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没有修为,值夜也只是防一般宵小入内偷东西,对方若是身怀灵力及修为,真心想闪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顾子喻的修为也高,怎可能一点声响皆无察觉。
顾夫人大惊:“对方朝子喻下药了?”
裴若槐道:“没有,室内也无任何薰香的味道残留。”
这点他很确定,方才趁人睡下后他便查探过一遍了。
顾夫人道:“那对方是如何毫无声响的毁琴?”
裴若槐道:“符咒,禁音符让声音不传出,锁音符让声音不传出。”
他一席话讲得极为快速,在场人脸色皆是剧变。
顾老爷道:“房里可有遗留的符咒痕迹?”
裴若槐摇头:“没有。”
此两种符为中阶符咒,用过后便消失无痕,毕竟符咒不若剑与琴,剑有剑气,琴有余韵,符咒则需高阶才会有残余的灵气。
顾子深见母亲眉头深锁,便朝着他娘说道:“娘妳先别乱想,一定能有证据证明不是墨夕!”
顾夫人不出声,依旧呆呆深望着大儿子被毁的琴。
顾子深转头向裴若槐说道:“裴大哥,待会我便出去一趟,寻看有无黑土踪影。”
若说黎墨夕半年前便失踪不见人影,但眼前至少剑影已现,悦吟上头黑土的剑气货真价实,代表此剑这时间或许还在城内。
裴若槐担心顾子喻醒来不见他,于是便留在顾家,没一同外出寻找。
院中一群人便散去,偷听的家朴们也纷纷回到自己岗位。
下午,顾子深踏遍城中,皆没有银白长剑的消息,他心想或许是持剑的人早已出城。
在他心底,已主观的将现下持有黑土的人和黎墨夕做出区隔。
待他回到家时顾子喻已转醒,与裴若槐一同坐在厅里,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
顾子喻见弟弟回来后,便道:“子深,辛苦你了。”
他一睡醒就听说子深为了悦吟一事,从中午便出门探查了。
顾子深道:“兄长见外了。”顿了下后又说:“可惜我什么也没找到。”
顾子喻道:“我都听若槐说了,关于悦吟上残留的剑气。”
他此番话落,就见自家弟弟握紧了手中的剑,不发一语,于是他又道:“我相信不是墨夕做的。”
顾子深猛然看向他,只见他兄长朝他露出一抹安慰的浅笑,他差点红了眼眶:“哥…”
明明被毁坏陵琴的人是兄长,现下居然还轮到对方来安慰自己,而他今日在城中找整整一下午,除了想找出毁坏悦吟的凶手,也想证明这事不是黎墨夕所为,他俩从小看着彼此长大,可说是知根知底,倘若今日恶名是落在自己身上,黎墨夕肯定也会倾尽全力替他找出证据。
顾子喻关切道:“子深,先用晚膳吧,跑了一天肯定累了。”他说着便走近对方,伸手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
顾子深垂下脸,点了点头。
隔日中午,顾子深便将悦吟的消息用递音符传至黎家,虽他肯定步凶手不是黎墨夕,可毕竟黑土为黎墨夕配剑,既已现世便需通知对方家里,说不定层层追下去,便能得知黎墨夕下落。
不久他便收到回覆,对方语气听起来极为惊讶,还伴随好几声咳嗽声,黎秋冥回道,他这几日受风寒感染,况状颇为严重,他母亲则是出城一趟,尚未回院,眼下他便先派人来了解状况,待他病好定会亲自拜访一趟。
顾子深听他说话时咳嗽咳的急,便让他在家中好好休息,待病全养好再来也不迟,反正眼下琴已毁,就算黎秋明抱病赶到也于事无补,况且有裴若槐在,能帮忙探查此事。
接着他又将消息传递给穆洵和肖无灼,片刻后立即收到穆洵的回音,却没有肖无灼的。
当他回完穆洵,走出房后便有一家朴迎面而来,说门外有人找他,顾子深步至大门后,发现竟是肖无灼站在那!距离他传递讯息后不过几瞬的时间!
顾子深:“…肖兄这又是用递影符?”
肖无灼简单点头,开口就问:“琴呢?”
顾子深带着他进到庭院中,悦吟还摆在石桌上,肖无灼靠近一看,发现确实为黑土剑气,猛地握紧手中落悬,道:“有看见人吗?”
他指的是损琴之人,言谈中也是直接将黎墨夕区隔开。
顾子深自是了悟,道:“没有,唯一的线索便是这剑气。”
肖无灼沉眼望着悦吟,冷声道:“这人拿了他剑,必定知道他下落。”
顾子深道:“我昨日已在城中绕过,到处皆不见黑土剑气。”
接着他便将昨日院中谈话全数告知肖无灼。
提及他娘怀疑是墨夕所为时,他见对方掌间一紧,再度将黑剑给握牢。
待他全部陈述完毕,肖无灼只低声说了句:“他不会施符咒。”
黎墨夕对仙术道是半分不熟,他清楚的很。
顾子深道:“我知道,可我娘并非修道中人,如今兄长发生此事,她一时半刻还听不进我的话,你别怪她。”
此时裴若槐刚好从院外走进,一身黑衣,手持榆悠。
他见肖无灼出现在这里也未显讶,径自朝他道:“到处皆无他剑上气息。”
顾子深正要回答,一旁肖无灼却先开口:“对方既拿他的剑,必定完事之后便将其隐起,除了这把琴,其余地方要寻到一丝剑气实为不易。”
裴若槐颔首,说道:“金陵城内我已全数查探过,灵剑若不是被带出城,便是被人以界或符封之,可灵剑若不为其主所用,应是有排斥反应,只是这反应可大可小。”
肖无灼道:“此人知道灵剑的习性也懂得用咒,要把人藏起便也不是难事。”
他语调极沉,带着难得一见的冷厉。
顾子深见对方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简直是满头雾水,方才他还以为裴若槐是要跟自己说话。
这两人皆身穿深色,而顾家标志性衣饰为青色,所有家朴也都是,故浅青中两抹深,在顾家院中很是显眼,只是气质上一人锋锐凌厉、一人冷淡疏远,皆是顾子深不好面对的类型。
肖无灼与裴若槐有几面之缘他自是知道,毕竟大家都在百仙峰上待过,可认识归认识,交情有这么熟的吗?怎么若槐哥问都没问就知道肖无灼是为黎墨夕而来?
更离奇的是,俩人不用前言后语便能讨论起来。
肖无灼道:“待会我便会出城。”
裴若槐道:“有任何线索了吗?”
肖无灼垂下眼,淡淡摇了摇头:“没有。”
顾子深见两人还在交谈,目光便在他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谁能跟他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于是他忍不住插话道:“若槐哥,你与肖兄之前说过话吗?”
一般不熟之人不都是先点头致意,然后寒暄问好,接着解释状况,最后再开始讨论事情吗?
怎知裴若槐只瞟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径自将视线移回损琴上,肖无灼则是直接转身就走,连一句话也没留。
顾子深:“……”
到底熟还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仍是无灼心痛的一天...
我也同样心急两人分隔两地!
【已经尽量把每章字数放多,不让无灼隔太多章才找到人,再三章!就三章!!】
【并且之后更新都提至早上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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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子深的灵魂拷问﹚
子深:所谓小攻们的聚会就是这般少言少语吗!?
无灼:眼下他人失踪,我无心多言(低沉)
若槐:青瑀灵琴被毁,我必定手刃损琴之人(严厉)
高渊:我在南阳,刚下床榻,大家可好!?(巴飞)
第50章
肖无灼在倾刻之间便消失无影,顾子深只来的及瞄到一眼对方深色的衣角,而裴若槐也直接往顾家大门处走去,应是要再去探听。
顾子深一人待在庭院中望着损琴沉思,半晌后蓦地发觉脑子仍是一团混乱,丝毫理不出头绪。
隔了一会儿,顾子喻也出了房,他穿着浅青色的顾家服饰,整个人看起来仍是温雅从容,可也不难看出眉眼间的失落。
他缓步靠近石桌,伸手抚了抚垂裂的琴弦,以往他指间一拨,悦吟便能在瞬间奏出流畅琴音,现在却毫无声响,细弦宛如折下的柳叶般,纷纷垂落在断裂的琴台上。
一旁顾子深见状,便想尽办法要转移兄长的心情,于是说道:“哥,若槐哥和肖兄之前熟稔吗?”
顾子喻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向小弟:“怎么这样问?”
于是顾子深便把方才在庭院里的事复述了一遍。
还特别把对方二人连个寒暄和开头都没有的事情说了三遍!然后说道:“若槐哥居然问都没问,便知晓肖兄此次是为了墨夕前来。”
顾子喻听完随即露出一抹淡笑,道:“当时我们上峰观看试炼,皆有见到无灼救下墨夕的惊险一幕。”
顾子深皱起眉:“就这样?”
顾子喻应首。
然而顾子深还是完全搞不懂:“只凭这点?可当时肖兄不就是路过就下墨夕而已吗?”
顾子喻见自家小弟神色飞转,似乎还在纠结,便也觉得有趣,说道:“也或者无灼并非路过。”
对方这次既是专程为黎墨夕而来,凶兽山上怎不会是为黎墨夕而去呢。
只可惜自家小弟总是粗神经。
顾子深点点头,考虑起其他可能:“也许肖兄是在找水源,刚好遇见墨夕与凶兽打斗。”
他话刚说完就见顾子喻笑出声,顾子深见兄长居然展出笑靥,便惊奇的瞪大眼眸。
顾子喻拍了拍他肩膀:“你和墨夕从小便是一对宝,看着你俩总会让我发笑。”
顾子深乍然听闻好友的名字,神色便又黯淡下去,半晌后才慎重说道:“哥,我一定会找出墨夕,以及毁琴之人。”
顾子喻朝他浅浅笑了下,接着视线移回悦吟上头时,唇脚的弧度又渐渐消落。
隔没几天。
灵琴被毁之事已传遍大街小巷,甚至连上头剑气一事都传得沸沸扬扬,家家户户皆知道其灵气来自于失踪少年的佩剑,听闻那是把奇剑,浑身银白、剑茫闪耀,故传闻也越来越离奇,甚至有人说约莫是那位俊俏爱笑的剑主吃多了城中的飞升糖糕,眼下已真的成为半仙,躲在哪个荒山野岭,避不外出。
顾子深听闻诸多流言,气的是急跳脚,心知肯定是他们一伙人在庭院中谈正事时被忙进忙出的家仆给听见,而这干家仆平时休闲便是去茶楼与街坊百姓交换消息!虽家朴们不是有心,可无意间流出去的消息便是最为可怖。
黎墨夕失踪一事本是这半年来最热议的街谈巷议,如今又扯出他的佩剑砍坏灵琴,已有许多人在猜测失踪那少年是否蓄谋已久,才藏匿于暗处,顾子深将家门附近十条街走到底,发觉处处有人在论长道短,大家心中皆有不同的版本。
听的他是满肚子火,却无能为力。
随着日子逐渐过去,这些杂谈并未消失,反而成为茶楼里津津乐道的话题,人人见了面都要来上一句失踪的少年,以及顾家大公子的断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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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阔大海中,一处荒岛上。
日头已是西下,夜晚的海风吹拂强烈,风声卷过便不时发出隆隆呼啸,浪花凶猛的打在沙滩上,发出啪搭声响。
破旧矮房之中,黎墨夕拿起硬石,在墙面上又画了一痕。
他盯着那墙壁半晌,脑中已然分神。
有时半夜沉睡间,他会梦到小时候在黎家的往事,偶尔也会梦见百仙峰上大家共同修习的场景,与一干好友们在寝房中欢声笑语。
可更多的是…他跨进层层云雾之中,不远处有座熟悉至极的小桥,两边荷花的淡香连在梦里都显得清晰,似乎他用力一呼吸便能盈满鼻间。
可每当他起步上前缓缓越过桥面,在还未下桥之际便会蓦地惊醒,而后便是呆坐在榻,愣愣望向窗外,看着海风将杂草吹的低垂乱摆。
周而复始的梦境,似乎永远都进不了近在眼前的那处落院。
他知道里面有抹深色的人影,曾将亲吻落在他的颊面,低声与他约定好了明年夏天。
黎墨夕将膝盖曲起,将脸埋进,听着外头的呼啸风声,好一会儿后才下床,端起一个时辰前小童送来的饭菜,慢慢咀嚼。
岛上的日子乏善可陈,除了那满布袋的书籍,他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两名小童除了照点送三餐给他,定时洗晒衣服,平时断不可能和他有过多接触,黎墨夕知道他俩也怕自个儿犯错,便如上一个小童的下场一样,突然间消失的不知去向,故也没为难他们开口,甚至不再询问他俩任何问题。
哑巴小童也只上岛的最初几天和他比手画脚沟通过,之后见了他便是闪躲,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知是否被警告过。
几个月的时间又默默过去。
之后他又被蛊虫入身了几次,可因对方停留在岛上的时间极为短暂,讲明白了,便是为了朝他下蛊而来,待蛊虫移出体内后即掉头离开。
黎墨夕自是知道对方乘船而来,而有了船便能离开此岛,那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可每每自己苏醒后,这片土地也只剩下他和两童,在如此情况下实在很难找到突破口,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时间从指缝中溜走,眼下距离他被掳来已过了一年的时间。
他将手中吃剩一半的食物放下,望着墙上画痕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