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陇右:都督府,下属多个州,相当于小藩镇。
银州/肃州/并州/沧州: 辖多个城镇,有自己的常驻军。所有州的常驻军相加就是一个都督府的军备力量。
此外带城的(比如平城/陇城)就是本文世界观里相对重要的城镇。
希望能带给你一个好的观感w。
然后我很少因为别人说过什么就来定下的情节,除非特别一边倒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也不会改剧情走向。请大家相信我在诚恳完成这个不成熟的篇目,如果能全部看完是我的荣幸。等写完后看前文描写,如果到时候依然有很愤怒或者无法接受的地方,有理有据地骂出来我绝对不会还口的哈。
第59章 西风挟雨声翻浪(二)
司天监卜卦以一甲子为轮回,言明的自然也就是三代以内的事。
东南,是指南楚,“烟波定”已经应验,历经十数年的南北之争有了结果。若天子走失位中说的是皇子或者皇帝的意外死亡退位,无论这人是夭折的高北辰还是因兵变逼宫狼狈出逃的高景也在星盘的预料中。
那么后面的意思呢?
什么叫紫微出河西,是指塞外生变吗?可白城又是何处,明月真有所指吗?
贺兰明月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可能,这只是你的手段!”
“当中却有诡异之处。”高景分条缕析道,“既然父皇笃信司天监的星盘,为何会传出他杀人灭口?上一次司天监行占卜,卷轴亦是二十字,为何这次足足少了一半?是因为编不下去了?如果一开始便有**控司天监,又恰好赶上北辰失足而死……你若是父皇,你自然也不信也得信,牺牲一族保大宁江山周全!”
贺兰明月哂道:“可你要我如何相信这就是当年之物。”
高景想过他会这么问,半点不慌张:“你想说我伪造的这东西?难不成我费时费力就为了让你相信我父皇是个任人玩弄的傻子吗?”
他伶牙俐齿,贺兰明月却冷道:“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伪造星盘算什么?”
“找个懂观星之术的人来一看就知真假,还有纸张、墨迹都可作证,你若不信,那我也没话说了。”高景说完,双眼微闭,居然倦了一般休息起来。
贺兰明月恨透了他这副“随便你”的模样,闻言轻哼一声,径直起身拂袖而去,竟是不欢而散。
李辞渊追了出去,只余下高景和他的侍从。
林商看一眼旁边玩困了的李却霜,少年全不为大人们的讨论影响,走到高景面前。两人以为他要去休息,但李却霜意外地开了口:“喂。”
高景睁开眼,朝他露出个温和笑容:“什么事?”
“你应该没有骗贺兰哥哥吧?”李却霜犹豫道,余光看了林商一眼,“虽然你……你们威胁过我,但我觉得你方才不是在骗人。”
“你的直觉么?”
李却霜道:“不是直觉,我听得出来你真的想和贺兰哥哥消除误解,只是说话不好听,好似对他有气。不知你们过去什么关系,可……他把你带回来,就说明他也留了转圜,何必故意激怒他……”
一番话出口,高景对眼前少年刮目相看:“少年郎,你看人很准啊。”
李却霜道:“你对义父是很有礼貌的,惟独对贺兰哥哥不一样,若非故意,实在不知为了什么——”
“你大了就懂了。”高景笑笑,“说起,还未来得及给你道歉,那天的事是我们惊弓之鸟了,林商得罪了你,我让他给你磕头认错,如何?”
李却霜后退半步:“这……”
高景见他神情,做了个手势,林商不由分说爽快地半跪在地:“李公子,当日之事尽数在我,若还有气,林某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李却霜哪见过这种认错的阵仗,他自小听的男儿膝下有黄金,眼前的人笔直跪着,连忙要把人拖起来。可林商分毫不动,李却霜生怕李辞渊突然回来看见这一幕,情急之下道:“你别跪了,别让义父看见,否则他真会砍你!”
“无妨,死不了。”
此言方出,李却霜动作一顿,没办法般疾走几步往卧房的方向去:“我不……我不生气了,原谅你,赶紧起来!我……我去睡了!”
他拐过回廊,林商这才慢吞吞地爬起,对上高景揶揄眼神,垂眸解释道:“不是您想的那样,属下与那孩子——”高景示意他继续说,林商却语塞,良久憋出一句:“与他……年岁差太多了,您别多猜。”
高景大笑:“刚才我还没往那处想,你这么一说,莫非真有几分意思?”
林商窘迫在当场,小声道了句“您别瞎想”,言罢又变作了一只锯了嘴的葫芦。他望向窗外,似乎又有了风雪之声,有些忧虑一会儿怎么回住处。
飞霜停在贺兰明月肩上,双翅带着晶莹雪花,偏头看那两人争执不下。
李辞渊拍了把对方的胳膊:“你现在如何打算?”
“太荒谬……”贺兰明月苦笑道,“我真是从来没想过,会有两个卦算结果,那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不就成了哑巴亏吗?”
“你若要为大帅讨一个公道,四叔倾力支持。”
贺兰明月看向他:“四叔,之前你还说,为了霜儿你不会再去冒险了。我们要跟高景起事,有很大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万一……我孑然一身如何都好,你身后,有段六哥有霜儿,你交给我就行。”
李辞渊断然拒绝:“不行!此事你要做,我必须跟着,没得商量!”
贺兰明月道:“那你想过霜儿吗?”
“和他没关系,我为了大帅这些年什么苦都吃过,也没有得到能替他讨回公道的时机。如今小皇帝把利弊分析都做完,再多凶险,我也必须一试!”李辞渊严肃道,“明月,你不是我,不明白这种执着。”
片刻后,贺兰明月道:“我不信任高景。”
李辞渊道:“那又如何呢?”
贺兰明月沉默了。
这话说得真对,他不再去在意父仇,只要不节外生枝,自然能够平稳无忧地过一生。若他非要探寻一个结果,目前摆在眼前的路就这一条。
飞霜从他肩膀跳到李辞渊手臂上,贺兰明月被它翅膀动静蓦然惊醒。他紧绷着的那股神经松了,整个人长长出了一口气:“是……四叔,你说得没错,那又如何呢?只有他复位了,才能为父亲正名。”
“明月,你也可以不去做这件事。”李辞渊忽道,“镖局继续运作,银州一城的人还要靠你支撑……我去,为大帅昭雪。”
“他是我爹,要去也是我去!你不了解高景,而且霜儿——”
“若无法接受他就不配做我李辞渊的义子!你不愿意,我自不勉强;你决定后四叔陪你到底。”李辞渊打断他,“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贺兰明月良久后轻轻一点头:“四叔,我知道了。”
李辞渊笑了笑:“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找到你,也没想过得到个替大帅报仇的机会。如今真凶浮现在即,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定去闯一闯。明月,四叔这一辈子已经值了,以后怎么走,这不还有你吗?”
听出他话语中托孤意味,贺兰明月皱了皱眉,正要让李辞渊别这么说,对方按住他肩膀拍了两下,转身携飞霜走远。
雪势渐大,西风卷挟片片雪白,一直落到贺兰明月头顶、肩上,转瞬即逝地化了。
他重又回到李辞渊的住处,林商守在外面,见了他也不说话,侧身让开通道。李辞渊不知去了哪儿,屋内高景还坐在先前的位置。
“聊完了?”他抢先道,“卷轴给你留着,权当物证。”
贺兰明月道:“不必,为了父亲,四叔自会随你去的。如果你们等来肃州的消息真要起事了,请你务必念及他安危。”
高景对后头的话置若罔闻:“你也随我去吗?”
“再说吧。”贺兰明月停在他跟前,“为何不让林商带你回房休息?”
高景将随身的暖手炉放去旁边,林商便顺从接过捂在掌心。他抬起眼望贺兰明月,再多的话都不必多言了。
贺兰明月叹了口气,他软硬不吃,高景若真对他还是颐指气使的他自可扔下不管,若给他撒娇,他也有法子将人堵回去。惟独这样,贺兰明月无从应对,高景把什么选择都扔给了他,自己眼巴巴地扮可怜。
最终又是一路沿着回廊抱了回去,经过满地木头渣时,高景扣住他的脖子,忽然问:“你和别人整天捶打,在做什么东西?”
“给霜儿的玩具。”
高景听完“哦”了声,不问了。
阿芒早准备好了床铺,天冷后屋内烧炭,却并不放在榻边。升高的温度使室内经久不散的药香更浓,阿芒走过来替高景更衣,贺兰明月站在一旁转过身避嫌,环顾四周后道:“你要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有话对你说。”高景急道,“先不走,好么?”
贺兰明月没回应,预备离开的脚步却停了。他等阿芒服侍高景简单浣洗后退出房间,方才行至床前:“今天为什么拉我的手?”
高景没料到他问这事,张了张嘴,最终说了实话:“怕你四叔骂人,他好凶……”
几乎忍俊不禁,贺兰明月心情放松了些。顺势在榻边坐下,高景见他不走了,其他话顺理成章地说出来:“很多事我只能保证尽力去完成,至于结果现在无法确认。真要证明什么,只能证明……心不是假的。”
“我知道。”贺兰明月颔首,高景愕然片刻,听他道,“但我不能释怀。”
摇光阁的温存,文思殿的伤疤,那个雨夜……想起来都椎心泣血。多少年过去了,贺兰明月可以放下,可以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就释然了。
烛火微微摇晃了几下,贺兰明月起身替他掩上窗,回身见高景在床榻内侧摸索。等了一会儿,高景还摸不到似的恼了,将被子用力一抖,床尾有什么坚硬物事顺着力道猛地砸在地上,金属之声。
贺兰明月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他走过去,看见了一道温柔珠光。
三尺余长的剑,饰以千里江山纹路,剑鞘一颗夜明珠,漏出的半寸剑刃光亮……名为燕山雪。
他拿起来,入手仍沉甸甸的,手指不受控地握住剑鞘的动作和从前一模一样。他做了无数次,这都成为血液中的本能。贺兰明月难以置信地推开一点,剑刃闪过的光一如亘古不变的月色,尽是他的记忆。
高景轻声道:“当时走得突然,把它落下了。”
他把那场意外说成“走得突然”,好似这样就能稍微抹平两人当中的天堑,贺兰明月应该不忿的,但兴许夜色作祟,他半搂着那把剑,再次坐在了高景的榻边,任由对方目光绕在身上。
高景忽然道:“刺我一刀吧。”
贺兰明月尚恍惚,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高景补充道:“你不能释怀,当天种种……换你一刀,心里会好受些么?”
脑中“嗡”地一声,贺兰明月扭过头不可置信看向高景,很难理解这种别样的说辞,像道歉么?也没那意思,好端端地旧事重提又作甚?
高景感觉他的犹豫,干脆地朝他伸出手要自己去握那把剑,贺兰明月拇指一动把剑刃收归鞘中,高景循声摸索半晌,却都没到位置,泄气地垂下手,烛光映着半张侧面,青丝之下是穿得单薄的肩膀。
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缓慢交缠在一处,贺兰明月却突然明白过来高景方才的动作:他看不见,夜晚连点灯都是徒劳。
是他疏忽,贺兰明月心念微动,压低了声音:“眼睛没好?”
高景听见后试探他的动作停了停,沉默着摇头。贺兰明月把剑放在一旁,坐了会儿道:“就算真是你动的手,也非以牙还牙能治愈。若只是合作,你我之间给彼此都留点余地不好么?”
“不好。”
“别作践自己,这样子太难看。”
“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高景忽地带上哭腔,他低着头,肩膀微弱颤抖着,“要你刺我几刀,贺兰明月你又装什么大度!”
贺兰明月被他说得几乎上火,旧时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装大度?殿下如何对我的莫非全忘了?你骗我还少吗,拿我去换东西的时候不曾想过今日吧!是我害你如此,还是我逼你来银州找人?你莫名其妙到这儿来,现下又提这些还不算作践?”
高景几乎把被褥攥裂:“我作践自己什么了?说实话你不信,掏心掏肺你也不在乎,在你面前我连自尊都不要了反被说样子难看?若要冷着我就千万别给好脸色,不咸不淡的,要怎么才能弥补就直言,我随你发作不行吗!”
蓦地抽痛一下,贺兰明月心道他状况不对劲,起身想走,顾不上带那把剑。岂料刚刚动作身后高景便似有所察觉,眼目有碍其他感官却极敏锐,想抓贺兰明月的手。
刚碰到时,贺兰明月猛地抽回了手。
高景扑了个空,重心整个倾斜肩膀重重撞在榻边,险些跌下去了。可他却没容得下缓和片刻,一把扯住贺兰明月的衣摆。
“你还——”
“明月哥哥,”高景死死地拉着他,扬起脸,尽是泪痕,“我错了,明月哥哥,你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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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
第60章 西风挟雨声翻浪(三)
大雪下了一整夜,天亮方歇,午后又纷纷扬扬,直到几天后才算真的雪后初霁了。
塞北天黑得早,黄昏将至,谢碧提了两壶酒从外间回到王府,他刚进了内院便看见贺兰明月呆坐在白楹树下,流星趴在他脚边,委委屈屈地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