓜似的自言道:“和你曾经的主子比起来,你到是有情有意,绝不会像他一样抛下我不管不问。 ”
经过曲思天的一吓,楚昭华说什么也不肯独自睡一张榻,像根藤蔓似的缠住苏子陌。还不忘给自己找个说出来不丢人的借口:“夜里冷,抱着睡暖和。 ”
其实他的颜面早就丢尽,但是这样搂着,苏子陌何乐而不为!只是他勒的有点紧,苏子陌好悬一口气上不来。试着掰他的手,楚昭华又怕他会走开似的搂的更加紧实。
一来二去,苏子陌开始怀疑,再被他抱一会迟早也得做鬼,索性就不再动作。
楚昭华觉察到苏子陌不在挣扎,安心了许多,脑袋抵到苏子陌的胸前,不由的忆起小时候。
每次做错事,父王都会把他关进黑屋子,那么小的孩子,放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该有多害怕。
按理说被关多了也就不怕了,偏偏那个天煞的二哥每次都幸灾乐祸的坐到墙外的地上给他熏陶妖魔鬼怪,要是那时也有一个暖乎乎的苏子陌让他抱着,是不是就不怕了。
翌日,楚昭华起的很早,像往常一样赖了会儿床,睁开眼睛看见窝在怀里的苏子陌不由的想起昨晚的事。
面如土色地摇摇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动作轻柔地,怕是吵醒了苏子陌,小心点从他的颈下抽出自己的胳膊,隔着他的身子跳下了榻。
其实,这时候的苏子陌也是醒着的。只是想到和楚昭华同榻共枕了一宿,不免藏了一种女子般的软惜娇羞,竟是如此,幸福的要死。
楚昭华不知他在装睡,自顾弄着衣服,回头看看苏子陌,他的脸看起来比之前更红了,难道是错觉。
苏子陌似乎能感觉的到楚昭华的目光,脸上像是有一只毛毛虫爬过,奇痒难耐。时在忍不住,突然捂着嘴笑出声:“君华兄,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楚昭华大约是吓到了,别扭着脾气说:“关我什么事。”
心里已经猜到苏子陌铁定会和他说是因为昨晚的事,还是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昨晚,楚昭华被鬼吓的没有休息好,而曲思天却是因为想楚玉想了一个通宵,两个人的面色如出一辙的相似,反是让爱吃醋的苏子陌又嫉妒了一次,不如他也不像死猪似的睡到天明。
但有一点是值得欣慰的,他总算能窝在梦中情郎的怀里,拼命地汲取温暖。
本想把这般纤细的小情怀独自埋藏好,却不由的露出了温暖的笑意,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楚昭华白了苏子陌一眼,突然想起闹鬼的事,对曲思天说:“昨晚是不是你扮鬼吓我?”
虽然见到了那只鬼的真面目,但楚昭华还是觉得事情不能这么简单,肯定是他听自己胡诌房里闹鬼而故意假扮。
曲思天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虽然想,但还没那个闲功夫,是不是你看错了,把窗外的花枝当成是鬼影。”
“不可能。”他险些就拍到了那只野鬼的肩膀,而且苏子陌也是看到了,不可能有假。坚定道:“难道花枝和鬼我还分不清吗?倒是你真的没有扮鬼吓我?”
“我说了你也不信,那为什么还要问我。如果你愿意,就当作是我,反正我在你心里也是不堪。”
楚昭华看他眼神没有飘动,并不像说假话,难不成是真有鬼,声音一下子变得颤抖:“我也想信你,可你总是欺负我,所以我不信也是合情合理。要不,咱们去庙里找几个得道高僧为它诵经超度,或者找几个道士做一场法事也行。”
曲思天心想自己又没死,不至于浪费了那个钱,踩着莲花般的步子,摆摆手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又没做亏心事,怕它做甚。”
楚昭华想了想,不是这个理。由着脾气不依不饶地追过去,一个劲儿的在他身后嚼舌:“你可以不考虑我,苏子陌你总是要管的吧!人家好歹也是个小少爷,给他吓坏了,你怎么和他家里人交待。而且这和亏心事没有半点关系,冤有头债有主的,那是善良的鬼。但也有恶鬼,就是看不惯别人好,不分青红皂白,见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