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见荆长安久久沉默不语,魏延祯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王朝更迭,轻则腥风血雨,重则家国动荡,最后苦的,终究还是黎民百姓。”
荆长安知道魏延祯想说什么:“嗯,你所担忧,我明白的。”顿了顿又道:“就像你说的,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恨不得也让仇人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儿,但,我心中自有轻重……我没那本事动摇国本,至于眼下局面,是与我们脱不了干系,但就算没有我们,也避免不了,皇位就那么一个,自古以来,哪朝哪代不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么过来的?”
魏延祯看着荆长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荆长安没事人似的拿了果脯继续吃:“天下得明主,方得长久盛世,反之,忠良枉死家国不宁,而纵观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无一人能当这明君二字,所以我当初才会提议扶持六皇子。”
荆长安这话说的平淡,言语间却藏着未诉的委屈。他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想过要用亡国的代价来血洗江家的冤仇,他以为魏延祯应该懂他的,没想到……
魏延祯也知道自己是误会荆长安了,难免有些尴尬自责,握着荆长安的手捏了捏,满是讨好之意。
荆长安理也未理,既不把手抽回,也不再多说,就在那沉默吃着,脸上表情冷淡,让人看不透情绪,但魏延祯却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长安……”魏延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荆长安生气,忙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猜疑你那些,我保证没有下次,你,你别生气了。”
荆长安瞥他一眼,继续拿东西吃,不接茬。
等看魏延祯急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抓耳挠腮了,荆长安这才一把拽了人衣领拉到面前,衔着果脯就怼到魏延祯嘴边,强行给塞进了嘴,不待对方反应,扣住人后脑勺,就主动吻了起来。
这也是荆长安发泄不满的方式之一,跟别人闹情绪就大吵大闹不一样,跟不相干的人,他情绪上头直接动手下狠招,跟相爱之人,就是以吻堵嘴,不龇牙把人嘴唇咬破块皮,绝不撒嘴消气。
他这是豪迈了,魏延祯却被吻的一脸懵,所幸反应快,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住荆长安就反客为主夺了主权,不过也只是乍看猛烈,渐渐的就春风化雨温柔缱绻了起来。
两人吻了许久,直到荆长安快要喘不上气,魏延祯这才把他放开。
额头抵着荆长安的额头:“还生气么?”
荆长安摇了摇头。
“是我不好,说错话了,你别气了,嗯?”尽管荆长安摇头,魏延祯还是不放心。
荆长安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吭声魏延祯就会一直不心安,无奈叹了口气:“不气了。”
说话间,三皇子府到了,马车停了下来,两人当即收起旁的心思,对视一眼下了马车。
三皇子府的管家早早便候在门口,见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当即便热情相迎接待起来。
“见过魏将军,荆大夫。”随即侧身一打手势:“三皇子特地备了酒宴,就等二位了,快快有请!”
两人点了点头,没有停留,当即便跟着管家径自进了大门,一路被领着穿廊过院,最后进了会客堂。
果真如管家所言,早就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而轩辕墨已经一身玄衣,坐在了桌前,摆好架势,就等两人赴宴了。
“臣见过三皇子!”
“小人荆长安,见过三皇子!”
两人不愧是夫夫,便是行礼都一起,异口同声好不默契。
饶是轩辕墨对两人的关系一知半解,看着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点点头,便笑着让人入了座。
“刚让人备好酒菜,你们就到了,正正及时。”轩辕墨示意伺候的下人倒酒,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这大冷天的,一路过来挺冻的吧,来来来,这酒我特地让人给烫过,喝一杯正好暖暖身子!”
两人没有拒绝,双双端起酒杯,敬了三皇子一下,便痛快一口饮尽。且不管这一出酒宴打的是什么心思,却不得不说,酒过咽喉,确实身心俱暖,温的刚刚好,不烫又不凉,入口温润,暖沁心脾。
一杯酒下肚,轩辕墨笑了:“魏将军果然性情中人,既然二位都干了,那我这杯也干了。”说罢举了举杯,随即一口饮尽,放下酒杯,便招呼道:“别愣着,吃菜吃菜!”
根本用不着自己动筷,自有伺候的下人添酒布菜。
魏延祯两人客随主便,让喝酒就喝酒让吃菜就吃菜,反正轩辕墨不提,他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等对方自己开口。
但轩辕墨耐心很足,并没有急着说那些,反而是真的狠狠感激了荆长安一番,甚至为了答谢他救回三皇子妃,还特地命人奉上了赏金,黄金百两,算的上出手阔绰了。
明着是答谢荆长安,但实际为何三人都心知肚明,是以荆长安收或不收,便间接关系魏延祯的态度。
轩辕墨好整以暇地看着荆长安,嘴角带着笑,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笑意便渐渐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眼神看似没有变化,实则却透着冷。
再看魏延祯,同样含笑看着荆长安,温柔,且笃定。
荆长安做足了表面功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出座跪礼:“小人谢三皇子赏赐!”
这便是将东西接下来,而此举也间接表明,魏延祯的投诚。
轩辕墨绷了半晌的假笑,这才豁然舒缓开来:“哎,荆大夫快快请起,该是我谢谢荆大夫才是,若不是你妙手回春,我这早该办起白事了,说来还是内人命不该绝,才赶上荆大夫!”
魏延祯也拉起荆长安让他坐下:“坐下吧。”
荆长安冲轩辕墨拱了拱手,这才坐下。
第64章 轩辕礼
两人从三皇子府出来,天色已晚,然而一路马车向南,竟是与瑞王府方向背道而驰。
“我们这是去哪?”撩起帘子看了一眼,荆长安疑惑地回头看向魏延祯。
“泡温泉。”迎着荆长安纳闷儿的目光,魏延祯顿了顿道:“我在南郊的一个庄子,里面有一口天然温池,正好明个儿休沐,咱们不回瑞王府了,去那边住两天吧。”
之前大把空闲时间,也没见提,却挑这么个时候去……
心中虽然狐疑,但荆长安并没有多问什么,点点头便放下了帘子。
“远么?”过了一会儿,荆长安又问。
“不远。”魏延祯拉过荆长安,揽着他往怀里带:“看你多喝了几杯,难受么?”
“还好。”荆长安摇了摇头,拉过魏延祯的手,捏手指玩儿,眼神却有点呆滞,但确实没醉,他脑子还清楚着:“我也没喝几杯。”
魏延祯笑了笑,低头拿下巴蹭荆长安耳朵:“酒量还挺好,看不出来,咱们长安还是个贪杯的小家伙,好喝么?”
荆长安顿了顿,从魏延祯怀里起来,斜眼瞅他。
“怎么?”魏延祯见状,愈发逗的起劲:“不小么?”
“我没喝醉。”荆长安无奈靠到车壁上,抱着胳膊懒洋洋道:“你别拿忽悠醉鬼的语气忽悠我,脑子没糊涂呢,忽悠不着。”
魏延祯笑了起来:“我哪儿忽悠了?你本就比我小啊,小好多呢。”
荆长安……荆长安闭目养神,懒得搭理。
“困了?”魏延祯看着,连声音都跟着放轻了。
“没有。”荆长安一点不客气:“就是懒得搭理你,也没见喝过头,尽说醉话。”
魏延祯一愣,便又笑了起来。但很快他便收了笑,拉了拉荆长安,让他躺自己腿上:“你这么靠着不舒服,坐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荆长安没有拒绝,顺着便枕着魏延祯大腿躺了下来。原本只是想养养神,结果这么躺着,竟真的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凭魏延祯腰牌出了南城门,直奔城郊的温泉庄子。
不远的路程,没多久就到了。
庄子坐落在一片桃林之间,春暖乍寒之际,桃花稀稀疏疏掺杂在绿叶间,没有花开烂漫,却也雅趣悠然。
只可惜晚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远远看着,只有宅子大门外的两盏灯笼最扎眼。
房门虚掩着,显眼庄子上的人得了吩咐,还没睡下。
魏延祯放下帘子,没有叫醒熟睡的荆长安,直接把人抱下了马车,大步朝前走去。
车夫在前头提着灯笼照明,等到了地方,没等魏延祯吩咐,便小跑过去推开了大门,然后侧身站在一边,恭敬的等着魏延祯进去。
魏延祯脚步未有半点停滞,抱着荆长安便跨过门槛,大步朝里面走去。
门房原本留门来着,就内急去了个小解,回来就见人到了,虎躯一震,忙上前行礼。
“魏将军到了?”这里的人不像瑞王府那边称呼他世子,而是直呼其将军,态度比起瑞王府下人的恭敬,还多了些敬畏。
“嗯。”魏延祯脚步不停:“房间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就靠近温汤池那边,过去汤池很近,汤池那边也备了酒菜水果。”随即看到魏延祯怀里的荆长安:“将军今儿还过去汤池那边么?”
魏延祯低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荆长安:“暂且不过去了,他睡着了,我带他回房,你们也别耗着,都去歇了吧。”
“是。”虽是这么应着,但门房还是拎着灯笼,亲自把两人送了过去。
至于车夫倒是没有跟着,自行套马车去了。
到了房里,魏延祯把荆长安放到床上,也没有折腾什么,跟着脱了衣裳躺了下来。说好来这泡温池,结果竟是来睡了一觉,好在第二天还有一日可以放松,倒是没什么遗憾。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多喝了几杯的缘故,两人虽然没有醉,但第二天都起得挺晚。吃过早饭,魏延祯本来想直接拉荆长安去温汤池的,但荆长安被这里的环境吸引,提议四下走走转转,于是只得作罢。
比起夜里树影重重的幽静森然,白日的桃林果然雅致多了。桃花三两藏叶间,粉绿相间随风绽散,不热烈烂漫,却一如那含羞姑娘年华正好,芬芳怡人。
山林错落,小河涓流,包揽着山间野趣万千,如画般漂亮,是个好地方。
“这地方风水不错。”荆长安在田头停下脚步:“哥居然买了这么个庄子,真有眼光。”
“你还会看风水?”魏延祯斜睨他。
荆长安一派淡定摇头:“这不肉眼可见的么?”
魏延祯笑道:“好是好,不过这里好的可不是这些,而是汤池。”说罢拉起荆长安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昨晚睡着了没舍得叫醒,今儿说什么都得拐过去一趟。
荆长安倒也不拒绝,只是忍不住纳闷儿:“你怎么老爱带我泡池子?”
当初朔县擎峰山是,现在又是。
魏延祯闻言就笑了,干咳一声凑到荆长安耳边:“当然是……看你脱啊,不过,我更喜欢……跟你在水里做。”
魏延祯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热衷在水里,尤其喜欢在大点的池子里,那样的荆长安不着寸缕的样子格外诱人。之前两次在擎峰山,看了摸了蹭了,就是没吃到,至今想起来都遗憾,特别是荆长安溺水那次,双腿主动攀上他的腰,游动间那里磨着蹭着,旖旎又挠心。
很显然,经魏延祯那么一提醒,荆长安也想到了在擎峰山那几次,脸微微有点红。
“其实山洞那次也是,你***坐我怀里,我就恨不得钻你身体里,占有你,弄哭你。”荆长安害羞可不常见,魏延祯越说越来劲儿:“今儿咱俩好好玩玩儿。”
荆长安脸红归脸红,倒是放得开:“你想怎么玩儿?”
“去了再说。”魏延祯没说那边特地让人准备了东西,卖了个关子,兴冲冲地就要带荆长安过去,然而刚走回大门,还未进去,就被人给叫住了。
两人循声看去,便看见他们的马车后头不知何时也停了一辆马车。车上的人下来,竟是稚气未脱的六皇子轩辕礼。
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找来这里,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头。
轩辕礼是几个皇子中最小的,今年刚过十五,精致俊俏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此时穿着一身天水碧素雅锦衣,打眼一看,稚气的很,然而近看就会发现,他身上自有一股沉着稳重的气质,眼神深邃坚毅,便是很多年长的,都比不上他。
两人自打回京,一直没明面上与对方接触过,没想到竟是对方找上门来。
“臣见过六皇子!”魏延祯装出一脸震惊惶恐,忙拉着荆长安过去见礼:“不知殿下来这里是?”
“我是来寻魏将军的。”轩辕礼话是应的魏延祯,眼睛却瞄了瞄荆长安:“当然,也是来找荆大夫的。”
两人对视一眼,魏延祯道:“外头露重,殿下里边请。”
轩辕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吩咐随从外面等着,就跟两人一起进了宅门。
魏延祯直接把人领去了主院的堂屋。
“殿下此番来这,可有要事?”待奉茶水的人出去,魏延祯才开门见山问上座的轩辕礼。
“昨个儿魏将军跟荆大夫,去三哥哪儿了?”轩辕礼端起茶盏浅饮,言语直接,态度却分外随意,好像纯属好奇,随口一问而已。
魏延祯笑了笑,他就喜欢轩辕墨直来直去这股劲头,当下便也不拐弯抹角:“是啊,说是三皇子妃那事,特地答谢荆大夫,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两句了,我俩本来是来这泡温池的,结果就因那贡酒后劲儿大,到这就睡到天亮,这不,刚准备去呢,您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