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七汝因为接了个任务,收拾好行头正闲着,便也过来听讲,没听多会儿就呵欠连天,搬了凳子去天元堂门口数叶子了。
门口第二从楠竹上有几片叶子没数清,数来个麻烦。
“还好你没走。”子沉笑嘻嘻走进屋檐下,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往屋内看了一眼,起身给季沧笙行了礼,才转身重新坐好,“七汝师兄明儿个是不是要去夜歌镇?”
今天的午后甜点是蛋黄酥,今年天气暖得早,已经有新鲜的茉莉花烤成了茶送来,味道一如既往地香甜。
花不语见两人有事要谈,两头一起说话也吵,便拿出蛋黄酥切好,准备休息一下。
他按着茶盖正斟着茶,余光中,季沧笙突然抬眼看了过去。
夜歌镇?
花不语想起来这个名字,今年上元节,上仙界在南城做法的地方,就是这夜歌镇,据说那边可能会发旱灾,事有诡异,便记下了。
不过惊蛰之后,便可以翻田动土了,也没有干旱的消息传来,应该是解决了才对。
“这夜歌镇早年我也去过,江南水乡,夜夜笙歌,好玩得很。”子沉习惯性地吹了几句。
“既然好玩,可以一并过去,正好我缺个脚夫。”
“不了,我那边丹炉还催着呢,最近老爷子可凶着,没法溜。”
可不是,白歌那表弟到哪儿不是个祸害,子虚峰的弟子关系又广,被骚扰是首当其冲呢。七汝笑了一声,假装不知道是谁惹的祸。
“当然,也不是让你白忙活。听说你之前问过干安丹,我那儿最近正好炼出来几枚上品。”
“说吧,要带什么。”
“蟾蜍你怕不怕?”
七汝看他一眼,仿佛在怀疑这人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问一句嘛,你别看蟾蜍和另外几个格格不入,它虽然没有蝎子的毒刺,长虫的獠牙,滑溜溜的看着没害,却浑身都是毒的,而且丑。”子沉拿出一个特制的瓷瓶,普通的空间芥子装不了活物,这是子虚峰带带传承的宝贝,空间不大,却是能冻结时间,可以保管活物。
“要多少。”
“装满就行,品种我写在这里了,到了镇上你去这家店拿货,两天可以备齐。”子沉显然早就找过白歌,条条款款写得仔细,比前些年靠谱许多。
七汝往单子上打量一眼,将清单和瓷瓶收了起来,只是顺手带这么点不麻烦的小东西,根本犯不上讨价还价。
“前些日子任意捎信回来。”季沧笙翻着手头的蛋黄酥,咸蛋黄不腥不油,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他近来心情不错,胃口比之前好不少,此时却一口没吃,像有什么心事。
“听白歌师兄说,她又去汇湾镇了。”花不语立刻明了,“林家公子人品不错,家里有官位,亲戚行商,以师姐的脾气,吃不了亏。”
“嗯。”季沧笙用细竹签戳起一块蛋黄酥,伸手喂给面前的人,“她家只有他们父女修炼,别的人早些年也去了。第一次去男方家里,也没个人撑面子,待会儿清点东西,陪你师姐走一趟。”
“好。”花不语没好意思戳穿,任意肯定不是第一次去林权允家里,而且就她离开时说的话,也不像开窍的模样,当初还以为这事儿没有后续了。
之前一次去接任意,花不语还有莫名的抵触,现在想来,季沧笙把任意当作亲人,他此行过去,也是以“娘家人”的身份,弯弯绕绕,心里的小算盘哒哒响,还有些甜滋滋的。
“师兄等等!我也有东西要随!”李淑君进步神速,应该可以在下个月进入内门,修炼的资源也存了些下来,加上平日里几个天元峰的师兄把她也当成了小师妹,不适合给花不语的就塞给她,导致她也有个小金库了。
天元峰没出去的几个师兄,还有子沉都随了礼物,李淑君也翻了些小玩意儿出来,虽然和师兄们的不能比,但也不是寻常物件了。
第二日,花不语带着满满一储物戒指的东西来到了汇湾镇,正好碰上出门钓鱼的任意和林权允。
惊蛰之后天气回暖,汇湾镇这边还不到梅雨季节,鱼虾都跑了出来。任意是个坐不住的主,加油打气了半天没钓出来点名堂,鞋子一踢就跳进了塘里。
这水塘浅,不仅有鱼,还有虾蟹,好在她修为不低,被虾蟹夹着脚趾了还能提起脚来把虾蟹取下来,用脚钓鱼的,也是没谁了。
林权允一开始还心急呢,后来也有些无语,笑也不敢笑,只好拿着桶在岸边接着。
花不语到的时候,任意正在扒自己脚上的螃蟹。春日的螃蟹,一肚子蟹黄,肥得很,张牙舞爪的,还挺凶。
林权允记得这个师弟,对他笑了笑,也没问花不语为什么过来,只端了糕点和茶水请他坐。
“阿允!接着!”任意吆喝着,就把比巴掌还大的螃蟹丢了过来。螃蟹壳滑,又重,稍稍一滑,就飞向了林权允的脸。
林权允:“……”
这家伙不是修者,自然躲不开,眼见着一双大螯就要夹掉他的鼻子,银色的光芒闪过,青灰的螃蟹就被一根银鞭卷了过去。
任意对着这边吐了吐舌头,一点也没有认错的意思,虽然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林权允将木桶抱过来,里面装着不少虾兵蟹将,这只螃蟹一丢进去,竟然不是最大的。
花不语吆喝任意上岸,说是带了些东西来,陪她去林家拜访一番,顺便感谢林家的照顾。
林权允一听这话连脖子根都红了,任意眼睛一瞪,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骂道:“小白眼儿狼你在胡说什么呢!”
她气急败坏冲上岸来:“什么叫他照顾我,明明是我照顾他!这家伙菜得跟鸡似的,小胳膊小腿儿天天被那群王八蛋欺负,还不是靠我……”
任意说到一半,也觉味出不对来,难得的厚脸皮都气得通红,没忍住踹了花不语一脚。
她脚丫上带着泥,花不语一身白衣怎么会给她踢到,轻松躲到一旁。
任意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躲,是实打实踢过去的,结果踹了个空,顿时失去重心往下摔去。
林权允可急着了,反应比自己被摔时还快,连忙冲过去。他深知自己是拉不动的,想也不想就垫到了任意背后,摔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又没修炼过,听着都疼。
任意还想骂的,听到这声什么都不想了,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劈头盖脸先把林权允骂一顿。林权允灰头土脸爬起来,竟然没摔疼,又不敢插话,只能挠着脑袋陪笑。
“行了,没摔着你心上人。”花不语有点酸,他可没这待遇,就某人那性子,什么时候会这般担心自己?虽然没人能伤着自己。
他有些感慨,上一世见着那些小情侣,总觉着幼稚,想想都不屑,自从开了窍,就觉得自己以前真蠢,想体验这种幼稚都体验不了。
“什、什么心上人!这是我小弟!”任意眼睛直瞪,十分“不经意”地确认了地上还有残留的定制,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是是是,那咱们现在去林家?”
“去就去。”任意嘴巴一瘪,“为什么我罩我小弟,还要给他家送礼啊。”
“你这段时间吃饭都是谁请的?”
任意:“……”
林权允打着哈哈请花不语去府上坐,他看花不语也没带什么东西,以为只是玩笑,完全忘了还有空间芥子这种东西,毕竟任意总是大包小包的直接背身上,哦不,是直接让他背身上。
林府。
林父听说是天元门的仙君要来,早就摆好了宴席,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别说收礼了,就是人家仙君来家里坐坐都是填光。
他之前不知道任意的身世,以为是个野丫头,但林府就这一个嫡子,还是老来得子,宠的很,便先随了林权允的性,谁能想到这姑娘能和天元门有关系啊!
花不语个子高,相貌好,又自称是任意的师弟,十分给任意长面子。他已经辟谷一段时间了,并不急着吃饭,到了主厅,拿出了储物戒指,一样样将东西摆出来。
林家上上下下出来接这仙君,看到一枚小小的戒指里拿了这么多罕见的东西,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师姐孤身一人,只有咱们师门的人来拜访,此行来得比较急,没带什么东西,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林父哪里敢嫌弃,这些东西随便拿一样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根本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的东西,上仙界向来与下凡界交往不深,天元门对修者与凡人的交往控制得严格,对于他们来说,能偶得一两件上仙界的宝物,都是祖上冒青烟了。
虽然给足了面子,任意还是有些……情绪复杂,毕竟她不太想承认某些事情,就胡乱推脱说是因为自己在外游历,林家对她也照顾得还行,就随便让师门赏了点。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嘛,就不要戳穿啦,小姑娘面皮多薄啊。
与此同时,七汝看着时辰到了,也收拾上了东西,准备离开天元门前往夜歌镇。
“七汝。”不远处,折花提着个包裹,急匆匆地向这边跑来。
七汝站定,眉心习惯性地蹙起,转而变为了疑惑,待折花走到面前,才低声问道:
“师尊?”
未完待续.
第97章 第九十四章
“快走。”“折花”低声说道,拉着七汝便离开了天元门的前门。
这下七汝便确认了这真是师尊了。
前些日子还有几个峰的上仙上门来“讨教”,就是怕季沧笙又像上次那样金蝉脱壳,毕竟季沧笙一连老实了好几个月没作妖,二十二上仙由俭入奢皮子痒,都怀疑季沧笙是又偷溜了,这才故意跑来试探,结果一个个的被扒了层皮。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天元仙尊终于转性之后,季沧笙就又溜了。
离开天元门不远,季沧笙便带着折花换了另一条路线,避开了所有天元门的眼线,往夜歌镇赶去。
夜歌镇,顾名思义,就是盛产蟾蜍青蛙的地方。这玩意儿大半夜的时候就开始呱呱叫,烦人得很,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如此好听的雅称来形容,还夜歌呢,分明是半夜鬼叫,扰人睡觉。
夜歌镇盛产蟾蜍,各种种类的蟾蜍都很多,也是一大药都。如子沉所说,蟾蜍从表皮到内脏,浑身都是毒,却浑身都是宝,从皮肤到毒液到内脏都可以入药。镇上很多人家里都养了这东西,蟾衣蟾酥贵比黄金。
蟾蜍蜕皮之后,会立刻将蟾衣吃掉,所以这个镇上的人,都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
季沧笙和七汝赶到的时候,华灯初上。这个镇子在南城的东面,多水路,湿润得很,却长年阳光充足,气候十分宜人。
白日躲藏在檐下和石缝等阴暗角落的蟾蜍在日落之后活跃了起来。这玩意儿与蛙不同,几乎不跳动,而是缓缓爬动,若是受到威胁,便会喷出毒液,这些液体溅到皮肤上会导致麻.痹.瘙.痒,弄进眼睛则是要失明的。
主街人气足,灯火旺,还算安全,要是去那冷清的小巷,从头走到尾,能抓五六只一手都握不住的大蛤.蟆。
子沉说的那家店就在主街最热闹的地方,店面很大,蟾蜍的种类最多,蟾衣也是存量最多的,店里白天晚上十二个时辰都开门,接待的人不少,上门买卖的络绎不绝。
子沉早就托白歌递了信,七汝将清单交给店里的小二,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立马就认出来来人是修者,修者都有钱啊,立刻就把人引到了贵客室。
七汝交完定金,说是两日后就来取,掌柜是个大腮帮子的男人,面相有些像蛤.蟆,笑起来褶子一堆,让人不由得联想起皮薄馅大的包子来。
夜歌镇做的是蟾蜍生意,若是遇到大旱,那还真是大灾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周边的几个镇也会一并遭到影响,更何况这边的人以稻为食,真正的吃不饱还赚不到钱,民不聊生,也难怪上仙界如此重视。
此行来夜歌镇,并不是因为这边出了什么怪事,而是为了探查一下实际的情况,这种事一般只由天元门关门弟子及以上的人来查看。
奈何最近农忙,惊蛰之后复苏的可不仅是动物,天元门的人忙得不可开交,试想,连去试探季沧笙有没有金蝉脱壳都没时间了,哪里派的出人手过来看看广大的夜歌镇人民群众有没有吃饱赚钱?
天元峰的弟子就那么几个,这些年相处下来也算知根知底,大家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徇私,就十分放心地把这个任务交付给了七汝。
七汝在天元峰弟子中脾气算是最不好的,除非是天元仙尊亲自下令,否则从来都不好好干活,要么就是打架生事,所以这段时间都闲得很。好在夜歌镇的事情不需要多麻烦,应该惹不出什么岔子来。
从店铺出来,季沧笙就去租了匹马,哒哒哒地坐在马背上四处逛悠,七汝十分“乖巧”地牵着缰绳,逛完主街买了一堆特产和小玩意儿,转进小巷子把东西收进储物戒指,才牵着马往镇外走。
出了镇中心,就能看见稻田,这时候水稻才播种下去不久,看着和野草没什么两样,顶多是比较整齐的野草。
在镇上的时候就能听见若有似无的叫声,四周的人声安静下去后,便是此起彼伏的蛙鸣。
当然,田坎见蹲着不少的人,在守着蟾蜍蜕皮,大半夜的蹲在那儿一动不动,生怕把蛤.蟆吓跑了,这道风景线着实有些……诡异?
确认了这方确实风调雨顺,,七汝便又牵着马回了旅店。这两日再去周边逛逛,将信函写好带回去,就算是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