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搭在膝盖上,微微侧身,道:“你打算怎么追我?若我当真不喜欢男子呢?”
“嫁都嫁了,我也得为自己未来的性-福谋点福利吧?”池云非笑了起来,唇边带出两个酒窝,“你要是不喜欢男子,我就……”
他竖起右手食指,又用左手食指压着右手的慢慢往下弯,舔了舔嘴角道:“活生生给你掰弯咯。”
温信阳:“……”
别的不说,温信阳倒是欣赏池云非不藏着掖着什么都敞开了说的性格。竟然对方如此有“诚意”,他便也说了实话。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你,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在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温信阳打消了去书房睡的念头,起身脱了衣服,撩起床帘躺了进去。
池云非乖巧地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温信阳一手枕了头,看着床顶:“你只要不惹事,我自会待你好的。”
说罢,他也不再解释什么,闭上了眼睛。
池云非盘腿裹着喜被,撑着下颚看着男人的睡颜,虽然没能在洞房花烛夜将温信阳勾上床,但好歹对方也没有对自己避之不及。
他并不急躁,慢悠悠地想:会待我好?恐怕只是做朋友、当兄弟的好吧?
不过目前这样也足够了。
他已是温信阳的妻,近水楼台,他比任何人都更靠近这个男人。既然已经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机会了,他要是随便放弃,他就不姓池。
一夜安睡,池云非白日虽惹是生非,闹得鸡飞狗跳,夜里睡相倒十分老实乖巧。温信阳作息规律,鸡叫时便自然醒来,一睁眼就见池云非面朝自己而睡,打着小呼噜,脸颊睡出一片红晕,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微抖,显得十分无辜。
温将军想:这人不笑不闹的样子,倒还挺好看的。
他慢慢坐起,尽量不吵醒对方,撩起床帐下地换衣,门外等着的小厮丫鬟听到动静轻叩门扉,小声询问是否需要伺候。
温信阳在国外独立惯了,不爱被人伺候,拉开门道:“云非还在睡,不用伺候,端我的那份早饭来吧。”
他衣袍敞着,露出古铜色的健硕胸肌,一手还在扣衣服,门外的小丫鬟忍不住红了脸,怯怯应声,转身要走。
然后门外的人就都听到了房里传来一声懒洋洋地呻吟,软若无骨,透着暧昧道:“将军,让人进来吧。”
温信阳被这绵软的声音喊得背后发毛,直觉不好,但池云非带来的丫鬟已应了声,显然是要进门伺候了,他只得打开门让人进来。
床帐被撩起束好,池云非裹在被子里道:“我腰酸。”
温信阳:“……”你什么?
池云非的贴身丫鬟捂着嘴笑道:“恭喜少爷。”
温信阳:“……”恭喜什么?
池云非朝小丫鬟挤了挤眼,嬉笑着坐起来,伸出两只洁白的手臂对温将军耍赖道:“将军,扶我起来。”
温信阳不好在下人面前拂了将军夫人的面子,只得走过去将池云非扶了起来。池云非却是拽着他不让走了,靠在他肩头像只睡不饱的猫:“将军,云非累了。”
温信阳:“……”你才刚醒。
丫鬟心疼道:“将军,少爷自小没吃过什么苦,身体单薄虚弱,还请您多心疼他一些……”丫鬟说着自己倒是脸红了,小声嘟囔,“那事也得有点节制,为您好,也是为少爷好啊。”
池云非咯咯咯地笑起来,震得温信阳肩膀都在抖。
温信阳挑了下眉,懒得多说,一手大方揽了自家夫人腰身,感到这小少爷僵-硬-了一下,心头反而好笑起来——什么大胆的话、大胆的事都敢做,真被碰了偏又是这幅德行。
果然还只是个爱恶作剧的小孩儿啊。
第10章 便宜儿子
两人起得太早,温家长辈都还在睡,窗外天色带着灰蒙蒙的浅蓝,池少爷捧着一碗粥站在院前看温将军练拳。这是温信阳多年来的习惯,早起跑圈、练拳,一头大汗回屋洗个澡再出发去军营,良好的自律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体魄健壮,走路都带风。
清晨带着水雾的浅光下,温信阳只穿了单薄的一件短衫,额前短发被汗水打湿,浓眉微微蹙着,嘴角下抿,是个看起来有些严肃过头的神色,旁人都不敢轻易接近。
但池云非不怕他,见到男人第一面的时候他就不怕,反而很是喜欢这样的温将军。
池云非自己也说不好,到底是喜欢温将军的人,还是喜欢他这一身英姿飒爽的气质,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总被说像个姑娘家,个头也不高,所以才仰慕自小起就暗暗希望能成为,却始终成为不了的人。
温信阳就是他理想中的“自己”,个头高大,英挺威武,气宇轩昂。
池云非捧着粥看了一会儿,神情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拜,贴身丫鬟小声道:“少爷,您回屋吃饭吧,外头冷。”
清晨的冷风裹着湿意直钻进人的骨缝里,哪怕穿了再多的衣服,调皮的风依然会从袖口、裤管、脖颈里钻进去,将人身上的热气一点点带走。
手里的粥不知不觉就凉透了,池云非将碗递给丫鬟,嘱咐道:“把桌上的饭撤了端热的来,再给将军打一桶热水。”
小丫鬟第一次见自家少爷学着照顾人,嘴角一弯,嘻嘻笑道:“是。”
那头温将军练完拳,随手扯起脖颈上的汗巾抹了把脸,再抬头时,鬓角一滴汗顺着耳边滑下,滚过线条犀利的下颚线,看起来分外性感。
他微微喘气,喉结滑动,看着站在石阶上的新婚妻子淡声道:“你不用陪我。”
池云非笑了起来,眼底带着亮晶晶的光,对人的喜爱和憎恶都能一眼望到底:“我喜欢陪你。”
温信阳别开视线,将汗巾扔给旁边伺候的仆人,一边大步进屋一边脱了被汗水湿透的短衫,道:“那要跟我一起练吗?”
“嗯?”
“多锻炼,长得高。”大概是刚锻炼完神清气爽,温将军的心情不错,一手按了下池云非的小脑袋,“还能再长点儿。”
这无疑是逆了你池少爷的鳞,他立刻拍掉温将军的手,这一刻温将军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了,他要讨厌温将军一盏茶的时间!
小少爷奶凶奶凶地瞪眼,将丫鬟准备好的干净新衣劈头盖脸砸到将军脸上,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
温将军纳罕地抱着衣服,想:这小少爷,嘴里说喜欢一套一套的,翻脸却比翻书还快。
由此可证,池少爷的喜欢到底值多少斤两,还得打个问号。
温将军洗了澡换了衣服,头顶着毛巾,浑身散发着湿润热气,长腿一跨在桌前坐下吃了点清粥小菜。窗外天光大亮了,四下院子里都热闹了起来,仆人从月门穿过,站在石阶下恭敬道:“将军,将军夫人……”
池云非一听这称呼就鸡皮疙瘩直冒,搓了搓手道:“我又不是女子,叫什么夫人?”
仆人看了温将军一眼,温将军端着茶盏漱了漱口,吐在一旁的小盆里,丫鬟立刻送上柔软的丝帕,他接过来按了下嘴角,眼也不抬道:“就叫池少爷。”
“是。”仆人立刻换了称呼,“将军,池少爷,司令和太太已经起了。”
新婚第一天,自然是要去请安的。
温家很大,几家人都住在一起,温司令及夫人住在最好的“静岚院”里,温信阳住在旁边的“君竹院”,其他院子里还有温家的堂兄弟们。
大家族的封建毛病多,温司令自然也有姨太太,但因为专宠夫人一人,其他两位姨太太均无所出,温家独子的待遇自然同旁人不能相提并论。
温太太在温家地位超然,又深得司令疼爱,两位姨太太有自知之明平日也不会出门惹麻烦,因而温家后院还算和睦消停。
相比而言,池家就要简单许多。
池老爷只有正妻一个,膝下有二子,其余亲戚住得很远,在岳城的只有池太太娘家人,亲戚关系单一,不容易招惹麻烦。这也是温家会愿意同池家交往的原因之一。
穿过大片竹林,行过绘有各种山海图的游廊,池云非这才第一次好好认识了一下温家。
从外面看不过普通的白墙青瓦,同池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游廊穿过花园和偏院,有小丫鬟声如黄莺一边做活一边唱曲,曲调婉转悠扬,越过挂着铜铃的屋檐,似长了翅膀的青鸟钻出重重云层;青石板的小路边郁郁葱葱栽种着温太太喜欢的绣球花,初冬的绣球几乎都凋零了,只剩光秃秃的枝丫,绿叶掩藏在杂草之中,看不分明,但来年春天一定会抽出新芽,开出颜色鲜艳的簇簇花朵。
静岚院外,小小的池塘里放了“惊鹿”,池云非跟着温将军经过时,竹筒一侧恰好接满了水,于是轻轻一歪,在石壁上敲出清脆的“当”声,在幽静的晨光中带来如诗一般的禅意。
静岚院里铺着“枯山水”,穿着雅致的丫鬟们步履匆匆又姿态万千地将早餐端如房中,池云非是个不喜欢读书的,对“枯山水”知之甚少,只知道这玩意看起来就和普通富家子弟里俗气的摆设不同,是要花心思的。
不愧是历史传承悠久的大家族,池云非暗暗佩服,面上却并不显诧异,端得是一派“小爷什么世面没见过”的坦然自若。
待得通报后,两人齐齐进了屋,温司令年纪大了,对家族礼仪更是严苛,仿佛生怕走错一步会丢了温家祖祖辈辈的脸面,穿着正式的袍褂,端正坐在上位,前头摆了蒲团,是让小辈请安用的。
“爹,娘。”温信阳早不习惯穿袍褂了,穿了衬衫和军裤,衬衫外套了件浅灰色的V领毛衣,显得整个人都很和煦,皮带将腰身勒出劲瘦的线条,领着新婚妻子给两人跪拜请安。
“爹,娘。”池云非乖乖叫人,双手奉茶,唇边笑出小小酒窝,可甜可招人喜欢。
哪怕是温司令,对着池云非的笑容也严厉不起来,嘴角勾了勾,和颜悦色道:“起来吧,用过饭了?”
“用过了。”池云非乖巧地先扶了一把身旁的温将军,这细心的举动令温司令和温太太都非常满意。
温太太拉过池云非坐在一旁,小声道:“饭菜可还合胃口?昨晚……信阳没伤着你吧?”
这私房话女人之间说说也就罢了,虽说池云非是儿媳妇儿,但也是个大男人,温太太话音没落自己倒是红了脸,不尴不尬的,很是不好意思。
池云非也有些不好意思,为了不让女人继续尴尬,他立刻转了话题道:“饭菜合口,都是我喜欢的,谢谢娘。”
“都是一家人,不说谢。”温太太笑呵呵地拍拍他的手,“有什么住不惯的,就跟娘说,跟信阳说也行。他平日忙得很,要是顾不上你,你别生气,来跟娘说,啊?”
池云非点头,耳垂红红的:“将军是好人,对我很好。”
这话一语双关,将先前女人提的房中事也一并带过了,显得十分贴心乖顺。温太太立刻就喜欢起这个传闻里“混世魔王”的男媳妇儿来——这么看来,传言也不能尽信啊,这么乖巧的孩子,外头人怎么能把话说那么难听?
温太太因着孙子炀炀的事本有些举棋不定,如今见儿媳妇儿这么乖顺,立刻下了决心,道:“你既已嫁过来了,早晚也得帮信阳照看家中诸事,不如现在就学着做吧。他们营里的老许同他一般大,孩子都有俩了,那王氏将家中诸事料理得干脆妥当,老许才能安心在外头忙,咱们信阳情况特殊一些,这么晚了才有正房,他那院里的事一直是我帮忙照看的,现在总算有人做主了。”
池云非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来之前还跟亲娘学了如何记账——虽然记得是稀里糊涂,多了这笔少了那笔,拉算下来无论如何也平不了账,但没关系,池少爷学过了,心里就有底。
你池少爷无论做什么都胜券在握,就算把事情做砸了也依然抱有谜之自信,从来没在怕的。
池云非点头:“好的娘。”
“还有……”温太太看了眼旁边说话的两父子,温信阳预感到什么,转过头来和亲娘对视一眼。
温太太清了清喉咙,道:“你先认识认识炀炀和子清吧?”
池云非一愣,随即意识到这就是温信阳的姨太太和……儿子了。他心里一突,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临到头了难免有些难以接受,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蜷缩起来,笑容不变道:“听娘的。”
温信阳看了眼池云非,池云非亮晶晶的眼底带了点为难,他坐在逐渐亮起来的日光里,看上去像只刚出炉的软乎乎大团子,红润的嘴唇仿佛点上去的带着晶亮露水的莓果,看起来甜腻可人。
这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小家伙,偏偏又想装得自己十分大度,善解人意,反倒显出几分带着柠檬酸意的稚嫩青涩来,看着有趣得很。
被带来的林氏和温念炀很快进了门,女人只比温信阳小一岁,如今正是貌美的年华,夹在少女的青涩和女人的熟意之间,哪怕生了孩子也一样娇俏秀丽,身材匀称,面容姣好。她穿着琵琶对襟的褂子,上头绣有绿意盎然的锦团花簇,长裙下点着花开富贵,披了条毛皮披风,乌黑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了白玉的如意簪子,整个人落落大方,令人眼前一亮。
“司令,太太,将军。”林氏恭敬行礼,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座上的温信阳,脸蛋羞红一片,爱慕的心思一眼便能被旁人看透。
池云非抿了下唇,对方转过视线来,对他道:“……池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