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迟找到关二哥,“我过几天要出门一趟,我想当面和关大哥说一声!”
“哦,去天津是吧?我家少爷也去!“
陆语迟愣了一下,问:“关大哥也去?他去干什么?”
关二哥看他这样,突然神色有点尴尬,忙说:“哦,他有生意上的事儿。到时候你们在天津也能见到面。”
陆语迟想到关祺之前说过关家和沈记一直有生意往来。他忽然一愣,关家和沈记有生意往来,难道关裕知道沈秀丰就是他大姐舒玉质?难道是姐姐拜托关大哥去督军府接他出来的吗?
“关大哥他……他那天是怎么知道我在督军府的?还那么及时的去救我?”陆语迟有点迟疑地问。
关二哥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哦,我们少爷就是接到了朋友的消息。说你被汪山海带走了,他就赶忙去接你了。”关二哥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问题,赶忙转一话题:“你别看他整天凶巴巴的,他其实特别关心你!当初砸你摊子就是知道汪山海要回京了。他怕你整天混在闹市有危险,才想办法把你从客栈赶走。原本是让我去接你的,说知道你躲进八大胡同了!”说到关二哥又咧着他的大胡子笑了一下。
陆语迟见他提到八大胡同,刚想解释,就听见关二哥又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他后来整天都让我跟在你后面保护你的。你在绛悦轩的那些天,我每天都在外面盯着。后来你被庄家的车接走了,他才稍稍放心了!”
陆语迟太意外了!到京城的这些日子,自己身处危险当中都不自知!一直都是关裕和姐姐在暗中保护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太傻太天真了!
自从关祺知道关裕那天去督军府救出了陆语迟后,最近每天都会给关裕做一大桌子菜。还异常殷勤的陪着关裕共进晚餐。关裕又是高兴,又是难受!
关裕笑呵呵地对关祺说:“这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会做饭啊?现在这厨艺是一天比一天更好了,都快赶上前清的御厨了!”
关祺一个劲儿地给关裕夹菜,“哥,你要是喜欢吃,我天天给你做!”
自打父亲去世后,关祺很少笑得这么开心了。看来还真的是喜欢陆语迟这个小子!
“英儿,就那么喜欢那个臭小子吗?”
关祺假装没听见,冲关裕翻了一个白眼儿,笑呵呵地低头吃饭。
关裕放下了筷子,看着妹妹,忍不住要嘱咐她,“他打小不在舒家长大,我还是多少有点儿不放心。喜欢他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让他欺负你!知道吗?”
关祺听了哥哥这话,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哥,你怎么啦?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哥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就是哥不在,你也不能让他欺负你。”
关祺笑呵呵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哥哥再担心什么,但是想到陆语迟在她面前的那个呆样子,应该也轮不到他欺负自己吧。
“哥,你这次去天津卫要多久回来啊?”
“半月左右,你要自己看好家,有什么事就找关二哥。”
“关二哥?他不是保护陆语迟吗?”
“那个小子也去天津卫。”
关祺没想到陆语迟也要去,“他也去?他去干什么?”
关裕看着关祺:“他去天津卫……找玉质和舒宴大哥!”
关祺听了大哥的话,眼睛瞪大,“玉质姐姐?舒宴大哥?他们还活着?他们没死?”
关裕点头,笑呵呵地看着关祺,“英儿,等这次回来,我再告诉他们这些年的事情。”
关祺点头,“等你们这次回来了,我能见玉质姐姐吗?”
关裕不再说话了,低头吃饭。
关祺也不再说话了。
她总觉得哥哥今天有什么心事儿,大概是跟玉质姐姐有关的事情才会这样吧。只要玉质姐姐还活着,那她和大哥早晚还会在一起。陆语迟居然要去天津卫找哥哥姐姐了,她决定明天去施家胡同给他送送行。
送行
第二天一大早,关祺就到了施家胡同。她给陈湘带来好多吃的,还给他们两个人做了几套新衣服。
陈湘见有好吃的点心,也顾不上陆语迟和关祺,和关二哥坐在院子里吃点心。
关祺一见面就问他:“听说你找到玉质姐姐了?”
陆语迟点头,“你也知道姐姐的真实身份了?”
“什么真实身份?”关祺一脸茫然地问他。
陆语迟看她好像不知道,就不再提了,“没什么,姐姐这些年在天津做生意。大哥也在天津卫,我要去看望大哥!”
关祺又问他:“我家这座老宅子你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多谢你和关大哥了!“
关祺哼了一声,“比起八大胡同,这里实在有些冷清啊!”
陆语迟就知道她肯定要当面下自己的脸,只是没想到这么直接。他硬着头皮开口跟她解释,“我那时没办法,当时被你哥……”突然想到关二哥说的话,关裕是为了保护他才把他赶走。他又不能埋怨关裕,一时语塞,“就是……我也是没办法,我是去找我家先生的故交!”
关祺故意冷着脸接着说:“你家先生的故交在八大胡同?你都跟着你家先生学了些什么?”
陆语迟听了这话,又急忙开口,“我没有!先生说在京里遇到难处再去找钟奶奶。我这不是被逼无奈才去的嘛!”陆语迟越说话越急,越说不清楚。
关祺依旧冷着脸,慢悠悠地说:“哥哥说得没错,你这些年在外面果然是学不了什么好!”
陆语迟一听又火了起来,质问她:“你哥都说我什么了?我自小跟着严先生读圣贤书,我怎么不学好了?“
关祺见他生气了,自己也不着急:“你急什么?满京里面像你这么大的公子哥谁不去那种地方?去就去呗!你跟我说的着嘛?”说完就抬眼看着陆语迟。
陆语迟听了她这话才想起来,自己也确实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些。自己这样子倒是有点儿急于在她面前证明自己,想想也是不应该。
他忙低头咳嗽了一声:“我就是……我就是不能让你误会我家先生,我家先生也是正经的读书人!“
关祺见他嘴硬,还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她笑着问他,“你家先生是正经的读书人?那你呢?“
陆语迟见她笑呵呵地盯着自己,她笑起来真是好看!被她盯着自己又开始慌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陆语迟一脸认真地想着,怎么能即谦虚又不失客观的评价一下自己,“我……我……“
见他还真的打算认真回答自己的玩笑话,关祺再也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陆语迟这才看出来,她这是故意开自己玩笑。顿时就面红耳赤,自己心里又生气又是无奈。为什么每次见到关祺自己就变得愚钝?恨自己总是在她面前丢脸!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着在外面吃点心的陈湘和关二哥,听着身后的笑声没好气地开口问:“你……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关祺收敛了笑声,“我来自己家的院子,还需要什么理由嘛?没事就不能来嘛?“
陆语迟佯装恼怒,“能!我忘了,是我寄人篱下!“
关祺听见他赌气的话,努力的把笑声抑制住,“大哥昨天告诉我,你要去天津了,我今天是来送送你!”
其实关祺气他损他,他倒是还好,最多不理她就完了。最怕就是关祺说一些直白露骨关心他的话,他就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了。
解除婚约
这次他去天津卫也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其实心里有点儿忐忑。一直以来他们两个人婚约的事儿,谁都没当面提过。陆语迟总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如今舒家落寞了,仇也没能报。来京的这段时间,自己也是多亏关家的照顾才平安的活下来。现在的关家和舒家也不是门当户对了,他实在也不能再提当年的那个婚约了。但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对待这件事儿,还是要跟关祺说清楚。
陆语迟转过身对着关祺认真地说,“这段时间真的是谢谢你和关大哥了!还有……我家先生跟我说过,你我的父亲曾经为我们定过娃娃亲。我……我家如今落寞了。这桩婚事你也不用在放在心上了!”
关祺听了他的话,原本笑呵呵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陆语迟,你可真不知好歹!先不说我肯不肯嫁给你。但就算我关祺毁约,也绝不是因为你舒家落寞。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陆语迟想开口解释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
关祺腾得一下站起身来俯视着他,又说了一句:“既然你说婚约你不放在心上了,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在院子里的关二哥听见大小姐生气的提高了嗓门儿,说取消婚约的事儿,又怒气冲冲的走了。他赶忙跑进来问陆语迟:“小姐怎么了?”
陆语迟一脸懵地看着他:“不知道啊!我……我就是想说我家落寞了,她想取消婚约也没关系的,她就……”说着指了指关祺走的方向。
关二哥皱着眉头说:“陆爷,你说的什么话?你……你不喜欢我家小姐啊?为什么要取消婚约啊?“
陆语迟支支吾吾地:“我……“
关二哥见他这样也不像是不喜欢他家小姐,“她要是想取消婚约,还能让关大哥收留你?照顾你给你买吃的穿的,时不常来看你嘛?“
陆语迟也没想到,自己就说了一句话,就把她给气跑了。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不想让她因为父辈的约定而为难。他自己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她这脾气也太大了吧?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等我把话说完,说走就走了!“
关二哥又咧着他的大胡子呵呵地笑了,“陆小爷,你啊!真是糊涂!“
陆语迟是糊涂,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糊涂!以前跟小荷妹妹相处的时候,自己可是说一不二,小荷妹妹什么都听自己的。自从遇见了关祺,自己的脑子就不使了。还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这一夜他前思后想,还是要跟关祺说清楚自己的意思。父亲的约定他当然会遵守,并且虽然她总是让自己不自在,但是好像还真的是挺喜欢她的。他趁陈湘睡着了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既然当面说不清楚了,就得在信里面写清楚。第二天一大早,陆语迟就拜托关二哥带着陈湘去了关家,还嘱咐陈湘一定要把信送给关祺。
临行前的忐忑
陆语迟这次随姐姐去天津卫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总觉得可能要出什么事情。他想来想去还是不带陈湘去了。原本打算送到庄家拜托庄赫照看一段时间,但是他突然想到了钟奶奶。钟奶奶毕竟是个女人,照顾孩子比较细心。如果是钟奶奶帮忙照顾陈湘,万一自己真的出什么事儿了,陈湘也不至于再次无依无靠。
他问狗子叔要钟奶奶家的地址,带着陈湘就上门了。到了钟奶奶家,她听说要让陈湘在他家带一段时间,开心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跟陆语迟说,只管放心去天津卫,去多久都行。言谈当中似乎都不想让他再回来了。搂着陈湘就是又抱又亲的,陆语迟见她这样也就放心了,原本想走了,被钟奶奶叫住了。
钟奶奶问他:“你找到你姐姐了?”
陆语迟点头:“嗯,找到了。这次就是跟姐姐一下去天津卫看望大哥。”
钟奶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你姐姐和大哥是打算要报仇吗?”
“我……不知道!”
钟奶奶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姐弟三人都活着,这报仇的事儿就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了!哎!但是你可记住了,活在这乱世当中,保住小命儿最重要!”钟奶奶说的也是动情,陆语迟自然明白她是担心自己,“谢谢您!陈湘就拜托您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钟奶奶见他也下定决心,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嗯,早去早回!”
几天后凌晨,天边露白。陆语迟从施家胡同关家宅子的后门出来,看见了姐姐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舒玉质坐在车内,看着陆语迟上车。很快到了火车站,他们一行人登上了去天津的火车。
一路上陆语迟不怎么开口说话。他一直看着舒玉质,他觉得舒玉质和小时候自己见过的姐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样子变了,语气变了,像是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他想问问姐姐这些年怎么过的,但是想来也不好过,也就没开口。
到了天津,司机已经等候在出站口了。
万箭穿心
陆语迟非常好奇大哥当年怎么跑出来的,这么多年怎么不回北京呢?
他问舒玉质:“姐,大哥当年怎么逃出来的?他为什么不回京?”
舒玉质看着陆语迟犹豫了好一会儿,“大哥这些年不好过,他不能回京了。”
不能回京了?为什么?陆语迟见舒玉质没有要跟他解释原因的意思,忍不住又开口问了一句,“大哥……怎么啦?”
就见舒玉质动了动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掉下来了。
陆语迟有点慌了!他印象中的姐姐不会轻易落泪。她是个桀骜不驯、冷漠傲娇,爱看熊瞎子表演,胆量不俗的女子。
大哥究竟怎么啦?他越来越好奇,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是此刻姐姐的眼神透着伤心和绝望,他实在不敢再问了。
原本以为舒玉质不会在开口了,但听见她哽咽着又开口了,“三年前的腊月,我接到东北张家的消息赶赴奉天。一位姓刘的副官带我到了一处私宅,大哥就被关在那座宅院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