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方翻着小册子,一页两页,他翻得很慢。
慢慢地,他动作越来越慢了。
然后一句话没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景行之赶紧抱住人,有些怀疑自己送错礼物了,他语气迟疑道:“要不,不看了……”
景行之说着,就要抢过柳方的小册子,准备一把丢进河里。
柳方却不许,吸了一下鼻子,赶紧藏进自己怀里:“你干嘛,都送给我了,不许不作数。”
没等景行之回答,柳方就红着眼眶看他:“你这个讨厌鬼,肯定是故意的,就想看我哭!”
天地良心啊!
我真不是!
景行之心里哀嚎,轻轻摇着柳方撒娇:“不是看你哭了嘛,我以为你不喜欢。”
那小册子是景行之自己画的四格漫画,里面的人物主要是他和柳方,真人小漫画花了他很长时间。
过去很多事,景行之一点点在记忆里扣,才慢慢地记起来一些,然后改编了一番,画了下来。
被景行之改编的内容,就是柳方哭的地方。
当初没被发现的明里暗里的示好,自己都差不多忘掉的细节,居然被画了下来。而漫画里的景行之,则是褪去了当初的随性、懒散,细心地发现了那些。
景行之握住柳方的手:“想起来那些,其实很遗憾。不过幸好没错过你。”
景行之揽过柳方的腰,亲亲地在他发红的眼眶留下一吻。
景行之意外有点羞涩,没把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我爱他。
柳方觉得自己哭得有点儿丢人,把头埋进了景行之的胸口。
等到他不哭了,景行之把他从怀里□□,轻声哄红了脸的人:“小胡萝卜啊,快快把脑袋□□,你还需要呼吸的。”
柳方红着脸:“你是小白萝卜吗?!”
景行之嘿嘿一笑:“我是大白萝卜,超大只那种。胡萝卜呀,夜深露重,我们带着小萝卜回家吧。”
两人手拉着手,慢吞吞地往回走。
然而走至半路上,景行之忽然停住了步子。
柳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一阵阵舒服的气息往身体里拱,舒服得很。因为很舒服,柳方就站着等景行之反应。
一小会后,景行之笑得咧开了嘴,他高兴得一把把柳方抱了起来,好像力气多到没处使。
“小方方!你可真是个小宝贝,今天晚上三喜临门!”景行之感受着体内用的巨量真气,激动得不像话。
他的的导气术突破了!
景家的导气术分五层,习得第一层,强身健体;习得第二层,便可踏入玄界,算是个特异人士;往后三层,据说能力越来越强,可是越往后越难突破。
曾经的景家每代人,习得二层的子弟不过十人之数,三层者,其实力便可以做家主了,也是一方大人物。
景行之的爷爷,便突破了第二层,习得了第三层,施展出来的术法让景行之一度心生向往。
可是景行之年岁小,阅历不多,被大卡车带掉小命前,都没有摸到第三层的门槛。
他在古代重新将导气术捡了起来,因为有底子在,很快修习到第二层。
没想到今日这么幸运,带着小方方出来看个河灯,就到了第三层,让景行之如何不欣喜。
柳方抓紧他,问:“哪来的三喜,刚刚是怎么了?”
“刚刚是突破了,你离得近,应该也有吸收到天地元气,对宝宝也很好。”
柳方听他这么说,高兴地摸了一下肚子。
然后景行之在他脸上亲一下:“这是一喜。”景行之的手指头在肚子点点:“这是二喜。”
“三喜呢?”柳方含着笑意,饶有兴致地问他。
景行之抬起头,骄傲道:“我不就是三喜。”
突破了,走路速度都快了,好似眨眼的功夫,景行之就把人抱回了家。
回到家里,景行之的心思一半放在柳方身上,一边放在自己的第三层功法上。
很快地洗完了脚,景行之倒掉洗脚水,和柳方坐在改装过后暖呼呼的炕上。
柳方有点儿乏,不过还是强撑着,躺在床头看漫画。第二遍看,许多景行之故意弄出来的笑点,把他逗得时不时发笑。
景行之则是拿到了好玩具的小男孩,兴致勃勃地研究自己体内的变化,时不时一惊一乍地拍大腿。
“啪——”景行之又一次激动地拍大腿,然后趴到柳方身边,一脸激动道:“我好像会X光了!”
柳方:???
“透视人体吗?”柳方想了想,问道。
“差不多,我可以看到自己身体内部构造。”景行之觉得这内视真是太神奇了,感觉超酷。
柳方指指肚子,有点惊喜:“能看看宝宝吗?免费B超呀!”
景行之想了下,道:“我先在别的地方试试。”
然后景行之抬起头,对门外喊:“狗子,狗子!”
柳方拿手锤他:“不会出事吧?你明天记得给它买两根骨头!”
景行之喊了两声后,黑狗汪叽叫着自己用头掀开了帘子,跑到了床头前。
“汪!”
黑狗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大半夜这个男人还叫他。
晚上不让进屋的是你,现在晚上叫我的也是你。你们人类,真是麻烦!
景行之趴在床上,伸出手。
黑狗见了,眼睛一亮,咻地就冲着景行之的手蹭了过去。
先用脑袋蹭,蹭完了用身子蹭,最后尾巴也蹭过去,这么蹭完了一套,黑狗又重新将头转过来,死命蹭景行之撒娇。
“给你、给你!”景行之感觉真是招架不住,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会撒娇呢。
不过还好,我也会这个技能。
景行之有些放心地想着,将一丝真气小心地导入黑狗体内。
这用法自然是没有危险的,景行之只是小心。
他屏气凝神地看了一圈黑狗的体内,然后抓住黑狗的肩膀狂摇:“狗子!你在哪吃的肉?!我记得你最近在吃减肥餐的!”
“汪?”
黑狗觉得不对,心想反正舒服过了,一溜烟就夹着尾巴跑远。
至于肉在哪儿吃的?它才不会告诉男人,它吃了外面的肉。
柳方看着黑狗聪明的样儿,一下就笑了。
等柳方笑完了,给狗子求情道:“它吃得不多,就是动得少,你回头带着他动动,说不定就瘦了呢。”
“唉,现在还没空啊。要不找庄哥带它跑吧,强身健体。”景行之苦恼道。
“庄哥可忙得很,早上起不来的。”柳方道。
“那让明瑞兄来,他身体弱,我好担心他考场里生病。而且来我们书院,他还可以偶遇嘛。”景行之把兄弟卖了。
最近过年,李厨郎回家去了。景行之在家看书,三餐都是他在弄,还有村里偶尔叫他去吃酒什么的,都不好推脱,所以还真是没空再带着狗子跑步。
而且黑狗现在贼精贼精的,就知道冲着景行之撒娇,简直是条心机狗!
“那问问明瑞兄,看他有空没空。”柳方摸摸景行之的头,小声建议:“要不我来做中午那顿?”
“不用。没事,大不了让它继续胖一阵,等我忙完了,就跑瘫这心机狗。”
景行之拒绝了柳方的建议,回到正题上,精神地做起身:“来,让我们给小家伙做个B超。”
景行之的手贴在柳方的肚子上,一点点地看宝宝什么样。
那种感觉太奇妙了,景行之感觉自己像是多出了一种感观,能够清晰地看到触摸到小家伙的模样。
当然,能看到头颅骨这种事,不浪漫的,就是神奇。
不过景行之这种新手奶爸,自带滤镜,自家小宝宝的头颅骨他也看得很带劲!可嗨了!
直到柳方有点儿不耐烦了,问他:“怎么了?是哥儿还是小子,你注意看有没有红点。”
景行之撤下手,后挪一下屁股,一本正经地瞎掰道:“小方方同志,你这个思想不对啊,是哥儿小子不都一样?男女平等,小哥儿和汉子也要平等!”
柳方送他一个白眼:“你不要那么多戏,我要给宝宝准备衣服!”
“哎呀 ,那是我误会夫郎了。”景行之凑上去,又想要亲亲抱抱,腻腻歪歪。
柳方着急了,抓住景行之的肩膀,如同景行之摇狗子一般:“你、快、说!”
“好啦好啦,告诉你,没有红点。”景行之笑着道出结果。
是哪个结果,其实都没差。重要的是——“宝宝很健康。”
景行之高兴地道:‘我跟你讲,宝宝那个头颅骨好漂亮的,形态流畅,将来宝宝的后脑勺肯定完美啊!’
“很好看吗?你给我画画。”柳方也来了兴致。
于是大晚上上,两个人都笑意盈盈,一个画起了头颅骨,一个在欣赏头颅骨,真是十分地和谐美好,笑声回荡在夜里寂静的房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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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景行之赶早做完了目标课业,然后挤出时间画了一副简单的快画。
吃过午饭,景行之带着积攒了几日的课业和画,准备去后山找方启晨请教解疑。
到了山上,老头儿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了,脸是拉着的。
尤其那双小小的眼睛,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似的。
景行之问完了课业,凑过去闹他:“怎么了?老师你晚上没睡好?”
“哼,老夫昨晚上睡得好好的!”方启晨傲娇地哼了一声,不承认。
景行之道:“我就说您应该睡得很好嘛,我们都要出去玩,就您一个人,多清净啊!”
方启晨并不明显地,瞪大了眼睛:“哦!你也知道,你们都出去了,就丢下老头一个人!”
“原来是吃醋了。”景行之看着老头笑了下,然后把卷筒里的画给老头,“这个给你。”
方启晨心里一笑,原来还是在乎老夫的嘛。
昨日里都是小年轻过日子,小闺女跑出去了也就算了,方启晨忽然惊觉连汪庄都跑出去了。
小弟子更别提,河灯不知道鼓捣多久,为了瞒着柳方,还都是在山上搞的。
所以昨天,方启晨竟然品尝到了一丝孤寂的味道。于是今天老头不高兴了,等着被哄哄,开心一下。
接过景行之的画,方启晨这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画是提前画的,来之前小弟子并不知道他要生气一番,说明景行之早准备了给自己的画,是有心的。
于是方启晨高高兴兴地打开了画,不想画上是昨夜的书河,那景色倒是漂亮,星空和河灯辉映,美得不让人不敢呼吸过重了。
不过送这画给他老头,是几个意思?
方启晨皱起眉,就想打孩子。
景行之赶紧指向画的一角:“这儿,老师你看这儿啊!”
画的一角写着一行小字,方启晨一开始没注意到。
方启晨顺着景行之指的方向,看向那一行字,上头写着:
——上元夜游,留与小儿 ,待你长成,共赏此景。某某年留。
意思就是今年的上元节晚上,你老爹和老爹在外面玩的很开心,觉得景色十分不错,就给你画了下来。
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看看,你老爹和老爹是恩爱的。
一波狗粮,硬生生要往好多年的小孩嘴里塞。景行之会是这种人吗?
景哥觉得自己才不是呢,他只是和柳方商量好了,让老师来起个名。
起名这种事,老师又是文人,当然得用文艺点的方式,所以景行之就画了这么一个画。
当然,信不信随意,反正事情景行之已经干了,而且干得很开心。
方启晨看见名字留白的地方,心里的郁闷一扫而过,偷偷窃喜。
这是第一个,找老夫起名字的小娃娃!
“这是什么意思?”方启晨明知故问,十分矜持。
景行之十分配合:“我和柳方只有老师这么一位长辈最近亲近,老师又学识过人,所以想让老师帮忙起个大名,让孩子沾沾老师的福气。”
方启晨听了,不免想起了那对糟心夫妻,心里给宁海波记了两笔,然后温声问小弟子:“小名叫什么,想好了吗?”
“柳方想了个,叫阿灯。我起的,他不喜欢。”景行之笑着摇头。
方启晨好奇问:“你起的什么?”
“壮壮!”
方启晨沉默了地闭上了嘴,当他没问吧。
方启晨开始正经地想名字:“灯,明亮之物也。但是灯乃黑暗之火,未免被用到沉重的情绪或思绪上。所以大名最好喜乐欢快些。”
景行之昨晚上还被柳方说起名废,他不服了。
景行之道:“叫喜乐怎么样?”
方启晨认真地盯着他看,发现小弟子面上没有顽皮之相,好像是真的在起名,这才摇了摇头。
还喜乐?你怎么不叫欢乐呢?!
没想到方启晨心里刚嘈完,他的小弟子就眼睛一亮:“那欢乐呢?”
方启晨继续摇头,眉头轻轻蹙起。
“那欢喜?”
“快乐?”
“喜欢……这个好像不对。”景行之自己否定了一个。
方启晨朝他伸出拒绝的手:“你且闭上嘴,别打搅老夫思绪。”
景行之眼巴巴地看着老师,想再要个机会。
方启晨劝他道:“我知道你好意,但你这名字……起得和你的诗一个水平。”
“我的诗怎么了?”景行之心想自己那些正经的诗,绞尽脑汁,也还过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