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初讪讪坐下,看来王府周围果然遍布暗卫,他还是老实点吧。
晋王爷呵呵一笑,扫了几眼,把那信条递给他,“这是找你的。”
莫非是师父来救他了?
骆初接过一看,脸色巨变。
信是花满楼的人传的,这回真出大事了。
金家四公子金如安被人暗杀死在房中,据说是因为死前揭露了花月的真实身份而被灭口。
骆初每次偷的肚兜其实十有八九都会被神秘人送回去,那人通过助姑娘小姐们寻回肚兜而获得高额赏银,不料近日却被金如安揭发神秘人乃花满楼老板娘花月,同时这花月还是采花大盗的师父,是以花月恼羞成怒,杀了金如安。
金家几日前已悬赏千金要取骆初项上人头。
从江墨冉口中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骆初脸色难看,“那我师父呢?”
“应当是被关在金家地牢了。”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污蔑!师父花月虽然武功还可以,但怎么可能杀得了金如安,如果都能杀金如安了,又怎么可能逃不出去?虽然师父走的不是什么正道,但谋财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蓄意杀人绝无可能。
见他义愤填膺愤愤不平,江墨冉微微一笑:“嗯,这我倒是信。”
难得江墨冉说句像样的人话,骆初扯了扯嘴角,不由得攥紧手中的信条,自嘲道:“千金?没想到我这颗脑袋还挺值钱……”
话未落音,被江墨冉单手拦过腰身,然后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穿过他的长发,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微凉的后颈,好似传递着温度,让人感觉莫名心安。
江墨冉道:“我倒想看看有谁能把人从我手中带走。”
话里话外,倒是护着他的意思。
骆初稳定了心神后渐渐回过味儿来,他比江墨冉矮些,这个动作使得整个人都被对方罩进怀里,骆初被鼻尖的淡香熏得面颊微红,轻咳一声后挣脱出来,却发现晋王他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花月对他来说不仅是师父,更是干娘,无论如何也是要救的,但他如今自身难保,只能仰仗眼前的人。
江墨冉挑眉,“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骆初心下骂他,面上却不显。
闭上眼睛别过脸去,“……随便你怎样。”
十二、金家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骆初既把话说出去了,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被压的准备,但让他恼火的是,江墨冉又开始不按套路出牌,玩起了悠哉悠哉按兵不动。
骆初急欲救人,在房里踱步半晌,咬牙去敲江墨冉房门。
“进来。”
骆初推门进去,发现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绕过去一看,氤氲的水汽中,江墨冉闭着眼靠在浴桶边。
映入眼帘的是沾着水滴的胸膛,白皙且结实,几滴水珠聚在锁骨边,顺着肌肉的线条往下滑去……
乳首是粉褐色的。
啊——想什么呢你?!
骆初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背过身去,有些恼怒:“哪有人一大早沐浴的?”
耳边传来噗呲一声笑,接着有哗啦的水声。江墨冉随手捞了件衣裳披上,笑道:“先前还扮成小厮偷看我洗澡,现在给你看还不看?”
骆初眉头一皱,立即反驳:“谁偷看了?”
那能一样吗?当时他一心只想偷令牌,眼睛并没有乱看,乱看了也是马上收回来的,可今天这美人出浴图来得有点猝不及防,骆初觉得耳朵有点烫,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大惊小怪,一点儿都不像见过大风大浪的采花大盗。
于是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转过身来,开门见山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赶紧的。”
“怎么了,你等不及了?”江墨冉衣带系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勾着唇调戏他:“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了,那刚刚怎么不进来一起洗呢?”
“……”骆初说不过他,索性闭嘴不语,等被带到晋王府大门前,两匹汗血宝马高昂着头颅立在哪儿,他眨了眨眼,不解地和身后人对视。
江墨冉道:“我用膳前习惯先结账,所以你也别发骚了,先去金家。”
金家已经发出了江湖追杀帖,要买骆初的性命,时间耽搁越久越不利,这几日他已把事情安置妥当,现在就去推波助澜逼幕后之人现身。
江墨冉出发前就换下了随意的宽袍,巴掌宽的腰带勾勒出优美的腰部线条,紫玉冠束着的青丝垂至腰间,削金如纸的宝剑斜垂在江墨冉身侧,他单手勒马,扳过骆初下巴严肃道:“跟紧我,别乱跑。”
千金的诱惑果然大,一路上的偷袭者不断,但都被夜阁的暗卫轻而易举给解决了,江墨冉甚至连剑都没有拔过一次。沿途的风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干涩的嗓子眼如钝刀割过一般,骆初一口干粮吃下去,只想干呕。
江墨冉拿着水壶过来,边喂他喝水,边把手放他肚子上,不怀好意地笑:“真怀了?”
骆初口中的水没忍住喷了他一脸,江墨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骆初忙不迭抬起袖子,捧着张黑下去的俊脸擦拭,“这不能怪我,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计较了。”
江墨冉冷哼,“本世子先给你记着。”
这么一段过后,骆初心情好了不少,等到了金家依旧没有半点儿被追杀的狼狈之感,气红眼的金家老家主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赶路多日,江墨冉非带他去客栈洗完澡换了衣服才慢悠悠现身,这可把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气的不轻,幸好有江墨冉护着,就算金家有将骆初千刀万剐之意,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有人迈入大殿,骆初望了一眼,却发现那人身材玲珑有致,是位面若桃李的美貌女子,行致老家主面前微微俯身行礼,吐气如兰,随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风情万种一笑。
出于骨子里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骆初几乎下意识就用手肘捅江墨冉,与之分享道:“快看,那就是金如安的新婚夫人,怎么样,是不是标志的美人?”
对方却并不领情,头也不抬:“这就是你之前去偷她肚兜的理由?”
“……”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多看她几眼,当心引火烧身。”
十三、暗牢
金家财大势大,特意请了六扇门的人来调查此事,带头的主事大步流星走来,冲着江墨冉行了个礼,随后向堂内众人保证会秉公办理,但在找到确切证据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地。
有江墨冉的庇护,六扇门的人从中调和,骆初的项上人头暂时算是保住了。
静谧的山林间,只隐约响起几声鸟儿的叫声。自山林深处忽地响起一串脚步声,吓得飞鸟们四散飞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躺靠在粗壮树枝上的骆初眯着眼紧盯着一队金家的护卫。山林中多半为参天巨木,午后的灼目日光透过枝丫间的缝隙射下来落在脸上,他抬臂挡住日光,眯眼瞧了瞧他们的背影。就知道这个后山不同寻常,趁着大家中午休憩的时候来这儿,神神秘秘准没好事儿,想到这里他纵身一跃跳向对面,脚下几个起落,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
果不其然,往深处走别有乾坤。
金家竟然打通了后山的石洞,建了个隐秘又宽敞的暗牢,骆初屏住呼吸躲在树上,亲眼见那些金家的人押着狼狈花月从石洞里出来,似乎要转移地方,估计是要送回山庄内便于六扇门的人审问。
花月是骆初母亲的好友,父母过世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骆初,既当师傅又当娘,开得了青楼,教得了轻功,花月若非遭了偷袭,怎可能被抓住。如今见她一瘸一拐的背影,骆初放在树干上的五指不断收紧,双眼都要冒出火来。
不敢打草惊蛇,怕贸然行动反而害了花月,骆初只好回去找江墨冉商议。
走到江墨冉房间门口,发现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
“世子,奴家方才说的都是亲耳所闻,也是趁那骆初不在才敢来找世子……”
骆初一愣,只听见里头传来江墨冉懒散的声音:“为何?金夫人与他之前可是旧相识?”
“实不相瞒,他……纠缠我许久,还偷了……”车碧蓉话说了一半,似乎难以启齿,红着脸道:“那奴家就先退下了,改日……再和世子详谈。”
门吱呀一开,门里门外两人猝不及防对上。
骆初错愕过后,回想起方才那些话已是愠怒,再看眼前车碧蓉这刻意打扮过的脸,想到江墨冉居然允她进门促膝长谈,心里莫名其妙地不是滋味儿。
这人腰扎白带,头戴白花,可行为举止一点儿都不想个守孝的寡妇,双颊红润,楚楚可怜,丈夫刚死没多久就涂脂抹粉跑到其他男人房里来,到底是何居心?
不管金如安的棺材板压不压得住,反正骆初是憋不住了,他黑着一张俊脸,语气很冲,道:“我什么时候纠缠你了?偷你肚兜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还入的了眼,小爷我对你这个人可半点兴趣没有。”
江墨冉迈出房门时,将他后半句话听得一清二楚,脚步停下,深邃的双眸意味不明。
骆初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质问车碧蓉:“莫不是趁在下不在就开始信口开河?金夫人表里不一污我名声,金四公子还尸骨未寒,你跑这儿来不合适吧?”
“奴家可没有胡说……”车碧蓉柔柔弱弱往江墨冉身后躲去,就差哭个梨花带雨,纤纤玉手还搭在他手臂上,“世子,你明察秋毫。”
骆初见他竟然不甩开,眼睛快要在江墨冉袖子上瞪出个窟窿来,他可是记得,江墨冉不喜欢别人碰他,连府中的丫鬟都近不了身。
好不容易见到对方蹙眉,以为要发作,结果却是对着他道:“不管金夫人所言是否属实,你也不该如此说她。”
也没想到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江墨冉就被金家的美人计收买,竟帮起外人来了。
思及此,骆初冷脸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家的山庄豪华气派,当真是三步一楼,金碧辉煌,繁花似锦。骆初走了几圈,一时之间胸闷气短,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那个车碧蓉哪里好看了?长得很一般嘛。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
都已经过了晚膳时间,骆初自诩有骨气不想回去,辗转至山庄偏僻的地牢附近,突然升起念头,横竖不如靠自己,救了师父直接跑路算了,以后躲这些人远远的。
他摸出怀里的迷药,弄晕了门口的守卫,却只看见空空的牢房以及大开的牢门,地上的金锁短作两截,锋利的短剑还留在原地……
不对!事有蹊跷,赶紧走!
骆初脸色一白,转身急欲离开,被嘈杂的脚步声堵住。
大门涌进来一大批人,有六扇门的人,金家的护卫,以及最前方的金家大哥金如枫和金家二小姐金如花。
“骆家打着采花世家的旗号,实则就是邪魔外道!”
有人高喝——
“人证物证俱在,去请江世子来!”
十四、陷害
被关进金家的地牢,面对众人的控诉和门口两具守卫的尸体,骆初只坚持一点,自己一进来里面就已经是这幅场景了,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不知?那两个守卫明显是中了骆家的迷烟,还遭了你的毒手!”金如花疾言厉色道:“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只怕你早已经逃走了。”
金如花嗓门大,金家大哥金如枫倒是还讲些理,皱着粗眉沉声打断她,只说若把花月逃匿之处告知,尚可留骆初一命。
“不,我是想救我师父来自,但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你们就进来了,而且门口的那俩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放了迷烟……”骆初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话时的目光一直停在江墨冉的身上,但今天的他却反常地面无表情,爱笑的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骆初心里也忐忑不定,暂时就把二人刚吵完架的事儿忘了,焦急地叫他名字,说:“江墨冉你相信我,真不是我做的,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
身为采花贼,他突然悲惨地意识到自己在江墨冉哪儿还真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见骆初百口莫辩,站在江墨冉身边的车碧蓉开口了,她说:“世子, 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而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本来他就有共犯之嫌疑,如今又多了两条命案在身,如果再不处置只怕难以服众。”
真是最毒妇人心,骆初嘴巴张了张,眼睛不眨地望着人群中央的身影,他以为会听到江墨冉帮他说两句话,但没有。
就连金如枫命人将他关起来,江墨冉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地下牢房里晦暗不清的光交织在他那张五官俊美的脸上,构成一副陌生的图景。
骆初隔着牢笼的根根铁柱,不死心地问道:“江墨冉你说句话啊,你真觉得人是我杀的?”
车碧蓉以帕掩面,叹息一声,“世子护着你,原本让六扇门先提花月过去审问的,如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