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渐渐西移至整颗落下,黎家厅堂内的欢笑声才止住,殷盼像两兄弟告辞后便欢快离去。
当晚,家中厨师果真坐了满桌子的菜肴,兄弟两人埋头苦吃,才终于消灭了大半桌子的菜,黎墨夕则喝了三大碗的鸡汤,这便是他以往最爱的姜丝鸡盅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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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
黎夫人终于回到金陵,黎墨夕站在大门口迎接,而黎秋冥还尚未从习剑堂赶回。
黎夫人下了马车后,见到门前的翩翩少年,随即露出一抹温和笑意。
也许是这阵子奔波劳累,风韵犹存的脸面也显得有些倦,可身上气质仍在,金陵城的人们都说,黎家家主虽已早逝,可黎家女主人的气势并不输其他世家,以一己之力撑住黎氏、其商铺扩展之快速,同样让人无法望其项背。
她伸手拍了拍黎墨夕肩膀,笑盈盈说道:“墨夕,上回听秋冥说你在试炼上受了伤,姨母担心了好久,这次也特别从外城带回药膏,晚点你便拿去擦吧!”
黎墨夕展开笑靥,扶住她一边的手,说道:“多谢姨母,妳别担心,我在峰上也都有定时换药。”
自他住进黎家以来,姨母便极为疼他,黎秋冥有的东西他一样也未落下,若不是知情的人,总会认为是黎家女主人生了两个儿子,都是亲的!
黎夫人点点头,说道:“明日请城中大夫再过来看一看,就算伤口愈合了,还是要小心对待,万一伤到金丹就不好了。”
黎墨夕道:“好,我定会特别注意。”
其实他原本想回不必请大夫了,那伤口早已全数连结痂,只是对方言谈间提到金丹,他担心姨母又联想到兄长的身体,日夜不下饭,故他才转口答应下。
待马车上的货物卸下八成后,一名长年跟在黎夫人身旁的小朴手上提着最后两大袋包袱经过,应是黎夫人此趟出门的行囊,那家仆恭敬的朝黎夫人点了个头示意。
黎墨夕见姨母朝对方摆摆手,接着脸色又出现疲倦,似乎路途奔波极为劳累,便关切道:“姨母,那家朴是不是做了让您不高兴的事?”
黎夫人蓦地展开一抹淡笑,回道:“我们墨夕还是一样会看脸色,从小就没变,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就是路途上马车颠簸,我被晃的有些昏倦,想早点梳洗休憩。”
黎墨夕闻言便不再多言,赶紧扶着人一同进入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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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晚间。
黎家大厅中,黎秋冥看着家中支簿道:“娘,最近剑堂里的递音符用的差不多了,我再请人去联系侯老先生多画几叠过来。”
他们在附近两三所城中也有开设习剑堂,虽没有顾家的规模大,可也算是声名远播,平时有些锁事需互相联系,便会使用递音符,而黎家已习惯向城中一位专画仙符的长者购买。
黎墨夕便道:“兄长,这次买仙符之事能否交由我来办呢?。”
他从回家当日便开始帮忙家中事务,白日里也会一起去习剑堂教习弟子。
黎秋冥听懂他的话中有话,便笑问:“你有更好的画符人选?”
黎墨夕点头,“是和我同届修道的弟子,姓陆,仙术道修的极好,符也画的精致。”
黎夫人为难道:“墨夕,可是我们一向习惯与叶老先生配合,已经有十年之久。”
黎墨夕道:“姨母,玖岚的仙符话的是真好,我们一同在峰上学习时他便时常让爻宁仙尊赞许,况且以这般年纪便要接任陆家家主之位,我想在能力所及之处多帮着他一点。”
黎夫人听闻对方年纪尚轻已需撑起一家,不禁让他想起自己儿子的处境,态度便已放软,似是被说动。
黎秋冥见娘亲神色便知已有动摇,于是说道:“娘,金陵城中几乎所有需用符的人家都是找叶老先生画符,他手上太多仙符等着画,以至于质量也有起有落,上回送来一叠递音符里便有四五张画歪了不能用,不如这次就交由墨夕去办,让他同窗试试。”
黎夫人见眼前两个小辈阶极力劝说,这才勉为其难的松口答应。
于是黎墨夕便传音向陆玖岚告知购买仙符之事,很快便接到对方回覆,说七天便能将符送过来。
黎夫人听闻此事后倒是赞许有加,原本叶老先生那儿总要等上一个半月。
黎秋冥忽地想到:“墨夕,你说的那位朋友是否就是凶兽山试炼时和你同组那少年。”
黎墨夕点头:“没想到兄长还记得。”
黎秋冥回想道:“他把定身咒用的挺好,我们在结界外观看时,有许多组的人皆使用了此咒,可都不过须臾便被凶兽突破,只有你那朋友能将凶兽定住一时半刻。”
可见各个弟子间的程度差距之大,约莫也与天生资质有关。
黎墨夕认真道:“玖岚爹娘离世的早,故他特别勤奋上进,虽只是几叠递音符,但若能帮他一点便是一点。”
黎秋冥颔首,道:“若这次仙符的质量不错,那以后便固定向他购买吧。”
黎墨夕露出笑容,道:“多谢哥。”
七天之后。
陆玖岚便将符咒送到,效率快捷,与他当时在峰上学习的态度不相上下。
此时的黎家厅堂。
精致俊秀的脸面充满笑意说道:“墨夕,多谢你。”
黎墨夕笑道:“小事而已,只是还麻烦你跑一趟金陵,怎么不让家朴送来?”
陆玖岚道:“你开口让我画的符,当然得亲自送来,也顺便见见你兄长,以后倘若还有其他符咒要画,两家便能配合。”
黎秋冥从厅外跨进,陆玖岚见了人后立即点头示意,端正有礼道:“黎大哥好,第一次替你们画符,若有什么需改进的再与我说一声。”
黎秋冥道:“昨日娘跟我说道,她最近还需要几张禁声符,说是我们在城外的商铺时常有野狗聚集叫喊,赶也赶不跑,吓的客人不敢入内,她想用禁声符让那些狗群安静下来。”
黎墨夕道:“狗这种生物确实还挺聪明,若第一次赶不跑,之后便很难赶动了,姨母或许是想换种方式,让它们发不出声音,心生恐惧便会换地方群聚。”
陆玖岚点头:“黎夫人需要几张?我现在能马上画出。”
黎秋冥报了个数后,陆玖岚便解开包袱,拿出符纸和笔砚画了起来,大约一刻钟便画好黎秋冥要的数量。
黎秋冥唤过家朴,让其付了买符咒的银子后,黎墨夕才送人出门。
“玖岚,你回去后和高渊有联络吗?”
陆玖岚点头:“他在信上总说要立刻动身来豫州找我,可我觉得实在不妥,毕竟他爹娘都在家,离家这一年来肯定也想他想的紧,故不管怎样也得多陪陪长辈,便要他再多等一阵了,或许明年年中吧。”
黎墨夕看着他的笑容,说道:“幸好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忙碌之余记得也要顾好身子。”
陆玖岚笑道:“你呢?你与肖兄之后怎么见面?”
黎墨夕想起对方与穆洵曾看过自己牵手的画面,瞬间有些赧然:“也是明年。”
陆玖岚含笑点头,不再多问,知道好友肯定也早有安排。
两人又谈笑了一阵,黎墨夕原本想将陆玖岚留宿一夜,可对方说还需赶去其他地方送符,不好耽搁,而方才陆玖岚打开行囊时,他也的确瞧见一大叠已画好的仙符,故也不能将人多留。
二人这才笑着互相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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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时节慢慢进入初秋。
距离大伙儿从百仙峰下来后已过三个多月。
这段期间,最后一场笔试的结果也已送到家中,黎墨夕答得还不错,黎秋冥看过后也表示赞许。
每日早晨,黎墨夕便跟着兄长一同去城中习剑堂帮忙,自己也顺便精进剑法,而一般人家对于灵剑本就好奇,能多看一把是一把,纷纷对黑土的色泽光芒感到惊讶。
今日晚膳席间,黎夫人和家中两少年提及中秋过节之事,准备让家朴列采买清单。
黎秋冥向来不挑食,便打算让家朴自各儿去规划,倒是黎墨夕,提醒了好几声要多买鱼和其他配料,绿色蔬菜什么的则是半声未提。
黎夫人听见他说完后,随即笑道:“墨夕,怎么去了百仙峰一趟回来还是不爱吃菜?”
黎墨夕抿了抿嘴,道:“姨母,我不是不爱吃菜,只是挑着吃。”
这是真的!
黎秋冥打趣道:“我记得峰上中秋烤肉时,灶房师傅都要求大家一口肉一口菜的串签,你该不会偷偷把那菜给拔掉吧?”
黎墨夕立刻反驳:“我才没有呢!都是完整的下去考,楚师兄能帮我做证的。”
每一支签儿确实都是完整的下去烤,只是吃的时候有人帮他把菜给挑走了,留他碗里的确实剩肉而已。
黎夫人笑道:“原来百仙峰还有这惯例,那我们黎家也得跟进阿,这次中秋便这样串。”
黎墨夕闻言随即朝桌边瞪去一眼,黎秋冥接收到视线不禁泛出笑意,头点了点黎夫人的方向,道:“是娘说的,你瞪我干嘛。”
黎墨夕反驳道:“还不是你提起峰上惯例!”
黎夫人见两人顾着吵,桌上饭菜已渐渐发凉,便叮咛道:“先快点吃吧!待会儿早早梳洗后赶紧去睡,明日剑堂还有得忙呢,对了,我明日清晨还需出城到城外商铺,那儿也慢慢稳定了,以后约莫几个月去总结一趟便成。”
黎秋冥道:“娘,你这几个月太辛苦了,时常远程奔波,怎不让我代替妳去?”
他已经跟母亲提过好多次了,可对方总说希望他能留在城中顾好习剑堂,商行的事等大半年后再交由给他。
黎墨夕也道:“对阿姨母,我回来后,見妳也没留在家中几次,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妳去修道了。”
他回来这三个月,不知城外商铺情况到底如何,姨母也总说只是一般事儿,她处理便好。
黎夫人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只是事情太多,这半年较为忙碌罢了,你们俩也别担心,许多事皆已忙告一段落,到时便能好好休息上数把月了。”
话落,她才见眼前两名少年点了点头。
傍晚时段。
待黎墨夕洗漱完毕,向家人道了晚安后即回到自己房间。
他将黑土放在案台上,熄下油灯准备入寝。
今日席间因黎秋冥提及峰上烤肉一事,许多画面又浮现在他脑海里,当时肖无灼帮他吃了蔬菜,带他去看月亮,还有顾子深和裴若城下的那盘棋,都是去年秋天的记忆,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下峰后大伙儿应该都各自在努力吧,再过三个月便是约定好的集会,地点在淮安顾家,黎墨夕非常期待,就是不知裴若城有没有被他兄长罚禁足,思闻至此,他嘴角不住勾起笑意。
黎墨夕望着床顶,心里头其实更加期盼明年那个夏天。
就这样躺着想了好一会儿,直至睡意来袭,他才渐渐阖眼沉睡过去。
夜半时分。
黎家后院处。
某间房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床榻上的少年睡的香熟,一点也没被动静给吵醒。
蹑手蹑脚的脚步声缓缓在房内响起。
半晌后,室内缓缓飘散出一抹浓郁薰香,渐渐掩盖至整个房内,榻上少年的鼻息越发绵长,仿佛雷打不动那般的沉稳。
来人弯身靠近,用手探了探黎墨夕的鼻息,确认短时间内不会转醒,而后便一把将人扛起,一路飞快的越过庭院。
门外早已有接应的马车,少年被放入车中后里头的人随即伸出手比了个手势,外边接应即朝马伕点了个头,马车便缓缓地朝城口出发。
马蹄声响踏过街砖步道,发出清脆声响,不过半刻钟后,黎家门院前很快又恢复静谧。
夜半时分的金陵城仍是悄然无声,依旧没有人醒来,空气中一片静谧,像是无事发生那般。
马车也渐渐消失在街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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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晨。
黎秋冥在厅内吃早餐,一面等待小弟起床一同去习剑堂,可没想到待家朴将桌面收净后,应该出现的身影却仍未出现。
他心头充满诧异,毕竟黎墨夕从没这时间让他等过,兄弟俩皆是守时之人,一般都是相差半刻钟内定会各自出现在厅堂,一同用完早膳。
于是黎秋冥快步到廊上,打算去叫醒睡过头的人,推开门扉后径自绕去后头床榻,怎知却发现上头一片空荡,室内早已无人。
他心里觉得有异,因黎墨夕不曾未发一声便不见人影,他这小弟虽打小就活泼,可每每出门定会告知他或姨母,不让家里人担心。
他思来想去,认为对方只有可能是提前出发,便提起剑快奔出门。
可待他到达后,剑堂小厮却说黎墨夕今早还尚未出现,黎秋冥紧紧蹙起眉,眼下也不知人到底在何处,只好先进堂里教导弟子,并告知小厮若是人来了定要立即传报。
一直到太阳西移落下、剑堂准备打烊,黎墨夕依旧尚未出现。
晚膳时黎秋冥坐在黎家大厅中,内心已然布满焦虑,娘应是今日清晨便出了城,因自己起床时同样没看见她,黎墨夕突地这般消失不见影,眼下他压根不知该和谁说去。
在食不下咽之际,脑袋蓦地闪过个念头,没准弟弟是去淮安找顾子深了,于是便赶紧让家朴拿了递音符过来。
传音去顾家时是顾子喻接到的,回覆说黎墨夕不在那儿,可若有看到人一定会立即通知,黎秋冥心头的不安越发膨胀,若说一开始找不到人还有些生气,现下只剩于满心的牵挂担忧,毕竟黎墨夕从来未曾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