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王朝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叶遍华

作者:叶遍华  录入:06-14

  “高钧几欲疯癫,千里之外的驸马也痛不欲生,而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后他即刻要求驸马的父亲交出驸马和公主的小儿子,驸马的父亲爱子心切,连夜命人护送驸马父子二人去了北周长安城。北周太祖皇帝少年时曾与驸马的父亲同朝为官,兼之赏识驸马才干,封他为镇远将军,因着北周太祖皇帝的缘故,高钧也不得不放弃对驸马的追杀,下旨让公主与驸马和离、将公主葬在自己的地宫中后,也了却此事了。”
  “到了长安后,驸马终日郁郁寡欢,太祖皇帝知晓他苦楚,也未曾逼迫他对故国拔刀相向。然而十余年后太祖皇帝去世,辅政的晋国公宇文独为建立功业筹划伐齐,便要求驸马主持三军,驸马本不肯,高钧却因为周使的挑衅,盛怒之下命人夷灭驸马三族,此番之后,驸马也不得不为了。”
  “在北周的多年,驸马一直没有续娶,而他和公主的儿子已经十四岁,是可以上战场的年纪。北周军队一路所向披靡,直到在雁门关遇到了广宁王------广宁王是高钧第四子,十四岁时带着妹妹到了封地。他彼时还籍籍无名,因不得宠一应军需也算不上好,可他凭借地势与治下高昂的士气,挡下了周军七次进攻直到援军到来,在此期间,他一度俘虏过他名义上的表弟,因为高钧下旨罪不牵连公主之子,他对他很是照顾,不成想反而让他找到机会逃走。”
  “因为战功,他被改封为琅琊王,妹妹也得以嫁给名门卫家。而驸马父子回朝后,宇文独弑君立宁都王为帝,而他很快发现宁都王比起他两个哥哥更加不好操纵,便欲弑君自立,并因驸马不肯党附于他而逼迫他自尽。父亲死后,驸马的儿子也被下狱,而此时高钧提出周齐修好,指名点姓要他的外甥出使,驸马的儿子才逃过一劫,而高钧派来的人,正是琅琊王。”
  “这次见面,他们终于知道了彼此的身世,只是彼此都势单力薄,还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更况论是帮助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兄弟,但四年后再见,彼此的处境已经大不相同,高钧为长子逼宫所弑、次年琅琊王又弑君立太子,自立摄政王权倾朝野;驸马的儿子承袭遂国公爵位,协助新帝诛杀宇文独,此后在北周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为忧虑彼此在朝堂上的处境,这次见面之前,驸马的儿子从西域胡商手中弄到了两颗假死药,交给他哥哥一颗。他们便约定,今后若是听到了彼此的死讯,一定要亲自求证才确信。因此又过了十二年,当他听说他哥哥身死后,他便借约和为由来了邺城,既是为了求证,也是为了救他素未谋面的姐姐唯一的孩子。”
  “行哥、你阿娘和我,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现下知晓了吗?”
  窗外风声不绝,卫映僵硬地别过身体,喃喃道:“你想骗我.......”他忽得大怒,呵斥阳渊道,“你莫以为你胡言乱语几句我就什么都会信,我......”
  他想说我绝不会信,出口前却又踌躇犹疑,而阳渊拢着他,声音仍旧平和温柔:“我犯不着编排自己父母来哄骗你------我祖父乃北齐开国元勋,父亲承袭爵位、军功累累,又得尚嫡出公主,何苦要举家逃亡北周?而琅琊王兄妹生母因微贱不得记载,然若说生母微贱,应当也微贱不过家妓,高钧第五子安德王之母不过广阳王妓尚能为人所知、记载于史,琅琊王与承徽长公主又怎会连生母是谁都不知?”
  不是因至贱,而是因至贵,以至于成帝再荒唐,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公开高珩兄妹的生母,高珩权倾朝野,也不对母亲有任何追封。兼之成帝祭礼上,高珩又因祭礼之事发怒,同阳渊所说,亦不谋而合。
  而若不是因为血缘,阳渊又怎会不远千里、甚至闯进突厥王廷来救自己?明明身为北周大司马大将军,他应当恨不得自己死才对。
  所以他的确是高珩的弟弟,他的另一个舅舅吗?卫映心乱如麻间,忽得又问道:“那为什么舅舅从来没向我提起过你?”
  “从未提起?”阳渊微怔,眼底划过一丝黯然,所幸卫映此时亦心绪纷杂,未曾察觉到他异样,“他若是同你说了我们的身世,岂不是教你知道你是兄妹乱伦生下的后裔,如无必要,何苦教你知道?”他将卫映抱得更紧,手指轻轻梳过发顶,温柔亲密一如高珩从前,“同你说这些,是不想你再想方设法逃走伤了自己。你是我现下唯一的血亲,这世上也只有我还能保护你。”
  是,高珩死后谁都能欺负他,直到到了阳渊才算有了安生日子,只有他对他好......一个多月来种种的委屈与痛苦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他伸手勾住阳渊的脖颈,失声痛哭道:“我知道你没有骗我......我相信你......”
  怀中的少年哭得歇斯底里,阳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很多年前他也曾抱着高珩失声痛哭,庆幸于自己在本以为举目无亲的世界上还有一个哥哥,哪怕与他相隔千里,总归还是有安身立命之处。
  高珩曾经许诺给他的,他往后给卫映。这个世界上,他们毕竟还能相依为命。
  很久之后卫映才停了下来,脸上的药被冲掉了,他重新帮他抹药膏,卫映乖乖地任他摆弄自己,听话得像只小猫。等到他给他上完药,吹灭灯想同卫映一起睡下时,他听到枕边的卫映低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旧病,得用阿芙蓉来压制?”
  黑暗之中,阳渊神色的变化并不能为卫映看清,他听到阳渊轻声开口,刻意放轻松了语气:“旧伤而已。我也是在沙场上与刀枪为伍十几年的人,总有些伤病。”他侧过身,帮卫映捻了捻被子,透过一点星光,卫映隐约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笑色,“刘大夫一直很小心地帮我控制药量,不至于有大患,你也要好好养伤,莫要想太多。听话,嗯?”


第8章
  他们自永丰镇暂时歇脚,次日沿黄河行路,多荒漠风沙,阳渊怕卫映伤势再度恶化,离去时寻了厚重布匹严严实实挡住车驾,唯恐吹进一点沙来。车中,卫映玩弄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道:“我是军中人,早习惯了带伤行路。你不必费这番周折的。”
  “你当我没打听过你的消息?留朔侯少贵性矜,我哪里敢慢待啊?”阳渊坐在他一侧,轻轻勾起他一缕头发,“这车里遮的严实,怕是闷热许多,你且先忍耐忍耐。往后一路也要小心,若你离了我又被人认出来,难免麻烦。”
  卫映从军时周人、突厥人因深惧琅琊王,并不敢以面貌嘲笑他,因而北周识得其容貌者甚多。卫映轻轻摸着脸上的伤疤,自嘲道:“这么一张脸,怕也不会教人认出来。”
  阳渊看到他右脸伤口,心中也是一痛。
  突厥崇尚狼,俘虏的奴隶于牛羊皆会烙上狼头,待到伤口愈合,他脸上便会有一个狼头火印,终其一生都会是屈辱的象征。
  那日在大殿上,他若是再果决些,也不至于让卫映在去突厥受一次苦......似乎是察觉到他心中所想,卫映反而先抬眸朝他笑了笑:“你那时问过我,是我自己不肯跟你走,怪不了你。”他拨过头发,反而诘问阳渊道,“我就一张脸长得好看吗?”
  “是,煌昭将军名震塞上,是以威名而非美名。”阳渊也笑道,伸手划过卫映伤口边缘,他指腹带有薄茧,划过脸颊时温暖而轻柔,一如高珩抚摸他脸颊时,兼之此时他眼中只见得他那形状神采皆同高珩一般无二的眉目,心中那丝恍惚的温柔几欲教他沉沦,“若是真的在意,等伤好了,我让人去做易容的面具,平日里也是可以遮挡一二的。”
  “届时再说吧。”卫映道,转移话题道,“我们往后如何行路?”
  “今夜到狮城歇脚,再去灵武郡。到灵武郡可能要停几天。”阳渊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一瞬恍惚,“狮城的葡萄好,你身上有伤,吃葡萄好。”
  “好。”卫映应道,觉得狮城这地方甚是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同自己有何渊源。
  当夜到狮城歇息时二人仍同床共枕,而等过了狮城,因着北周对此管控更严,阳渊一行便大摇大摆起来,车驾速度也慢了不少,待到了灵武郡,更下令在郡守府上休整,一时半会儿似乎还没有回长安的心。
  “连日多穿行荒漠,天气又日渐炎热,在此安顿几天,也适宜你养伤。”到了华丽的房舍中,阳渊给卫映上完药后就坐在一边侍弄着纳凉的冰块,“明日请人给你做几身衣服,终日教你穿我的衣裳,我都快没衣服穿了。”
  “听你的。”卫映应道,却又犹疑问道,“便只是为了养我的伤?”
  “瞒不过你。”阳渊一笑,声音放低了些,“灵武郡守宇文庐既是宗室,又乃尉迟肃孙女婿,我也实恐北周有人不服先帝遗诏,令我做恼啊。”
  北周先帝,武帝宇文羿乃北周太祖第四子,与阳渊自幼结识、引为至交,彼时太祖之侄,昌国公宇文独专权,阳渊之父阳信亦为其逼迫自尽,同样备受打压的二人在乱局中同心同德、互为援引,终于在含仁殿诛杀宇文独,此后二人君臣相得、内文外武,宇文羿临终时更力排众议以阳渊为大司马大将军,更言“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只是阳渊毕竟太过年轻,其母又是北齐公主,其令在北周固然出则惯行,却也有不少故魏发家、坐镇一方的重臣勋贵对其诸多不服,北周秦州总管、上柱国尉迟肃便是其中之一。阳渊此番领兵夺北齐晋州四郡,踞平阳而扼北齐咽喉,正是声势隆盛之时,借此弹压北周诸臣,确是良策。
  “这几日我要同宇文庐和尉迟肃的人周旋,陪不了你。你自己在驿站里好好休息,若是实在想出来,也要小心。”他转了转眼珠,忽得道,“其实若是扮成女子,再戴上面纱,也便不怕被人认出来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小时候应该更玉雪可爱吧?你舅舅有教你穿过女孩子的衣服吗?”
  “穿过。”卫映恨恨道,把枕巾拧成一团,阳渊哈哈大笑,决定真给卫映做几套女人的衣服来。
  且不说阳渊真把北周式样的衣裙送到卫映那里时他外甥有多气急败坏,便说等卫映脸上的伤结疤后,刘大夫真的给他寻来了可以遮挡伤疤的面具,覆上之后若不细看倒真与从前无异。谢过刘大夫后阳渊却见卫映把面具揭了下来,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不想戴吗?”
  “闷着难受。”卫映低声道,阳渊笑着搂过他肩胛,道,“当真是少爷脾气,不戴就不戴罢。”
  “你不觉得吓人?”卫映问。
  “我外甥怎么看都是可爱的。”阳渊不以为然,替卫映拢了拢头发,灯火明灭间眉眼分外动人,“左右你伤还没有好,现下就我一个人看的见你------听着怎么像是金屋藏娇啊。”
  他心中一动,便随口说了这句话,出口后有略微的懊悔,却又开始期待卫映的反应。卫映先是愣了愣,而后迅速垂下头:“别乱说话。”
  随着这个动作他长发簌簌掩住了脸颊,阳渊这时倒庆幸了自己玩笑的口气,见卫映真的不开心了便自然而然装作无意地把话揭过去:“好好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这样说话了。”
  待阳渊陪他的时间多起来后卫映便知道他们是要动身了,在用膳时问起接下来去何处,阳渊给他夹了一块胡炮羊肚,道:“走半月陆路,到泾州后便走水路会长安,回长安后你在遂国公府上给你挑个地方住,你正好还可以陪陪你表弟。”
  “表弟?”卫映的声音有些含糊。
  “我儿子,阿康。”阳渊道,垂下眼拨弄着调羹,“放心,两岁大的孩子了,还惹不了祸。”
  口中鲜美的羊肚一时无味。卫映沉默着咽了下去,给自己夹了一块酥酪:“我没有听说过你有妻子。”
  “行哥也没有说过?”阳渊抬起头,目光微亮。
  卫映摇摇头。阳渊复而着眼于餐案上,漠然道:“没有听说过我有妻子,就当我没有妻子吧。但宇文庐前几天可是很可劲地想给你塞小舅妈------阿映要听听他是怎么死心的吗?”
  “怎么死心的?”卫映真有些好奇。
  “你真要听?”阳渊问。
  卫映点点头,阳渊又问:“听了也不生气?”
  “要说就快点说!”卫映恼怒道。
  “他见我不收美姬,也不收小倌,就开始打听我的动向,知晓了我从北齐归来后房中就有了人,到了灵武还请人做了男女的衣裳。”见卫映脸色涨红,阳渊顿时心情大好,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他自然以为男子的衣裳是给我自己做的,女子的衣裳则是给我房中的人做的------现下只以为我在北齐寻了个绝色的齐女呢!”
  “你住嘴!”卫映忿忿道,抬手搁了筷子,“你这样哪像个舅舅?”
  “那怎么才像个舅舅?”阳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顿了顿,又带了些期待,“跟我说一说,平日里他都是同你如何过的。”
  夜风拍打着轩窗,眼前卫映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说起话来时却又还是带着欢愉和隐晦的甜蜜的:“他疼爱我,纵容我,对我从没有重话,可他哪怕是笑起来同我玩笑的时候,也是有长辈的架子的,所以我爱他敬慕他,却也怕他不敢触怒他。但你跟他不一样。”他看了一眼阳渊,“我敢跟你怄气,也笃定你不会罚我,只会欺负我。”
  “这倒是。”阳渊了然道,拿调羹舀了舀驼蹄羹,“纵然是血亲,性情也是各异的,你和行哥性情也不像,可......”
  他话语顿住,卫映心念也随之牵动,正想追问时门外却有一亲随进来:“公爷,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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