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先生,冤枉啊,先生,求先生再给小民一次机会,小民保证完成先生指令!”
崔淼厉声喝道:“放肆!王爷面前,岂容尔等大呼小叫!若你再多说一字,直接拉下去打!”
胡满被吓得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孙平也被吓得身子一颤。崔淼转身看向朱棣,行礼道:“标下擅作主张,还请王爷恕罪!”
朱棣摆摆手,说道:“无碍,只要你今日能找出凶手,本王便不怪。若找不到,那就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崔淼只觉得后槽牙疼,咬牙应道:“是,标下遵命!”
崔淼转过身看向孙平,颇为不耐的说道:“该如何做,你心里掂量着。”
崔淼拿起桌上写好的字,面对孙平,嘴里数到二时收起,让出位置,说道:“过来写吧。”
孙平走到桌前,左手拿起毛笔,右手抬着袖子,想了一会儿,便在纸上写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放下毛笔,躬身走到一边。
崔淼看着孙平写的字,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胡满说道:“胡掌柜可以起来了。”
胡满闻言一改刚才的惶恐,动作利落的爬了起来,行礼道:“多谢先生。”
崔淼转身看向朱棣,行礼道:“王爷,幸不辱命,标下已经找到凶手了。”
朱棣看了看孙平,说道:“哦?凶手是谁?”
崔淼信誓旦旦的回答道:“回王爷,凶手正是孙平。”
孙平连忙跪到在地,喊冤道:“王爷,小民冤枉!小民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杀死两名军士?是他,是他找不到凶手,唯恐王爷怪罪,才拿小民顶罪,还请王爷明查,还小民清白!”
朱棣点点头,半真半假的说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崔淼,你可知欺瞒本王的下场?”
“王爷待标下有再造之恩,标下又怎敢欺瞒王爷!”
“那你说这书生是凶手,可有证据?”
“自然有。”崔淼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说道:“且证据确凿。”
“哦?那就说说看,怎么个证据确凿?”
“是,王爷,标下遵命!”
第10章
洪武十二年十一月初三,福来客栈发生命案,崔淼出了风头,也惹来了麻烦,燕王要求崔淼一日之内破案,崔淼虽然牙疼,但也只得咬牙迎上,不过好在是自己的老本行,虽然时间紧点,但因嫌疑人也只锁定在五人之中,所以想要完成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这书生是凶手,可有证据?”朱棣看着崔淼语气淡淡。
“有!”崔淼信誓旦旦的说:“且证据确凿!”
“既如此,那你仔细说来,这确凿的证据在哪儿,如何解?”
“是,标下遵命。”崔淼直起身,来到孙平身边,问道:“孙平,你说你自小读书,目前以代人书写为生,对吗?”
孙平抬头看向崔淼,答道:“是,小民一介书生,提不动刀,拿不起枪,又怎是王爷亲兵的对手,这位先生未免太抬举小民。”
孙平的话里带着讽刺,崔淼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那劳烦你把右手抬起来。”
孙平下意识握了握右手,原本就只漏出手指的右手,彻底埋进了长长的袖子里。
崔淼见状轻笑出声,说道:“怎么,不敢吗?”
“这人为何怕伸手?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就是,你看他那副心虚的模样,说不定杀人的还真是他。”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孙平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抬起右手,说道:“伸就伸,这有何不敢!”
崔淼看向薛禄,说道:“劳烦百户上前帮个忙。”
薛禄依言上前,崔淼继续说道:“劳烦两位把手向上摊开。”
薛禄爽快的摊开右手,孙平则有些迟疑,但迫于压力,还是摊开了手掌。崔淼看向沈清和徐安,说道:“为了公平,还请千户和徐大人共同做个见证。”
沈清平静的上前,徐安也未曾迟疑,见众人到位,崔淼笑着说道:“还要劳烦徐大人摊开右手。”
徐安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崔淼,摊开右手问:“你究竟何意?”
崔淼指了指三人的手,说道:“徐大人请看,这三只手有何不同,又有何相似?”
徐安在官场沉浮多年,智商上肯定没有问题,只是一时跟不上节奏,崔淼这一提醒,徐安终于看出了不对劲。自己是文官,最了解的便是读书人,他们长时间习字,看书,手上会有老茧,不过也仅限于右手手指,而孙平的手显然不是,他手指上的茧不深,而虎口上的茧却非常厚,这明显不是一个读书人才有的手。
徐安沉声说道:“孙平,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书生!”
薛禄一把握住孙平的手腕,说道:“这分明就是一双常年手握兵器的手,你是军士!”
孙平使劲挣扎,想要挣脱,却被薛禄牢牢制住,狡辩道:“小民不是,你们冤枉我!小民手上有茧,是因为我家中清贫,要下地劳作,手握农具导致的。王爷,王爷明鉴,小民真的不是军士!”
“百户放手,今日标下便让他心甘情愿的认罪。”崔淼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让原本就俊秀的脸,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薛禄松手,瞥开目光,防备的看着孙平。
“好,我们就权当接受你的解释。”崔淼走到桌子前,将孙平写的那张纸拿了起来,递到徐安面前,说道:“劳烦徐大人给诸位念一下。”
徐安接过纸张看了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瞥了一眼崔淼,扬声念道:“吾与赵成偶起争执,错手杀之,悔不当初,以死谢罪!”
“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一字不多,一字不少,王爷和徐大人均可以作证。”崔淼再次看向徐安,说道:“未免出错,劳烦徐大人比对一下。”
徐安从怀里拿出案发现场发现的纸条,与孙平所写一字一字的比对起来。比对完毕,徐安眉头紧皱,说道:“确实一字不差,只是字体看不出相似之处,这又能说明什么?”
崔淼看向薛禄,说道:“百户,劳烦将刚才标下写的拿过来。”
薛禄依言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崔淼转手递给徐安,说道:“徐大人,这是标下刚才所写,劳烦您念一下。”
徐安接过一看,下意识的念道:“吾与赵成偶起争执,错手杀之,悔之晚矣,万死难辞其罪?”
崔淼笑着问道:“徐大人可明白了?”
徐安很想翻个白眼,他堂堂五品知府不仅要听这个无品无阶大头兵的指使,而且还显得智商不在线,他就不要面子的吗?
徐安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打算理会崔淼。
崔淼一怔,他没想到这位徐大人这么-可爱,险些笑出声来。
崔淼正了正脸色,低头看向孙平,问道:“想必大家此时都跟我有一样的疑惑,为何你写的跟案发现场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一模一样?孙平,你又作何解释?”
孙平眼里闪过慌乱,辩解道:“小民,小民不知道。小民说过,小民生性愚钝,记忆力较差,是你强人所难,小民只记得前面一句,后面都是根据意思续写的,这都是巧合,是巧合!”
“闭嘴!孙平,你当本官是傻子不成!”徐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瞪着崔淼。
崔淼讪讪的摸摸鼻子,朝着徐安讨好的笑了笑。徐安傲娇的转开目光,拒绝跟崔淼交流。
崔淼见状不禁苦笑,目光转向孙平,接着说道:“好,我们也权当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你给我们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崔淼趁其不备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宽大的衣袖撸了起来,露出里面深色的衣服,同样的衣服款式,只是里面那件衣服的袖子用布条绑了起来。
见崔淼要将布条解开,孙平刚想阻止,却被一直关注他的薛禄用膝盖抵住后背,猛然用力,孙平整个人趴了下来。
崔淼将布条解开,露出了整个衣袖的全貌,宽大的衣袖上有几处地方颜色相较别处颜色更深。
崔淼看向王贵,说道:“劳烦王掌柜拿碗水来。”
王贵忙不迭的拿了一碗水,递到崔淼面前,崔淼把水倒在孙平衣袖上,衣袖被浸湿,崔淼捻了捻脏污的地方,红色的血迹瞬间现了原形。崔淼将手指上的血迹置于孙平眼前,冷声说道:“孙平,你还想如何狡辩?”
孙平见大势已去,便放弃了挣扎,仰头看向崔淼,说道:“没错,赵成是我杀的,我认罪。”
崔淼闻言不由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他的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这起案件看似简单,其实能够这么快侦破,大部分原因是燕王朱棣在场,有他撑腰,崔淼才能心无旁骛的破案,不然就一个徐安就够崔淼受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崔淼现在还是个大头兵。
崔淼看了看薛禄,薛禄会意,松开对孙平的钳制。
“孙平,既然你已认罪,那就说说为何要杀赵成?而赵成又为何要杀曹猛?”
“先生,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跪在地上的孙平突然暴起,手中赫然出现一根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崔淼的面门刺去。围观的众人不由惊呼出声,可不待孙平接近,崔淼身旁的薛禄和沈清同时出手,两只脚几乎同时踹在孙平的胸膛之上,孙平的身子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大堂中央的圆柱上,这才止住去势,狠狠摔在地上,孙平喷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崔淼扫了一眼四周,看向仵作万三,说道:“万三,快去给他看看!”
万三有些为难,他也怕孙平再次出手,他身边可没人保护。
崔淼见状来到孙平身边,说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万三这才走了过来,双手搭在孙平右手手腕上开始把脉。过了大约五分钟,万三这才出声说道:“先生,小民是仵作,平日里看的都是死人,若是有什么差错,您看能否免了小民的惩罚?”
崔淼失笑的说:“你只要确定他是否有生命之忧即可。”
万三闻言松了口气,回答道:“虽受了些内伤,但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有性命之忧。”
崔淼点点头,来到朱棣身前,行礼道:“王爷,标下幸不辱命!接下来的事,还请王爷定夺。”
孙平已经认罪,却宁死不说原由,那这件事恐怕就没那么简单,水太深,他一个小小的大头兵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崔淼能想到,朱棣自然也清楚,对于崔淼的知进退非常满意,他笑意吟吟的说道:“崔淼,今日你让本王刮目相看!仅仅一个时辰,便破了命案,确实是个人才!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崔淼连忙行礼道:“王爷对标下有再造之恩,为王爷分忧乃是标下分内之事,又怎敢邀功?”
不骄不躁,还是个聪明人,朱棣越看崔淼越满意,眼神也越发温和,说道:“有功必赏,这是本王的处事原则,既然你想不出,那本王就自行做主了,你从属燕山卫,那就先做个总旗吧。”
崔淼一怔,随即行礼谢恩,心里不禁感慨:终于不是个大头兵了。
第11章
洪武十三年二月二十一日,洪武帝朱元璋下诏书,准燕王就番,镇北平。王府众人纷纷忙碌起来,定于半月后出发前往北平。沈清特准崔淼回家安顿,并承诺若是李翠兰愿意跟随,他会向燕王禀明。崔淼道谢后,骑马赶往家中。
到家时,已近晌午,李翠兰正在厨房准备午饭,见崔淼回来,连忙放下手头上的活计,迎了过去。
李翠兰欣喜的说道:“大朗,你怎么有空回来?”
自从进入燕王府,崔淼甚少回家,只每月的月末回来一次,待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就回王府,所以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
“母亲。”崔淼原以为自己很难开口,谁知竟叫的这般自然,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面容苍老的女人不知不觉间,已经住进了他心里,就像崔女士一样。
“母亲,皇上传下诏书,准燕王殿下就番,于半月后启程前往北平。沈千户答应儿子,可以带母亲一同前往北平,儿子此次回来,就是想问问母亲的意见。”
李翠兰懵懂的问道:“北平?离这里远吗?”
“千里之遥。”
李翠兰一愣,随即笑着说到:“现下已是晌午,母亲先准备午饭,有话我们饭后再说。”
崔淼明白背井离乡是件大事,尤其是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的老人,离开家乡就像撅了他们的根一样,难舍难离。
“好,母亲这么一说,儿子还真饿了。”
李翠兰一听,连忙说道:“大朗先回房歇会儿,饭菜好了,母亲再叫你。”
崔淼想去帮忙,奈何李翠兰坚决不让他进厨房,无奈之下只得随了她。不过他也没回房,而是搬了个凳子放在厨房门口,跟李翠兰闲话家常。
很快饭菜就上了桌,一大盘青菜炒肉,满满的两碗米饭,两个杂粮饼子,两碗蛋花汤,算的上顶好的饭菜。
两母子说说笑笑吃着饭,这应该是自崔淼穿越过来,两人吃的最融洽的一顿饭,他们很默契的没有提起离开的话题。一直到吃过晚饭,李翠兰收拾完,这才来到崔淼的房间。
“大朗,母亲想了想,还是不去了。”李翠兰的眼睛里有太多太重的情绪,看的崔淼鼻头发酸。
“母亲,为何?路途遥远,儿子又是身不由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您跟着,我们还能常见面,多少有些照应,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