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魏延祯脸色一变:“跟长安无关,就算没有他,儿子也断不会看着父王误入迷障,以卵击石与六皇子为敌,将瑞王府置于危险境地,魏家几代忠烈,最难的时候都没起过谋反心思,父王如此执迷不悟,可还记得祖宗家训?”
“放肆!”瑞王脸色铁青:“你给我滚!滚出去!”
“儿子确实放肆了。”魏延祯不卑不亢:“但也只是出于一片孝心,不想父王将来事败后悔,愧对列祖列宗,若父王一意孤行,身为儿子,自不能置身事外,只求父王能给母妃一纸休书,这话说来虽然大逆不道,但比起一同赴死,我更希望母妃好好活着。”说罢不等瑞王再发怒,魏延祯转身便出了书房。
魏延祯回去小院,荆长安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翻阅医书,见他回来,便抬眸看去一眼。
“回来了?”见魏延祯面色不对,荆长安合上医书站起身来:“出什么事了?”
魏延祯却不答反问:“长安,事情已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太医院么?”
他感觉得到,荆长安从始至终,并没有长留太医院的打算,对朝廷更是有着很深的厌恶。
“以后……”荆长安跟着魏延祯进屋,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其实一直想给你说来着,我想离开太医院,去找我姐。”
听到这话,魏延祯并没有太意外,他只是问道:“何时回来?”
这一次,荆长安沉默得更久:“不知道。”
这得看什么时候把人找到了,荆长安现在说了不算,运气好几个月,运气不好几年,又或者……谁知道呢?
魏延祯也沉默了,一直到两人进屋,走到桌前倒水,才叹息道:“也好。”
居然半点挽留之意也无,这倒教荆长安意外了,他原本以为,魏延祯是绝不会同意自己离开的,就是因为这个,才迟迟开不了口,没想到,竟是对方主动提了出来,这让他不禁多看了魏延祯好几眼。
“我以为你会留我。”荆长安过了一会儿,笑了笑道。
“我留你你就不走了吗?”魏延祯将倒好的水递给荆长安,拉着他一起坐下来:“想好何时动身了么?”
“你似乎很着急送我离开?”荆长安接过水杯放回桌上,低头的样子让人看不到脸上的情绪,过了许久才叹气道:“是,瑞王府出了什么变故么?”
魏延祯倒也不隐瞒:“父王始终没打消念头,近来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怕我受到牵连,所以,打算与我一撇两清?”荆长安捏了块糕点喂魏延祯。
魏延祯张嘴咬了一小口:“左右都是要走的么,早走晚走都一样。”咽下后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着手准备起来吧。”
“哥……”荆长安心里堵的慌,原本是决定尽快离开的,跟魏延祯这么一聊,反而不想这时候走了,拉过魏延祯狠狠咬了喉结一口:“我会回来的。”
“嗯。”魏延祯紧紧抱住荆长安,却没说什么等你回来的话。
荆长安却道:“我是要走,不过不是现在,我决定,等事情彻底了了再走。”
“犯什么傻呢?”魏延祯当即皱起了眉头。
“才不是。”荆长安侧头亲亲魏延祯耳根:“我姐得找,可哥也是我心头肉,我得宝贝护着。”
“你能做什么?”魏延祯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我能陪着你。”荆长安别的并不多说,只情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魏延祯确实听得很是熨帖,但这并不影响他坚持送走荆长安的决定,第二天,便着手为荆长安张罗置办起远行事宜起来。
荆长安看在眼里,不与他争,只是低调的出了趟门。哪也没去,只身进宫求见轩辕礼。
如今的轩辕礼已不再是当初的六皇子,而是龙袍加身受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荆长安一介小小医官,更是想也别想,所幸轩辕礼身边伺候的公公之前见过,帮他通传,这才没被拦在殿外。
“荆大夫急着见朕,不知所为何事?”轩辕礼正在批阅奏折,说话的功夫抬头看了荆长安一眼。
“回陛下,奴才是来给皇上请辞的。”荆长安恭敬行了个礼。
“哦?”轩辕礼有些意外:“朕这还正寻思给你提一下品级呢,听你这意思,是不准备留在太医院干了?”
“奴才那点殇术,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混个医官还行,晋升太医就过于滥竽充数了些。”荆长安微低着头。
轩辕礼先是一愣,随即就乐了:“荆大夫不愧是荆大夫,说话还是这般直来直去。”顿了顿,放下奏折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不过你既无心留在太医院,那朕也不强求,你想请辞,允了你便是,不过……”
荆长安眉头一跳,抬起头来,就对上轩辕礼似笑非笑的脸。
“若只是因为这个,你大可找陆廷章就行,犯不着来朕这。”轩辕礼起身走出御案:“如果朕猜的不错,你是为……瑞王府而来吧?”
果然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此人一双锐眼。
荆长安深吸口气,正要说话,却被轩辕礼抬手打断。
“荆长安,你如此为瑞王府掏心掏肺,可知瑞王正琢磨让魏将军迎娶溧阳公主?”轩辕礼冲伺候的宫人递去个眼神,众人便会意退了出去。
荆长安吃不准轩辕礼说这话的意图,但这个消息,确实成了他心上一记闷锤。
“说起这事儿,还是太皇太后给保媒牵线的呢。”轩辕礼牵起嘴角,笑的意味不明:“而这溧阳公主,荆大夫也见过的,小丫头对魏将军倾慕已久,得太皇太后保媒,这几日正缠着朕给指婚呢。”
第68章 下毒
轩辕礼像是随口一提,说罢也不看荆长安反应,便低头继续批阅起奏折来。倒是荆长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溧阳公主是谁,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过撇开溧阳公主不谈,轩辕礼突然提起这个,荆长安心里就有了谱。不愧是不动声色拿下皇位的人,当真好一招抛砖引玉。
荆长安笑了笑,当即行礼:“谢陛下恩典!”
“荆大夫是个聪明人。”轩辕礼忙碌着头也不抬:“不过你倒不必谢朕……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长安告退。”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透,荆长安目的达到,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便拱手告退,离开了皇宫。
从皇宫出来,荆长安没有回瑞王府,而是转道去广义粮油铺见了何广义。
何广义正巧就在,看到荆长安还挺惊讶,忙放下手头的事情把人带去了后院。
“今儿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一边将人领进屋子,何广义一边问道。
“正好无事,过来看看。”荆长安方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大伙儿在忙碌整理存货交接,这会儿直接问道:“广义叔已经准备回去了?”
“是啊。”何广义示意荆长安自行入座,给他倒了茶水放到面前:“事情已了,再呆下去也没意思,就想早些回去,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就想着把生意处理下,这事儿是我擅作主张了,都还没来得及给您提呢,账本都已经整理好了,本想回头就让人给您送过去,您这过来,倒是省了。”
何广义给荆长安倒好茶水,片刻没耽搁就有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抱了一摞账本和一个一尺方正的木箱子回来。
“这是近半年的账本,都在这了。”何广义把木箱搬到一边放好,掰动铁扣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的银票和黄金白银,以及一些铜板:“这箱子里的,是近半年的盈利,还有出卖铺子的钱,我得先走一步,这些我就不带走了,留给主子做盘缠,在京城剩下的这些时日,兴许也有需要打点的地方,手头宽裕总归方便些。”
“生意的事本该先给您知会一声才是,只是这个处理起来耗时还麻烦,我这又走的急,总不好留着让主子来操心,就越俎代庖一回,先斩后奏了。”何广义说完顿了顿,走到荆长安对面的位置坐下,犹豫着问道:“您……要走的吧?”
“嗯。”荆长安点点头,没有翻看账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道:“要走的,不过……我想各地走走看看,暂时不回去了,至于生意,广义叔处理的对,左右都是要走的,以后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一定,留着还得你来回奔波,确实麻烦,这些年,劳你受累,也是时候享享清福含饴弄孙了。”
“主子要去云游?”何广义讶然:“想好去什么地方了么?”
“没想好。”荆长安摇头:“到处走走看看吧,实不相瞒,我,想去寻找家姐,这世上,我就剩她一个至亲了,总要找到人,才心安呐。”
乍然听荆长安提到江盈玥,何广义微微一愣,旋即也跟着红了眼眶。
“那……”何广义犹豫半晌:“魏将军,他同意么?”
“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荆长安恍惚地笑了笑,随即敛起笑容:“其实今日过来,是有一事,还需广义叔帮忙的。”
“哦?”何广义正在给自己倒茶,闻言放下了:“何事?”看了荆长安的脸色,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听闻,瑞王那边近来多不安分,主子可是为了这个?”
“嗯。”荆长安点头:“他要如何与我无关,只是他要作死,别连累了将军。”
“主子尽管吩咐。”何广义道。
“他正想利用将军迎娶溧阳公主,以此拉拢太皇太后。”荆长安勾了勾嘴角:“你只管给搅黄了就行。”
“这溧阳公主可是太子胞妹。”何广义脑子一转就知道瑞王打的什么心思:“太子和二皇子双双毒死狱中,而这登基的是当今圣上,各种缘由,其实心知肚明,皇后必然恨之入骨,愤然报仇无可厚非,而当年之事,虽然让皇后沉寂多年,但毕竟是六宫之主太子之母,手中势力必然不可小觑,若真联手瑞王和太皇太后那边,确实够当今圣上头疼的。”
“大局已定,蛇虫鼠蚁再团结,也不过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荆长安淡淡道。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何广义啧啧摇头:“皇后这是为子报仇,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去的,太皇太后与陈皇贵妃又是远亲,我听说啊,自打三皇子带着陈皇贵妃一起远赴封地,陈家被新皇一再打压,这太皇太后就发过老大一通脾气,这通搅和,明摆着是还想助三皇子东山再起呢,这些人不管什么心思,都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去的,光脚丫无赖,这瑞王一个穿鞋的,跟他们搅和,什么毛病?”瞥了瞥荆长安,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儿子那么厉害,怎爹竟是个草包?”
荆长安没接何广义的话,而是问道:“广义叔还跟宫里那边有联系呢?”不等对方回应又道:“该断就断了吧。”
“放心。”何广义道:“都是前几天得到的消息,以后就断了。”
荆长安放下心来:“那溧阳公主那边……”
“主子。”何广义提醒荆长安:“其实,这婚事成与不成,关键还在魏将军。”
“但若是太后指婚,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好反对。”荆长安叹道:“若真到那个地步,愿不愿意,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主子想要我怎么做?”何广义正色道。
“原本这事我做更方便的,只是我在知道这个之前先辞了太医院的差事,所以,只好再麻烦你一回了。”荆长安递给何广义一个药包:“你想办法,把这药给溧阳公主服下,不过,别动用之前那些人脉,断了就断干净,总之不可跟宫里那边再有牵扯。”
“那……”何广义一时犯了难:“可是,不动用之前的人脉,要如何寻到机会?”
“过几日就是每年一度的祈天节,届时新帝会亲率皇亲摆驾铜雀台祭天祈福,溧阳公主也会在。”荆长安喝了口茶道:“这药也不是什么穿肠***,只是会让人浑身起疹发热,酸软乏力一段时间罢了。”
“一段时间是多久?”何广义好奇问道。
“短则半月,长则一月。”荆长安垂下眼眸:“这点时间,足够了。”就这段时间,若还摆不平这点残余隐患,那轩辕礼这皇帝也太废了,而轩辕礼要真那么废,眼下这皇帝就不会是他了。
何广义明白了,当即把药包给收进袖子:“主子放心,我一定给办法,只是,不知魏将军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我信他为人。”虽然这事魏延祯只字未提,但荆长安就是坚定他不会背叛自己。
何广义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想想又给咽了回去。
荆长安交代完事情,就打包一堆账本,抱着个木箱从粮油铺离开了。这次没有在外头逗留,径自回的瑞王府。
刚把东西放好,就有人来敲门。
“公子,世子临走前特地吩咐厨房给您炖了红枣银耳汤,可是现在给送来?”是丫鬟的声音。
荆长安一听是魏延祯让人准备的,便扬起了嘴角:“送来吧。”
没一会儿,东西就被送了过来。
丫鬟并没有打扰荆长安食用,放下后就退了出去。
荆长安擦了擦手,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端碗正要吃,房门推开,魏延祯就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荆长安当即便把碗放下了,转头冲魏延祯露出笑容。
“嗯。”魏延祯应了一声,走到桌前:“在吃什么?”
“你让厨房给炖的银耳汤。”荆长安拉着魏延祯坐下:“刚送来的,还热着,你要一起吃点么?”
“我什么时候让厨房给炖银耳汤了?”魏延祯却是一愣:“我今儿一早就出门去的军营,走的急,都没顾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