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
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
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
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
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
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
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
“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
“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
“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
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
“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
“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
“哈哈哈哈哈——”
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
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
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
温信阳:“……”
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
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
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
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
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
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
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
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
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
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
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
“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
“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
“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
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
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
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封。”
“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
“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
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
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
刘庆川眼角抽了一下,又去看温信阳,就见温信阳也死死皱着眉,双拳紧握在侧,像是十分担心。
别人不知,刘庆川却是知道这封家小子身份的。早年混迹市井,是个打架斗殴出了名的混混,家中爹娘死得早,堂兄弟雇他做保镖,窑子、赌坊里都干过,是个心狠手辣的。
十六岁时有幸入了岳城第一拳师的眼,拜入门下,算是正经的练家子,这要真下了狠手,一拳打死也是可能的。
可就见台上,池云非半点不慌,脚在台上小跳了两下,还没落地,年轻男子已经微微弯腰闪电般冲了上去,直拳狠击面门。
众人发出哗然,只觉这‘一局定胜负’怕是要换成‘一招定胜负’了,也不知小少爷会掉几颗门牙。
连温信阳也不由往前走了一步,瞳孔迎着光瞬间紧缩。
可下一秒,池云非突然矮身避过,一把抓住那只还没收回的手臂,脚下一个旋转,将人往肩上一扛飞速抡了半圈轰然将人砸在了地上。
这一摔又狠又准,冷静非常,池云非拍了拍衣摆直起身来,往后错了两步,笑容微敛,眼里闪着戏谑,终于一前一后拉开了手势。
封姓男子在地面上懵了片刻,目光挪移到池云非的手势上,见他以掌慢慢握拳,下颚轻点,是个招摇放肆的模样,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
“???”
众人一头问号,哗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反应好快……”
“他那手势好奇怪啊……”
温信阳只觉这一刻脑子轰然炸响,心跳加快,浑身血液在四肢百骸里胡乱冲撞。满腔热血和亢奋竟被池云非简单一招就给引了出来,忍不住地喊了一声“好!”
那头池云非却并未分心,盯着姓封的爬起来,对方扭了扭手臂,低声道:“倒是我小瞧您了。给您道个歉。”
池云非没答话,男人一个错步上前,双拳几乎成了残影,从下往上直捣池云非下颚。
这一拳要是中了,依池少爷细皮嫩肉的模样,估计下颚骨都得碎了。
可池云非显然早就有所预料,他迎头而上,偏头、矮身,右拳从对方臂下绕过,有样学样,直捣男人下颚。
男人冲力在前很难收住,整个人瞬间上半身往后仰了快九十度,抬手猛抓住池云非手臂,正要将人拉下来,池云非全是一脚横扫他下盘,将人摔了个四仰八叉,随即一个贴地反绞,一手掐了男人脖颈,一手将对方手臂一拉一扯,几乎将人手腕扭断。
这种贴地打法众人并不陌生,是刚从西洋那边流传过来没多久的自由搏击,和传统格斗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众人睁大了眼睛,直直盯着池云非的手。
那双小手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掐人却是力道很大,直教男人满脸涨红,眼睛几乎凸出来了。
但池云非比人个头矮、力道不够的劣势依然存在,男人发狠一挣立刻脱出钳制,随即一拳揍偏了池少爷的头,当场池少爷的鼻血就流出来了。
温信阳瞳孔一缩,只觉心头狠狠被捅了一刀似的,登时一股邪火冲上头顶,不由自主就往前冲了几步,却见池云非抬手比了个“不要过来”的手势,手背随意一擦鼻血——那个喜欢耍赖,喜欢哼哼唧唧,仿佛一点苦都受不得的娇气少爷,此刻却是吭也没吭一声,嘴角甚至勾起了笑容。
男人一脚当胸踹开池云非,还没翻身站起,就被池云非矮身抱住了腰,男人怒吼一声,完全不知这是什么娘们儿打法,一手肘狠狠撞在池云非背上,那一下就听一声闷响,那背部肯定要乌青一片了,池云非却是没有松手,直将人几步顶到擂台边缘的绳索上,在对方重心不稳时从背上直接将人扛了起来。那小小的身子里很难想象藏着这般巨力,台下众人早已是目瞪口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狠狠将人倒栽摔在地上,然后从背后跨-骑上去,反绞对方双腿,笑骂:“服不服!”
男人只觉自己腿部关节被扭得要断了,一手狠狠按在地面,手背暴起青筋,骂道:“这是什么招!”
池云非呸掉一口血沫,悠然道:“老汉推车。”
“……”
众人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少爷青天白日地竟当众开黄腔,愣了几秒后登时爆发出轰然大笑。
但这招很好破解,因为池云非在体格上并不足以完全压制对方,男人双手一撑地面将半个身子几乎都立了起来,池云非重心不稳往下滑,不得不松了手,还没起身,被男人一把拽住脚踝,“砰”地一下拉砸在了地上。
男人有样学样,可还没扭住池云非脚踝,池云非已抱膝一滚,虽说毫无体面可言,但反应极快,让对方错失了赢面——要知道同样的招数用在个头小小的池少爷身上,那就足够定胜负了。
池云非充分发挥了自身优势:小巧、灵活、得手就跑绝不恋战。
不知不觉台下人都鼓掌叫好起来,这群兵痞子就服强者,你要是有真本事,人家就愿意服你。
一局时间已到,未分出胜负,封家小子却已是大汗淋漓,膝关节剧痛,被砸摔了两次的背也隐隐抽疼。
当然池少爷也没好到哪儿去,滚了一身灰,满脸鼻血,背部和胸前都淤血了一大片。
刘庆川在下方比了个“平局”的手势。
封家小子不甘心地气喘了一会儿,最后低头抱拳,道:“是属下输了。”
虽然是平局,但他在这位小少爷手里没沾到半点便宜,那就相当于输了。
池云非抱拳一礼:“承让。”
这一刻,台下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不少人吹哨以示敬佩,许多人都对池云非刮目相看。
温信阳站在擂台一角,眼里隐隐涌动亮光,直直地盯着池云非,一颗心剧烈鼓动,拉扯着神经亢奋不休。
只见池少爷捞起白褂随手擦了把鼻血,露出平坦白皙小腹,小巧圆润的肚脐一闪而逝,打斗中他腰带松了些,裤子松垮挂在腰间,露出一点不明显的人鱼线,这狼狈模样竟比他裹着狐裘,端着茶盏时看着性感多了。
温信阳喉咙上下动了动,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夜种种。
那热烈的吐息,撒娇般的鼻音,暧昧的啧啧水声,还有那双手抚摸过自己身体带来的兴奋颤栗——温信阳手臂肌肉刹那绷紧了,几步上前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冷声对台下道:“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
台下众人见了池云非那般有技巧有实力的狠劲,哪里还像之前那般跃跃欲试——上台不可怕,输给一个纨绔少爷才可怕。
众人都是要面子的,自然心生了犹豫。
将军却没放过人群里脸色铁青的封家小子,冷声道:“封影!”
封影立时站直了:“到!”
“愿赌服输吗?”
封影嘴角动了动,最后厉声道:“愿赌服输!”
温信阳一扬下颚,眸色冰冷残酷:“去骑兵队,就这么定了。自己去报道。”
封影咬住下嘴唇,显然是不想去的,好一会儿才后脚跟一碰,绷紧了肩背自暴自弃似地道:“是!”
池云非被温信阳抱在怀里,立刻就没了那股子揍人地狠劲,眼神软了下来,水汪汪地倒映着心上人的面孔,脑袋在温信阳怀里蹭了蹭,撒娇道:“疼……”
温信阳心疼又好笑:“活该。”
池云非见他笑了,愣了一下,兴奋道:“啊你笑了!再笑一个?”
温信阳瞬间敛下嘴角,眼底却带着一点温软笑意,答非所问:“自由搏击是跟谁学的?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池云非还不是“会”而已,技巧可以说是相当醇熟,而且深知自己体能、身高上的劣势,非常善于扬长避短。
池云非嗐了一声:“学着玩的,当年陪我爹去外地看过几场比赛,觉得挺有趣就找了个西洋师父学了。”
他小小声道:“那个封小哥的师父,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还是我师父的手下败将呢。”
温信阳挑了下眉,道:“学得不错,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嗯?”
“今天你也就仗着大家不懂这个,才把人玩得团团转。以后大家回过味了,你这招就不管用了。”温信阳道,“自由搏击对人的体能要求太高,你不适合,下回我教你些适合你的。”
池云非眨巴一下眼,登时高兴起来:“好呀!”
第20章 情敌
“嘶……”池云非裸着上身叉开腿坐在椅子上,两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弓着背,呲牙咧嘴可怜巴巴地道,“轻点,轻点,疼……”
温信阳拿着药膏小心翼翼给他涂抹,嘴里冷冰冰道:“谁让你去逞能了?”
“我那不是帮你吗?”池云非嘟了个嘴道,“这些人不服你是吧?给你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