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所有皇子之后[古代架空]——BY:禁庭春昼

作者:禁庭春昼  录入:06-19

  雨已经停了,只是山石潮润润的,宣和没在意,攀着石头自己爬上了假山。站在高处再向下看,小时候巍峨耸立的高山,也不过是几块大石头堆起来的,他如今,轻轻松松便上来了。
  宣和站在最高处,轻轻喊了一声爹爹,无人回应。
  宣和一个人在上头呆了许久,不知不觉便云开日明。他微微阖了眼,日薄西山,夕曛伴着微风很是合宜。
  “殿下安好。”
  宣和低头看去,见到了一个着素装的女子,年龄大概是没过三十,不过谁知道呢,宫中的女人,脸是会骗人的。
  这穿着,一看就是宫妃。
  宣和仍在回忆这位是谁,她却十分熟络地同宣和寒暄起来:“落了许久的雨,终于是放晴了,便出来走走,殿下也是么?”
  宣和还是想不起来这是哪一位,终于放弃了,勉强点了点头。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最高处,那人也不介意,就在原地抬着头同他说话,宣和有种怪异的错乱之感,后宫妃嫔在花园偶遇的不该是皇帝么?
  也不对,她不是谢淳的人。
  宣和终于不耐烦了:“娘娘有话直说便是。”
  宣和这话十分不客气,她却没有半点介怀的样子,仍是眉目含笑:“说来惭愧,家中清贫,舍妹没点像样的嫁妆,我在宫中也多有不便,想托秦王殿下在翠玉轩买一副珍珠头面。”
  宣和松了口气,他当是什么事呢,摆摆手:“些许小事罢了。”
  这位勉强算他小娘,说不得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小姨要出嫁,他添些妆也无妨。
  见他应下,丽嫔在原地福身,又示意身后的宫女将一个荷包放在一块石头上,做完这些才转身离去。
  宣和三两步跳下假山,捡起地上那荷包,掂了掂,是银票。
  他仍旧不知这是谁,也不知道打了头面要往哪家送去,回了东宫就叫来王富贵。
  王公公毕竟是宫中呆了许多年,宫里头有哪几位主子他还是知道的,思索片刻,答到:“殿下说的应当是丽嫔娘娘。”
  丽嫔刘氏,入宫十载,她是家中长女,父亲刘大人是个言官,毫不夸张得说,两袖清风。但她在宫中十年不至于连妹妹的嫁妆都凑不到。
  找宣和多半是为了在他这挂个号,不求他多照顾刘大人,照顾刘家,心中有些印象便好。
  丽嫔做戏也做得认真,给的银子还真差不多就是一套珍珠头面,宣和想了想,叫人加了一支粉珍珠的步摇并一对耳坠。
  这事于他确实是举手之劳,宣和做过就忘,就是不知怎么的传到了谢淳耳中。
  最近谢淳点了许多人出京办事,钦差都不值钱了,但再不值钱也是钦差,手中拿着圣旨,不管到哪都视作皇帝亲至。
  谢淳当朝点了刘大人时他自己也没想到,朝中几乎没有他没参过的人,除了皇帝,毕竟已经树敌这么多了,要是连皇帝也得罪了,那可就真的别活了。
  先帝同刘大人自有默契,先帝要治谁的罪了,第一个开口的多半是刘大人。只是此人谁都参,真假难辨,混淆视听,还极好地同旁人保持了距离,是一个纯得不能再纯的天子近臣。
  但谢淳同他可没有这样的默契,刘大人意外的同时,其他人都有些头疼,仿佛又看到了先帝手中的利剑。
  就连丽嫔也没想到能那么快,她松了口气,她无子嗣傍身,这一生望到头也不过是在宫中孤独终老,万幸秦王心地善良,此计才可行,她还算是能为家里做些事。
  这一路山遥水远,钦差虽不好做,但做好了便能往上走一步,在朝为官,哪一步都不容易。
  接着宣和就发现,找他做代购变相照顾他生意的宫妃变多了。
  怎么回事?
  又过了几日,他才发现,谢淳竟然隔着他,背着他,同她们交易起来了。
  他后知后觉,她们这是都拿我当儿子使了?
  还有谢淳,要不要这么自觉?
  不论过程如何,谢淳派了许多巡查官出去,不断往京中递着消息。朝中的气氛便一日沉过一日,宣和也越发肯定,这水灾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如今只能是因地制宜,竭尽所能地减少损失。
  有些地方是可以征发徭役加固堤坝的,这时工部尚书便提议用工部新制成的“水泥”,此物原料不过是些山石草木灰,成型快,又十分坚固,用来临时筑堤,再好不过了。
  宣和今日不曾上朝,谢淳却知道这是他其实是他的手笔。
  因他点了几位钦差,叫宣和已经两日不大同他说话了,朝议也没来,昨夜甚至没有宿在宫中。
  工部尚书说了许久,希望能说服皇上在全国推行此法,谁都没有发现宝座上的陛下已经晃神回来了。
  谢淳说:“朕对此物不甚了解,此事还需秦王与诸位商讨。”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谁都没想到皇上会这样直接地说此事秦王做主,谢淳当然没有直接说这话,但他就是这个意思。
  这哪里是要唱双簧的样子,宠信得比先帝还过分!
  先帝只拿秦王当儿子,孩子说的话他会考虑,却不会在朝堂上说:这事他说了算。
  但谢淳说了。
  兄弟情深四个字,他们已经说了无数次,今日却有些怀疑,兄弟真的能到这个地步么?陛下莫非是要捧杀?


第78章
  这二字一出,不禁叫人想到了远在滇西的镇南王。对镇南王府,大家都心中有数,那是从先帝时期就传下来的心照不宣,谁都想亲眼见证真正的大一统,想见证大雍再次走到顶峰。
  但对秦王,就有些微妙的同情,或许还有些不解,若为王权……他没有兵权,一惯的行事作风又放在那,连结党营私都不大可能,其实也影响不到什么王权。
  况且先帝那样护着的人,如今烈火烹油的,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总有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悲凉。
  那日谢淳为了这水泥的宣他入殿议事之后,宣和近来便总觉得朝中的老大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只当是自己太过高调,哪里想得到他们的内心戏那么足。
  他只是知道一个简单的方子,具体都是工部去试的,倒是老六上心,全程跟进。
  宣和同老六如今是姻亲了,却因为先帝驾崩时有些不愉快许久没有好好交流过。谢淳只提他一个,多少有给他机会做人情的意思。
  宣和自然接下,他当初既然将方子给了老六就没想过要揽这份功。
  老六大概是没想到宣和还能提起他,朝议时问什么答什么倒没有多说,下了朝便跟在宣和身后走了一段。
  宣和回过头,他支吾半晌才说了三个字:“对不住。”
  不知为什么,宣和有点想笑,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宣和不讨厌他,是为他身上不带什么恶意。
  老六跟其他几个有些不同,他更像是一个被人分走了父亲宠爱的孩子。
  先帝驾崩前没有见他,谢涟便有些失控,到头来,他眼中还是只有沈宣和一个。
  宣和从来就没怪过他,不过闹成那样,表面的和谐既然被撕开了,他也懒得再去缝缝补补,说得现实一点,找靠山自然是谢淳,玩得好的兄弟他有谢沣,吃肉喝酒的朋友就更不缺了,何必小心维系这点微薄的兄弟情?
  况且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还真没心思去处理这些,他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道歉。
  谢涟还想说什么,宣和却不再等他,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低下头,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
  算了,反正看如今这情况,他们曾经的联盟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今年的雨从开春就没停过,眼下从各地传上来的消息看,江河湖泊都已经不堪重负,人或许可以提前转移,洪涝却不能避免。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灾后不只是重建,还有防疫。
  宣和一边叫人收药材一边叫济世堂的大夫们多多调试方子,多制些丸药,这丸药制作起来不比寻常的汤药容易,但胜在可以提前制作又容易携带保存还方便服用。
  将来,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他一人之力到底有限,有些事还是得朝廷出面。
  只是朝上的大人们可不是他的下属,他提了这法子,太医院第一个就不同意了。
  柳院判直言:“荒谬!”
  宣和还没说什么,谢淳就问道:“何出此言。”
  他声音喜怒不辨,但众人直觉陛下是有些不高兴了,就是不知道是因为谁。
  柳院判朝皇上拱手,恭敬答话:“常言道,对症下药,莫说许多人症状不同,即便是一样的症状也可能是不同的病因,毫厘之差就能要人命。”
  他说着又转过身冲宣和拱手:“微臣听闻,殿下平日里爱吃丸药,须知这丸药也是医者依着您的症状开的。”
  话里话外将宣和当作一个不爱喝汤药便要大力推崇丸药的不知事的孩子。
  宣和自然知道中医讲究一人一方,但后世药房里又不是没有中成药,许多病症分明就是有共通之处的。
  他一开始也不能确定此法是否可行,但济世堂里头的大夫可都是有些名望的大夫,宣和不懂,他们还能一起跟着胡闹么?
  若真不可行,当初裘老听闻他要推广丸药,也不该是那个反应。
  高门大户的自然是请得起大夫,但对于平头百姓而言,若是能用更低的价格买到流水线产物,无疑是好事。
  柳院判的顾虑,宣和也知道,一怕误用了药耽误人病情,二来就是是宫中太医的老毛病了,默守陈规,求稳不求对。
  宣和正要开口,又见其他人站了出来,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个说,原本有病都是要看郎中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只要有药就能给人治病?
  那个说,若是有人做这门生意呢?
  这边又应和,是啊,商人重利,什么都做得出来。
  堂下一时间竟还有几分热闹喧哗,宣和站在这些人中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格格不入,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些人,原以为这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出言反对。
  宣和还算冷静:“诸位大人,何不食肉糜?”
  朝中瞬间鸦雀无声,似乎是反应不过来,他们一大半都是寒窗苦读上来的,而秦王,所有人都知道,锦衣玉食地长大的,现在这个纨绔对他们说:“何不食肉糜。”
  这,简直不知所云。
  他们甚至怀疑宣和是否真的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宣和环视一周,心道你们不给我面子就不要怪我了。
  他先是将矛头对准了柳院判:“裘老的医术高明不在大人之下,他又是在宫外行医,想来对百姓的了解要远胜柳大人,柳大人说此法不可信,却不知裘老已经在济世堂研制丸药一年之久了。”
  柳院判自然不服气,但偏偏宣和说的不是别人,是裘老,是当初救回了先帝的人,他还真不能反驳,至于宣和说的另一个点,那也是事实,他在宫中,身份是够高,接触的病人却远远不如裘老多。
  无话可说。
  宣和怼完一个又看向方才说看病要找郎中的人,他不认得这人,也没有想要了解的**,因此开口就是“这位大人”。
  “大人可知,寻常百姓是生不起病的,一来许多药材价格高昂,二来大夫也少,即便是用得起药也未必能请得着大夫。医术精湛的大夫可不多见,而这丸药俱是名医研制的通方,大人说,那些请不着大夫看不起病的人愿不愿意试试这丸药呢?”
  宣和说完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又开始集火下一个,他收回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他已经记不起来方才说商人重利的是哪一位了。
  找不到人他就看着哪个方向直接说了。
  “朝中无人不知本王做生意,户部还欠了本王不少银子,大人方才说商人重利,莫不是在影射本王?”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不承认显得他很没担当,承认了又讨不着好,一时间进退两难。
  宣和就从他的脸色分辨出来了,哦,原来是这位。
  商人重利是不错,却也不是都没有良知的,遇上丧了良心只要钱的黑心商人,宣和第一个不会放过,但仅仅是因为做生意就被人歧视未免有些不公。
  他嗤笑一声:“大人未免小瞧了本王,这些许银子本王还不放在眼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话头指向了王座上的人:“陛下的私库或许还比不上我。”
  他居然当朝就说皇帝没他有钱,活脱脱一个恃宠而骄仗势欺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样。
  但谢淳脸上没有一丝不悦,仔细看,或许还带着些笑意。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还点头了。
  他居然默认了宣和的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次,恐怕又是陛下授意的。
  果然,见宣和说得差不多了,谢淳便替他们做了结,退朝前说了一句叫人多想的话:“柳大人,医者仁心。”
  其他人最多只是揣摩错了陛下的心思,从谢淳的反应看,也算不得多严重,柳大人就不一样了。
  谢淳那四个字是在敲打他,柳大人脸色煞白。
  太医院一向有自己的行事准则,看病的时候求稳,偶尔被陛下召来朝议就做出一副醉心医术不谙朝政的样子。
  他方才那样做,一来自然是不想担什么责,二来越确实仗着皇上一般不同他们计较,报了当初的仇。
  没想到谢淳直接给了他四个字。
  柳大人今日因陛下召见满面红光地来朝议,最后却是被人搀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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