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愁云伤疤

作者:愁云伤疤  录入:06-11

  陶澄道,“现在还不够好,我想知道。”
  把眉笔放回到石桌上,轻陌圈着陶澄的脖子,“太难熬了,抱着手绷穿针引线,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还不待陶澄出言追悔,就见轻陌憋不出的噗笑,脸都涨红了,陶澄拿过铜镜,看到镜中的人挂着宽面大钢刀一般的两笔黑眉,顿时一阵无奈,“胆大妄为。”
  轻陌还嫌不够,拿起胭脂就往陶澄脸蛋上涂,下手没轻没重的,把一张俊脸涂成了猴屁股,轻陌大笑,“要不再命杜六儿寻一身裙子来,今日我们俩就以姐妹相称!”
  陶澄抱着轻陌的腰臀站起身,吓的他赶忙丢了胭脂,牢牢的箍在陶澄肩膀上,“陶澄!你放我下来!我...我不要进屋,我...”
  进屋如同进恶鬼口腹,轻陌着实怕了陶澄了,他被放倒在床铺里,一睁眼就瞧见乌七八糟的一张花脸,瞬间又忍俊不禁,陶澄拍拍他屁股,“把桃核找出来。”
  桃核就是轻陌雕刻的小篮子,这是在亲热时拷问出来的,轻陌被绑着下面不许出精,毫无办法的问什么答什么,连雕刻时手上被磨起了几个水泡都答的一清二楚,实在是欺人太甚。
  轻陌见陶澄拿着手巾出去洗脸去了,这才松了口气爬到床头去,拆开包袱,那三布刺绣放在最上,两封信太长,用了三张布料才绣完,轻陌想,这是要给自己陪葬的宝贝。
  两个桃核小篮筐,仔细嗅嗅还能嗅出果香味来,轻陌将它们装在香囊里,又下床跑去找陶澄,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嘟囔到,“你真要戴么?”
  陶澄“嗯”到,“为何不戴。”
  像吃了一大口蜜糖,轻陌心满意足,“你想好了,戴上了你就是我的人了,再不能与我反目成仇,不能对我视而不见,不能跟我形同陌路。”
  陶澄回身抱住他,温柔又坚定,“你亦如此。”
  两人又梳妆半晌,陶澄那双手舞剑还成,盘发实在不行,捣鼓了半晌勉强绾出了花型,再叉进一支步摇,好歹不松不散。
  轻陌眨眨眼,“就这样吧,我淑女些,它便能坚持久一些。”
  陶澄俯下身亲他眉尾,“那就辛苦小娘子了。”
  在青楼用过晌饭,两人到街上去买红绳,应是今日七夕,算命先生比起以往多了不少,陶澄捏捏轻陌的手,“想不想来算一卦?”
  轻陌问,“算姻缘?”
  陶澄笑道,“姻缘已定,算劫数吧。”
  于是便寻了个人少的摊子,这算命先生见两人蹲下,开口就道,“天上地下,你们两位能相伴百年,姻缘注定,不必再算。”
  这话任谁听去都能雀跃,轻陌刚要开口就想起自己在外人面前是个哑巴淑女,遂又闭上了嘴,听陶澄道,“多谢吉言,那我们算算劫数。”
  先生示意轻陌伸手,捏着他的指尖瞧了半晌,“嗯,近来有血光之灾。”
  轻陌愣了一瞬,随后在心里偷笑起来,陶澄问,“如何破?”
  先生只摇头,陶澄了然的掏出碎银,给了好几颗,先生收进囊中,却仍是摇头,陶澄便又递上好些银子,先生仍是只管收不管答,看的轻陌差些飞起一脚,这钱赚的也太轻松了。
  轻陌拉着陶澄走开,低声嫌弃了好几句,“早知算命这么来钱,我当年还费什么劲儿刺绣?”又歪过脑袋看陶澄,“还赚的好些都是你的钱,我那些刺绣你都藏哪儿了?”
  陶澄牵着他,只问,“不担心血光之灾?”
  “不担心。你想,精血精血,精与血不可分,这些天你是怎么折腾我的,换言之不就是血光之灾么。”
  这回真是折服的五体投地,陶澄诧异道,“你这张说书的嘴到底是怎么回事?”
  轻陌不敢忘记自己的淑女模样,压低了声道,“做生意不容易,为了把刺绣卖出去,没少费嘴皮子。”
  有红绳卖的小摊恰在衣裳铺子旁边,买完了红绳正好把定做的月纹服取了。
  衣服做的确实精致漂亮,陶澄心情颇好,当下又定了好几套,“小娘子的尺寸,老板都还记得吗?”
  老板连连点头,“记得记得。今日七夕,我送夫人一帕手绢吧,愿你们百年好合。”
  轻陌有些不好意思,颔首算是谢过,一转身差些撞到人,一看是陶澈。
  轻陌登时吓的咬紧了牙,后退好几步,装模作样的低着头似是受惊一般,好在陶澈就瞧了他两眼,随后不可置信的冲着陶澄喊到,“哥!真是你么!”
  三人坐在茶馆里。
  陶澄看看轻陌,脖子上的伤疤被粉脂遮掩,看不出破绽来,那便不要紧,陶澈也有四年没见过轻陌了,更何况是穿着裙子化着妆的轻陌。
  喝了好几杯茶水,陶澈才把惊压下去,“我实实在在听见了你喊她‘小娘子’,对吧?”
  陶澄点头,“嗯,你没听错。”
  陶澈一脸惨不忍睹,“李家那个三公子,就是那个左拥右抱的李三,刚碰见他要带着可人去游湖,他跟我说在青楼看见你和一可人在一起用饭,我还笑话他色欲熏心迷了眼,我说你在寺庙里吃斋念佛,哪可能混迹青楼!”
  陶澈说完就掩面,复又灌下一杯茶,“哥,怎么就‘小娘子’了?她不是可人么?”
  “可人不是人么?”又想起轻陌说包养他当他小倌的事情来,陶澄莞尔到,“可人不能做我小娘子么?”
  陶澈被哽的接不下去,索性瞄准了轻陌,“那个...你抬起头。”
  轻陌急的在桌子底下轻踢陶澄,反被安抚的揽住了肩膀,“你倾国倾城,就赏他看一眼吧。”
  陶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见轻陌抬起脸,瞧了一眼便翻起白眼,“也就平平而已罢了。”
  “你可知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陶澄慢悠悠的回敬。
  陶澈大喘气,实在受不了,“哥,你可真是!你别又是走火入魔了。”
  陶澄明知故问到,“何来‘又’?”
  陶澈舔舔唇,最终还是没接话,只说,“当心让娘亲知道了,可就不是十大板子的事情了。”
  “若你当时不告状,也没那十大板子。”
  “我能不告状么,你都...都那样了...还好后来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陶澄也抿了口茶,“那这回呢,我和可人在一起,你也要告状么?”
  陶澈皱起眉头,“哥,你别是来真的?”
  陶澄不答。
  陶澈道,“你若是敢把可人领回家,娘能直接气晕过去。”
  陶澄沉吟着点点头,“言之有理,所以你万不可告诉娘,她现在怀着孩子,还三四个月就要生产了,别这个时候气她。”
  陶澈抓抓脑袋,“到底谁气她!我今天,就出门之前,娘在院子里接待客人,命人来喊我叫我去找你,她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是个官家女儿,让你回去见见面。”
  轻陌正喝茶,闻言就呛着了,止不住的咳,他生怕声音漏出破绽,死命的憋着,流了满脸的眼泪,陶澈都看呆了,“不至于吧。”
  陶澄拍拍轻陌的后背,柔声安慰到,“不至于,肯定娶不了,别怕。”
  轻陌憋了半晌才缓过气,不松不散的头发坠了一半下来,步摇也歪歪扭扭,陶澄站到轻陌身后,摘下发簪放到桌上,徒手为他绾发。
  陶澈惊的下巴都掉到地上去,终于咋舌道,“从小你就为了那个倒霉蛋要死要活的,小时候他去常州,娘不许你们通信,连教我们的郭先生都辞退了,把你哭的。”
  陶澄抬眼看他,陶澈不理,继续道,“六岁到十六岁,十年啊,他给你寥寥数语的信被你看烂了,我都会背了,‘我亦是心悦于你’。”说着咧开嘴,嫌弃的模样,“等他不知道为何又被爹叫回来的那一年,你们俩肯定没少腻乎吧,我甚至都怀疑你们俩是不是要断袖了。”
  陶澈摊开手,“结果呢?他被娘送去台州,你在这里要跟可人成双成对。屁的两情长久,不在乎朝朝暮暮。”
  发髻绾好,步摇的流苏晃来晃去,陶澄顺了顺轻陌的发丝,重新坐回椅子里,“这么听来,你好像挺可惜我没和轻陌在一起?”
  陶澈又翻起白眼,“我没说。那个倒霉家伙还是离我们陶家越远越好,爹总是教我们吃一堑长一智,自己却犯了混。”
  陶澄挑眉,“怎么了?”
  “还不是要怪那谁,出去卖刺绣,回来时和爹碰见了,走路不长眼睛的,绊倒摔了一跤,要我说就不该管的,爹却跑去拉了他一把,还帮他捡起刺绣,结果看到那刺绣就嫌恶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搞些女人玩意儿。”
  “娘说,就怪那谁把厄运传染给咱爹,常州几十年夏季暴雨都不害涝灾的,就今年,坏了财路,为此娘和爹还大吵了一架,闹得我都跑去劝架。”
  陶澄在心里嗤笑,只问,“我怎么不知道?”
  陶澈撇嘴,“你在学塾里传道授业解惑啊,一个月赚一张烧饼的那种。”
  陶澄轻笑,陶澈终于好奇到,“这个可人够腼腆,为何不出声?”
  陶澄说,“从小就是个哑的。”
  陶澈睁大了眼,点点头,对着他哥哥竖起了大拇指。
  “陶澈,你可知...”
  “嗯?”
  “你可还记得我们与轻陌一起读书的那一年,父亲病重了好些时日,轻陌一走,父亲便痊愈?”
  “自然记得。”
  陶澄道,“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仍说给你听。你以后要从商,人言混杂,无论是谁与你说话,你都要保持清醒,不可一味相信。”
  陶澈来了兴趣。
  “我瞧见娘在我们父亲的饭菜里下了药,就在爹抱着轻陌讲话的那天晚上,然后爹就卧床不起。”
  陶澈怔愣住。
  “娘不让我说,她发现我看见她下药,并不慌张,许是我才五岁,好哄骗,后来她一直陪着父亲,每日照顾他汤药用饭,下药机会多的是,轻陌一走,她把药停掉,父亲便痊愈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可怖的毒药,只叫人晕眩无力罢了。”
  陶澈半晌才找回语言,“你是说,娘嫁祸那谁?”
  陶澄勾唇轻笑,“我没说,你说的。”
  陶澈不跟他玩文字游戏,有些愤怒,有些吃惊,“你在诬陷娘!你还偏心那个谁!”
  陶澄摇摇头,“你信就信,不信也无所谓,我只是把看见的讲给你听。”


第十六章
  从茶馆出来,三人一道往青楼院走,途中遇见胭脂铺子,陶澄问轻陌,“想不想要胭脂?”
  轻陌摇摇头,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去水榭小院,陶澈心绪复杂,他也一样。
  “早上你没少用胭脂胡闹,”陶澄牵着轻陌往铺子里去,“再买几盒回去玩。”
  陶澈眼神瞟一瞟这两人,没跟上去,双手抱胸等在铺子外,心里乌七八糟的乱成一团,他从记事起,最为亲近的就是他温柔贤淑的娘亲,为数不多的几次生气都是因着那叫轻陌的下人,陶澈皱起眉,还有一回例外,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他奶声奶气的问,“娘,你为何不是大奶奶?明明家里就只有你一个姨娘。”
  后来便被关在屋子里禁食了一整天,陶澈直到现在都没再敢问这个问题。
  青楼院街口分别,陶澄把装有月纹服和胭脂的包袱递给轻陌,“下午好好歇息,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轻陌乖顺的点头,又朝陶澈微微颔首,陶澈不咋领情,抓着他哥转身就走。
  望着两人渐远的背景,轻陌这才叹出一口气,身子卸了力气,连肩膀都垮下去,他心头堵着十几余载的怨念与气愤,或许也没有,只是一团空荡荡的,不知名的情绪憋闷在身体里,叫他恍惚又无措。
  轻陌拖着步伐,目光黏在地面上,游魂一般的晃回小院里,杜六儿迎上来要接包袱,被轻陌挡开,“无事,你...你去...”
  小厮见轻陌眼底通红,也不敢追问,默默等着。
  轻陌抿唇,尝到了一点口脂的甜味,不是他想要的,他道,“你去端一壶酒来,要辣的。”
  小厮得令,“哎”了一声后发觉不对,犹豫道,“您...昨晚还...”却见轻陌已经朝河边走去,索性不招人烦,端酒去了。
  轻陌坐在石凳上,看见两条本是光秃秃的柳枝上已经抽出了鲜嫩的小芽,仿佛再过不久就要郁郁葱葱,他没什么欢喜的心情,反而思绪飘飞。
  那些他饱尝的委屈,他也曾像拔光了这条柳枝一般将它们努力忘掉,眼下却发现,忘不掉的,委屈源自思念,思念会成疾,这一身的疾早就融入骨肉,哪怕挫骨扬灰喝了孟婆汤,他仍是能叫出心念之人的名字。
  “所以乔二奶奶你真是打错了算盘啊。”轻陌喃喃,倏然又微微笑起来,眼里终于有了点光亮,“姻缘注定,相伴百年。”
  小厮捧着酒壶来时,见轻陌怀抱着包袱,一整张脸都埋进去了,严丝合缝的,他摸不准的唤了一声,没人理他,小厮想起管事儿常叹的名言“难伺候,一个个的都不消停”,他无声的咂咂嘴,还是劝到,“公子连日纵欲,不宜喝酒,还是多歇歇为好。”
  轻陌还以为自己会把积怨都哭出来,却不想哭是没哭,憋倒是憋了个好歹,他听小厮要走,赶忙抬起脸把人叫住,“你们青楼有没有面具?”
  小厮又领命去找面具去了,轻陌拍拍胸口,管他纵欲不纵欲的,抄起酒壶就对嘴喝了一大口,没有预想中的辛辣,满口甜丝丝的,原来是一壶蜂蜜糖水。
  轻陌的眼睛笑起来,一点点咽下糖水,心绪也渐渐由苦涩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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