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离那蠢货……”
“不是吧?崔离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连杀绿萝弟子都不曾藏头露尾的,若是要杀我,也该是自己亲自动手才对啊,何必假手于你?”沈望舒笑得更加欢畅。
燕惊寒便怒道:“本就是崔离的意思,你自己得罪了他,自己问他便是。我就算想让你死,如何会选这么刁滑这么麻烦的法子?更何况我若是想杀你,为何要选九嶷宫的毒?”
“可你就是做出来了呀。倒是崔离,他要动手为何会选九嶷宫的毒?”沈望舒依旧嬉皮笑脸,只是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都这个时候了,燕惊寒的确没有说谎的必要,他不需要动手杀人,自然也不需要用投毒的法子。恐怕都是崔离给他建议才采纳了此法。
只是崔离应当也不是出这个主意的人。即便他出了主意,那药也不是他选的……
燕惊寒怒极,“话我都摆在这里了,你自己爱信不信吧!只是叶无咎又不是我想杀的,是他自己硬要往上凑,若是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我是不会认的!”
“杀人凶手还敢如此猖狂!”柳寒烟听不得这话,当下也顾不得还需要什么谋划,挺剑又刺,眨眼与燕惊寒战成一团。
燕惊寒的功夫沈望舒也是知道的,柳寒烟与他相斗,或许会吃些亏,不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就在眼前,他是断断不能放过的,于是他低声与萧焕道:“麻烦你们挡一下那些个杂鱼,燕惊寒我非杀不可!”
萧焕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很是知道沈望舒的脾气,知道和他争论只怕会伤了和气,只好一点头,“你自己小心。”
沈望舒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也如流星一般飞快地射了出去,与柳寒烟一左一右地夹击着燕惊寒。
不过接连奔逃许久,沈望舒也强弩之末一般,加入战团之后其实也帮不上柳寒烟什么忙,反倒是险象迭起,害萧焕在一旁都忍不住暗暗替他担心。
燕惊寒见状,狞笑一声,竟也顾不得还有柳寒烟这样一个强敌在侧,专攻沈望舒。太华剑法是不以快而著称的,只是气势不凡,一招一式虽说看着古拙简单,但需得极强的内力来调动,内力越是强劲,这剑招的威力便越大。为了拿下沈望舒,燕惊寒也是拼了。
沈望舒如今就吃亏在内息不济上,再想快也并不能如何,当真就被燕惊寒压制住了。
“小心!”萧焕也免不得分了神。
“啊!”
只是燕惊寒觑准一个机会,就要当胸刺他一剑的时候,却忽然脱手丢了剑,捂着手臂痛叫不止。
第189章 章二四·分道
沈望舒与柳寒烟两个,方才根本就不曾碰到燕惊寒,便是沈望舒的软鞭也不曾,他无端端地这样惨叫,想来也不是场中之人的手笔。
于是二人双双望向场外,但见萧焕等人与太华门的弟子都停了交手,只看向燕惊寒。
察觉到沈望舒的目光,萧焕立时意会,连忙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与此事无关。
也对,他们几个都被缠得脱不了身,而岳正亭也不像是个会用暗器伤人的……这样一想,沈望舒便大着胆子往前走,想去查看燕惊寒的伤势。
“小心有诈!”萧焕大急,连忙高声提醒。
燕惊寒却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人靠近,虽说栽倒在地,却是拼命向后蹭,“你走开!卑鄙小人,竟然学着这些下作手段!”
指望燕惊寒说出什么好话来是绝无可能的,沈望舒早就习惯了。他躲便躲吧,反正自己居高临下的,早就看清了。燕惊寒的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即便是暗器也得是火器,只是他们当时离得近,并不曾听见声响。
这么说来,他的伤,极有可能是毒药造成的。
这便更可怕了,眼皮子底下,到底是谁用了毒?
沈望舒四下环顾一周,手中的长鞭握紧了,“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既然来了,藏头露尾地算什么?何不现身一见?”
“沈望舒,你敢做不敢认?你不仅无耻,还是个懦夫!”燕惊寒怒道。
沈望舒本来是不想跟他计较的,谁知这时候林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技不如人便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似燕公子这般,才真是难看。”
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望舒却是立时沉下了脸——这声音他是十分熟悉的,听了几年,绝不会有错。
不过他一直以为这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却没想到也有如此嚣张的一面!
慢慢地,从林中又走出两人,俱是一袭青衣,与前些时日沈望舒所穿的样式几乎没什么差。前头那个众人也算认得,是明月山庄二弟子苏慕平,后头那个是如今江湖上无人不识的、方才斩杀了大魔头崔离的明月庄主苏闻。
看苏慕平慢慢捻动手指的样子,适才出手伤了燕惊寒的人只怕就是他。
不过这也奇怪了,即便苏闻再如何厉害,苏慕平却实打实的只是个三流水准,苏闻竟然只带着他一个人便追来了,还毫不顾忌地伤了燕惊寒……就不怕太华弟子一拥而上么?
见了他们二人,燕惊寒便冷笑一声,“沈望舒,你还有脸叫帮手?叫了帮手又如何,今日你是决计逃不出去的!”
“是么?不如燕公子先赢了在下再说话?”苏慕平轻轻一笑,神色依旧谦和,只是这语气与他捻指的动作,却让人心下生寒。
燕惊寒便道:“有本事你别用毒,正大光明地与我打一场。”
“功夫不济,自然不敢。”苏慕平倒是不以为耻,“只要能赢,用什么样的手段,又有多大关系呢。你说是不是啊,燕公子?”
不用问也知道,苏慕平就是在嘲讽燕惊寒。只是苏慕平先前与萧焕等人打交道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样的,倒是令人十分惊讶。
燕惊寒反唇相讥,“可这几位不是自诩正义,要让我血债血偿么?苏公子如此,只怕这几位也不会领会你的好意吧?”
“慕平不是你的对手,难道我也不是?”苏闻终于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又似笑非笑地瞧着沈望舒,“怎么,我这个做师父的想要干什么,难道他这个弟子还敢不老实听话?”
沈望舒闻言立刻深深地看他一眼,却不说别的。
但燕惊寒并不能摸清苏闻是什么意思,迟疑道:“可最先说出要好生清算岳大侠之事的,难道不是苏庄主?如今岳大侠为了保全沈望舒,搞得自己众叛亲离,苏庄主却也是要保全沈望舒,那不知先前苏庄主的正义凛然……”
“沈望舒是沈望舒,岳正亭是岳正亭。我想怎么处置,难道还需要燕少主来教?”苏闻微微挑了眉,“还是说燕少主对自己有这把握,自认能越过我去对沈望舒做些什么?”
苏闻的武功到底怎样却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不过他能一剑毙了崔离,便已经够让人忌惮了。燕惊寒掂量一番,底气都有些不足了,“苏庄主,你们这儿可只有两人,我们太华……”
他话音还没落,四下里忽然响起一片惨叫之声,燕惊寒大骇,抬眼一看,却见方才与萧焕等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太华弟子都纷纷双膝一屈,软绵绵地跪倒在地。
自然,萧焕、岳澄与韩青溪也没好到哪去,同太华弟子一般,俱是中招倒下。
而苏闻只是浑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仿佛将将落下的雪花也是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是薛无涯时常用来打劫所用的迷药!
沈望舒终是忍不住了,低声道:“师父,何必如此?”
可苏闻不曾理会他,只是气定神闲地对燕惊寒道:“如何,燕少主觉得这可公平?”
“苏庄主……”燕惊寒显然是慌了,瞪大了一双眼睛,却强自镇定着,还想与苏闻好生谈个条件的,“您先前不顾一切击杀崔离,又奋而揭发松风剑派的丑事,难道为的不是明月山庄能在江湖上能有一席之地?如今太华门的名声是不大好,可岳正亭与沈望舒等人,也多半是门派叛徒,您帮着他们,岂不是要白费了自己的好一番心血么?”
苏闻嗤笑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只问你一句,滚是不滚?”
燕惊寒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如何能忍受一个小门小派的掌门人张口闭口对他说个“滚”字?他咬牙切齿地道:“苏庄主,您这是逼着在下……”
“做什么?”苏闻笑容可掬地道:“看来燕少主好像并不把我们明月山庄的功夫放在眼里?也对,从前是我们明月山庄太过低调,几乎就不曾在江湖上行走过,倒是我这个掌门人的不是了。今日么,还就得让燕少主好生见识一番。”
“苏……”想不到却是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的岳正亭忽然开口,“苏庄主,你何必这样欺负一个小辈?”
苏闻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脸上却有毫不掩饰的嫌恶,“想不到岳掌门还是这么爱管闲事。不是我想为难这么个小辈,实在是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纠缠不休,我给过他机会了,他偏不肯走,难道也要怪我?”
岳正亭又沉默了。
他难道能劝燕惊寒快些走么?燕惊寒原本就因为他父亲的事心生迁怒,这时候在让他快些走,还指不定怎样雪上加霜呢。
只是苏闻越是这样说,燕惊寒那不服气不服输的脾性便被激得越发厉害。他咬牙道:“既然苏庄主一定要保这几人,晚辈自然也就冒犯了。”
见他真的有出手的意思,苏闻稍稍怔了怔,不过旋即冷笑一声,抚上腰间的兰摧剑,“也好,切让我瞧瞧,究竟是你父的太华剑法并不曾练好,还是……太华门的功夫本来就那般不值一提!”
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将他放在眼里,燕惊寒简直要发狂,大喝一声,当即挺剑而上。
原本燕惊寒以为对战沈望舒多次了,应当也对明月山庄的功夫熟悉几分,除了要多分些心思来应对苏闻比沈望舒多出的几十年功力,也应当是有惊无险。
只是他忽然就忘了,沈望舒的师承首先应当是九嶷宫,然后才能算上明月山庄。而那套正练的少司命剑法,是沈望舒最近才慢慢悟出来的,出其不意吓唬对手便罢了,倘若是为了求稳,自然还是用沈千峰教给他的多。便是被苏闻倒着改过的明月山庄剑法也要强上许多。
而苏闻创建明月山庄之后需要一门镇派的功法,却又不能用九嶷宫的功夫来暴露身份,便灵机一动编出一套,也并不曾十分悉心地教导弟子,他自己对这一套功夫也并不十分熟稔,出手对敌的时候自然还是用了自己最得心应手的。
故而总的说来,其实沈望舒与苏闻的功夫并不很像,除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之外,几乎是毫无相似之处。而苏闻身体无恙,内功还较沈望舒更强,燕惊寒自然是有些招架不住。
“你师父……这是想干什么啊?”柳寒烟也不忍见着自己的同伴们就这么动弹不得地瘫倒在地,还是上前去准备一一扶起,只是这几人全然动弹不得,她一个女子,拖拽得十分吃力,于是问话的时候都咬着牙,“其实先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你师父……怎么就一直盯着岳大侠不放呢?”
沈望舒大概是知道的。
只是如今苏闻带着苏慕平这一个信得过的弟子前来,又口口声声地说着是要来救他,沈望舒觉得自己到底还是要知道好歹的,不能轻易就把苏闻给出卖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
苏闻看着漫不经心的,可他的剑气却着实霸道,不仅将燕惊寒击倒在地,那凛冽的剑意还将他的衣衫割得破碎不堪。
随手将兰摧还回鞘中,苏闻眼皮也懒得抬,“如今还滚不滚了?”
燕惊寒恨恨地握紧了拳,却也不敢再放狠话,只是屈辱地道:“可我们太华弟子……”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要走只能燕惊寒自己走。
苏闻一意要将燕惊寒逐走,沈望舒知道他定然不是为了自己,或许是与岳正亭有关,倘若还有这么一大群太华弟子在这儿杵着,却让他怎么说事呢?
果然,苏闻朝苏慕平一点头,苏慕平便抛出一只瓷瓶,“每人服一粒,立竿见影。”
燕惊寒也不能确定苏慕平给他的究竟是不是解药。可此时不信苏慕平,他也没别的法子将这群弟子带走,到底是一咬牙,将那一瓶子药丸都分发了下去。
只是燕惊寒也着实是小心眼,那药瓶里的药丸听声响也还有许多,但燕惊寒就是不分给萧焕等人,任由他们在地上瘫软着,不过解了所有太华弟子的药性后,才仓促地说了声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太华弟子都鱼贯而去,岳正亭才松了口气,直视着苏闻,“很好,原来等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发作的机会了。”
什么?这么多年?发作的机会?
松风弟子并柳寒烟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岳正亭能与苏闻还有什么牵扯。
只是沈望舒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极其荒诞的可能。
第190章 章二四·分道
苏闻笑意不减,“好得很,原来你心里都清楚着呢。本座原本以为,你岳大侠会抵死不认呢。”
怎么会抵死不认?在武林大会上岳正亭都说出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来,否则也不会挺身而出,单枪匹马地迎战崔离了。
岳澄心下不服,就要辩解两句。只是岳正亭苦笑两声,“不认有什么用?难道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的?”
苏闻便微微抬了下巴,“那你说,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