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太亲近,有很多事就完全瞒不住,人和人之间总有来往沟通,信息往往在其中传递。
“没危险的,只是不能说。谢谢老师体谅。”景行之心里轻松了,整个人也活泛起来,瞥见方启晨茶杯空了,积极地给方启晨倒茶。
方启晨瞧着小弟子动作,叹气道:“那就好,那我就不操心这个了。”
方启晨有种有心无力的落寞感,可想到柳方的肚子,他还是不放心。
老头不死心地问:“就不能不带柳方和我的孙孙去吗?我真放心不下啊!”
景行之被难住了,他眨眨眼:“要不……要不您也一块去?!”也就是多操一份心的事,他可以。
方启晨想了下,嫌弃地摆手:“不去不去。”
糊涂蛋,一个孕夫就够麻烦了,老头还能继续麻烦你不成。还不如……就让你专心照顾孕夫。
方启晨摸摸下巴,阖上眼帘休息。许是听着小弟子提了一句,眼前闪过好些熟悉的京城景。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变动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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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方启晨这关,景行之最终成功地带上了柳方一块出发去京城。
去之前,又挨了顿批,是吴葳蕤念叨的。村里几个叔姆都不敢提,生怕被直接镇压。
偷偷摸摸地搞了几日,上船了才消停了。
不过到了船上后,船上还有吴明瑞,又把景行之说了一顿。
都是好意,景行之也能感受到大家都是关心柳方和宝宝,这些甜蜜的负担一一都受了。
等忙完了,回头在船腔里,景行之就跟柳方故意“诉苦”,骗亲骗抱骗这骗哪,和黑狗的行径就活脱脱两兄弟。
这回去京城,地方没环水书院宽敞,狗子照例没带,留家里让方窈君帮忙照看。
二月中旬。
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这回一到码头,管事就迎了上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到了宅子,住下休息。可见上回唐管事的事,帮这帮子留京的下人长了点本分。
比较让景行之纳闷的是,这回一到了京城,上来堵门的不是章通这个老熟人,而是太子妃的身边的管事妈妈。
来的是女子,接见只好由柳方来了。
柳方奇怪地问:“好像没怎么听你说太子?”
景行之摇头:“不熟啊,就见过一次。上回带着他们一家出去逛街来着。我和小四熟一点,小三也还可以吧,这个太子是真不熟,更别提那什么太子妃了。”
柳方摸摸下巴:“那我去瞧瞧,听听人怎么说。”
“我送你去花厅,等会去接你。累了就随便聊聊送她走,你记着,我们可是小师叔。”景行之嘱咐道。
太子李嘉麟,长得斯斯文文的。不知道这个太子妃是个什么来路?
兴许是想要交好一二?玲珑八面啊,可是管这么多,不累嘛。
景行之把柳方送了过去,自己回到屋子里,指挥着人把不少东西都换掉了。
柳方身子沉,东西摆放简单不挡路才是,那些什么博古架也用不上,还不如放两盆花花草草,提高下空气含氧量呢!
另一边,柳方坐着,听那个管事妈妈东扯西扯。
要不是景行之说不熟,还真要被这管事妈妈说得信了两家多有情谊似的。
这管事妈妈也知道眼色,瞧着柳方肚子大了,坐了一会就离开,只留下很多东西。
柳方让人看了下,又问了京城这宅子的管事,发现东西都是新奇又贵重的,交好之意明显。
等到景行之来接,柳方笑他:“你之前来还干别的什么吗?你看看这些东西,几千两都下不来!”
景行之道:“太子就是这个风格吧,各个都交好,不用在意。等回头我把小四领出来给你看看,可乖了。”
“好啊,不过我更好奇二皇子。”
景行之说好不说坏,只说到自己欺负了人。所以柳方想到那个倒霉要去种田的二皇子,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宅子里管事不知道其中深意,只以为柳方是真的好奇二皇子,他笑着插话道:“听说二殿下外出归来了,就前几日的事。”
“那巧了。”景行之离开一阵,还挺想看看劳动能不能让人改变。
*****
景行之心想事成,机会很快就来了。
收拾完第二天。
老朋友章通来了,要领景行之进宫。至于柳方这儿,很体贴地赏下了东西,说是让他方便了再去宫里。
景行之跟着章通,熟门熟路地去开阳殿。
李云玺又丢下了折子,把这小师弟当做信使似的,问起方启晨的诸事。
等问完了,李云玺激动地看着景行之:“行之啊,你那个劳动教化,真的有效啊!”
“朕就没见过嘉瑞那么懂事,现在回来还知道孝敬他母亲了,也知道体贴朕了。你那个法子,真挺不错的!”李云玺神色兴奋。
景行之更好奇,熊孩子那个样子了?倒是给我看看啊!
景行之好奇道:“不知道二殿下近来如何了,好教人好奇。”
李云玺闻言,对着殿内一个太监一扬手:“去将二殿下叫过来,告诉他,他小师叔来了。”
章通闻言一抖,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里面,心中连声庆幸不是叫的自己。
二殿下回来后,人确实是变了很多。可是小太监里消息可是传了出来,二殿下和那个害他去吃苦的人成死对头了,嘴里常骂呢。
结果这边,圣上居然还叫二殿下来见景公子???
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章通想着,又无声无息地往旁边缩了缩,想要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景行之坐等着看看二师侄的进化版。
如果进化版不行,那就来第三版吧!孩子,我们热血军营需要你!
话说像二大侄子那种体格,当兵真是个好料子啊,景行之越想越觉得靠谱。
没一会,强忍着怒气的李嘉瑞就出现了。
李嘉瑞一开始听说父皇叫自己,心里还特开心,结果后面竟然听到了景行之的名字!
气。
李嘉瑞的感受就是特别气,气到想打人。
想想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是因为景行之这个人,李嘉瑞没办法不生气。
“见过父皇。”李嘉瑞生硬地行礼,嘴里没有景行之一个字。
景行之偏偏笑得和煦,一点儿都不介意的模样。
李嘉瑞偷偷瞪他,在心里骂:心机男!
奈何李云玺的座位,就和老师的宝座一样,高高在上,那是将下面瞧得一清二楚 。
于是李嘉瑞又倒霉了。
李云玺凶他:“你不喊你小师叔,还拿眼睛瞪你的长辈,像个什么样子?我看你是没吃够苦头,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下子,全部功夫作废。李云玺这个霸道的人,一气就把刚刚对李嘉瑞的夸赞全忘了,只记得这个逆子在自己面前忒不讲规矩!
李嘉瑞心里又气,又委屈。
他强忍着心酸,看着景行之喊道:“小师叔好。”
但他心里想的是:我让你好,让你蒙骗我父皇!本皇子迟早弄死你。
景行之依然笑着道:“嘉瑞瞧着瘦了许多,一定是吃了苦头。虽然长进不大,但也辛苦了。”
什么叫我长进不大??你知道个屁?!
李嘉瑞忍不住回嘴:“那可真得谢小师叔你了,我铭记在心。”
李嘉瑞这回特意收敛了神色,只是语气里淡淡的嘲讽之意实在掩不住。
李云玺看在眼里,立马明白了一点。
敢情老二回宫后,在跟他这个父皇演戏呢。以为乖觉了许多,其实是把脾气藏了起来,本质上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如果李嘉瑞知道自己错在轻视百姓,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哪里还会怪罪小师弟这个指正他的人呢?
李云玺的猜测也对了一部分,时长几个月的磨砺,让李嘉瑞知道了百姓的不容易。
但他内心仍然不觉得这种不容易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觉得自己被故意虐待了。
他一个皇子,凭什么要受这种苦?!
为什么要去挑粪,要去扫猪圈?
这不是折磨,是什么!
李云玺没想到的地方,则是那对爷孙给李嘉瑞的影响,让他知道了亲情这种东西的意义。
他想孝顺自己的母妃,孝顺李云玺的心是真的,父母在李嘉瑞心中的分量不轻。
但李云玺这儿,最重要的是李云玺叫李嘉瑞过来的目的——他是为了在景行之面前秀秀自己变乖、变懂事的儿子。
结果李嘉瑞一点不配合,简直就是在啪啪打李云玺的脸。
李云玺一言不合,生气地赶人:“朕看你也不想待,回你母妃哪儿去吧!”
李云玺赶走李嘉瑞,头疼地捂额头:“一点儿也没长进,气死了。”
景行之都有些不忍心了,低头没说话。逮着一个熊孩子欺负,欺负多了也没有太好玩。
上回因为宁雍远的事,景行之对熊孩子生气,但过去这么久,气也差不多消了。
但李云玺却觉得景行之是个当爹的好料,他忍不住取经问道:“小师弟,除了劳作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妙招吗?”
李云玺觉得多多少少,劳作还是有点用的。就算李嘉瑞是在装,那也是长脑子了,是件好事。
看着李云玺渴望的目光,景行之一时语噎。
请问……亲爹吗?
“嗯?”李云玺霸道追问。
好吧好吧,我还有一个。
景行之交代道:“我听闻昔日钟家手下将士不少已经长成,如今都各自镇守一方。不如让二殿下去边关瞧瞧,试试普通士兵们的生活,也看看……祖辈们的心血。”
这可不是我主动的,是二师兄你逼着我讲的哦!
第94章
李云玺没想到, 景行之会提起钟氏。
因为钟氏对很多人来说,真的已经是过去,是老古董了。
全家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两个人都在皇宫里,哪还有多少人惦记。
尤其景行之还是个年轻人,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知道当年的钟氏的都少。
想到钟氏,想到钟氏之忠, 李云玺愣住了。
他之所以如此严苛对待李嘉瑞, 甚至愿意送李嘉瑞去外面受苦, 就是不想这个钟氏出身的孩子,彻底废了。
那样……他想自己到了九泉之下,对不住那些老部下啊。
“好!送他去试试。”李云玺很豪爽的答应了。
李云玺有底气,他无论把李嘉瑞送到哪儿, 哪怕是危险的战场, 他也可以保证孩子的安全。
如此一来,只要能让李嘉瑞成长,付出一些代价也无不可。
何况那些将士们,哪怕不喜欢李嘉瑞, 心内也是希望李嘉瑞像个钟氏之人, 能去战场上的。
只是太子哪儿有些麻烦,那个孩子不知道又要折腾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看来孩子, 还是年纪小的好。李云玺想到书院里读书的小三小四,感觉省心多了。
景行之倒没想到李云玺会答应这么快,还以为会考虑一二呢。
毕竟让一个皇子涉及兵权,很有可能会让原本平衡的朝堂格局变乱,至少也是需要花费力气去控制变化的。
难道熊孩子越熊,在父母心里占据的分量越重?
唉!好像真的是这样,不被宠着,怎么长出熊孩子的性格?
不被宠的孩子,只会长得艰难,像安静的小花小草,哪里会敢去招惹可怕的动物呢。
景行之想到了小四,同为皇子却不同命;同样的,身为小三的李嘉定也和李小四有着同出一辙的安静,那是两个没有父母宠爱的孩子。
“师兄挺疼嘉瑞的啊!”景行之感慨道。
李云玺摇头笑笑:“希望他争气点吧!挺大一人了,还老像个孩子似的。”
对着李嘉瑞,李云玺觉得自己算是个好爹了。
走掉的李嘉瑞可不这么想。
他气愤地踢着路上的石子,踢得乱叶飞花,一路回到了钟贵妃的宫殿。
钟贵妃放下手里的帕子,问他:“怎么了?不是你父皇叫你,往常这会儿你该高兴才是?”
李嘉瑞挺喜欢和李云玺见面的,哪怕见面常常会挨训。
往常他去见李云玺,都是笑着回来的。
钟贵妃有些不解地看着儿子,细心地给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衣服上有灰了,还有这鞋,你干什么了?嘉瑞。”
李嘉瑞气哼哼地道:“母妃,那个景行之又来了!”
“行之师弟来了?”钟贵妃惊喜一笑,眼里都亮起了光,“你别瞎说话。你小师叔那些提议是为了你好,而且都是你父皇送你去的,和你小师叔无关!”
李嘉瑞看母妃一脸期待,心里就和被针扎无数下似的。
他捂着有些疼痛的胸口:“他就是故意的!我被宁雍远骗了,故意拿走了他的画,他怀恨在心!”
钟贵妃冷下脸来,伸出手指头拎住李嘉瑞的耳朵:“你这个糊涂蛋!你好好想想,你出去了一遭,难道没有一点儿长进?但凡有长进,是不是因为这回能出去的缘故!”
李嘉瑞一想,发现自己好像是懂了很多。
他知道了好多野菜能吃,好多不能吃的,还有那些口感不好是给猪吃的……
也知道了怎么打理田地,还会给人按摩腰背。村里那个小坏蛋力气不够,还不是得求着他……
不对!那些是我自己学会的,我反倒因为景行之吃了那么多的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