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古代架空]——BY:贺端阳

作者:贺端阳  录入:07-30

  对方明显也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才开口:“哪里来的醉鬼?”
  荣焉微抬视线,才发现对方是一个身形纤瘦面容秀丽的少女。
  梁稷已经跟了上来,朝着那少女看了一眼,施礼道:“参见城阳公主。这位是魏国的瑄王。”话落,伸手去扶地上的荣焉。
  荣焉笑了一声,不理会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臂,自己强撑着爬了起来,朝着城阳公主点点头:“冒犯了。”
  城阳公主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会,朝着不远处张望了一下,最后转向梁稷:“梁将军,你们从那边过来有没有瞧见我三弟?”
  “纪王殿下已经送三殿下回昭阳宫了。”梁稷回道,“公主不用担心。”
  城阳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悄悄把他带回去不惊动母后,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别人的家务事荣焉并不想参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的雪,朝着城阳公主笑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我先出宫了。”
  城阳公主应了一声,却在他离开时又突然将人叫住:“你等一下!”
  荣焉诧异回头:“公主还有吩咐?”
  城阳公主随手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塞到荣焉手里:“你们南人都身娇体弱的,这么大风雪还穿这么单薄。”
  荣焉看着手里的斗篷难得的愣了愣,还没等他回应,梁稷先开了口:“公主,这样可能不太合适。”
  城阳公主满不在意:“梁将军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武艺不精,但也一直勤于练习,比起这位小公子要强壮的多,况且前面转过去就回寝殿了,他却还要出宫回府。”
  荣焉听她说完,露出一点温柔笑意:“我倒不是觉得公主会耐不住风寒。”他将斗篷还给城阳公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巍峨的宫殿,“公主心怀坦荡,但难免有有心之人。我寄人篱下不在意这些,但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影响了公主清誉实在不太划算。”
  城阳公主原本只是瞧着荣焉衣着单薄,看起来又有些瘦弱,好意之举,此刻才察觉此举多少有些不妥当,这宫内人多眼杂,传出去必被人做文章,她倒不怕别的,仅是皇后的苛责就足够让人头疼。
  城阳公主瞧着荣焉身上的看起来繁琐,却根本挡不了风雪的魏国朝服,正犹豫间,一件厚重的披风已经盖在了荣焉身上。
  荣焉愣了愣,忍不住回头去看梁稷,梁稷朝着城阳公主施了一礼:“公主早点回去吧。”
  城阳公主明显也因为梁稷的举动而愣住,回过神来朝着二人笑了一下:“那我就先走啦,回去晚了说不定又要被母后教训。”
  荣焉看着少女伴随着风雪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翘了翘唇,跟着又轻轻摇了摇头。
  “公主天性率真,并没有别的意思。”
  梁稷突然开口,让荣焉一惊,回过头发现梁稷不知何时又将那把纸伞撑到了自己头顶,刚要发作,扭头看见了方才被强制披在自己肩头的披风,顺手扯了下来,一把塞到梁稷手里:“宫门就在前面,我已经瞧见了。我宫外有马车接送,剩下的路就不劳烦将军了。”


第10章
  宫门外只剩下一辆马车。
  荣焉在宫门口缓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爬上去,随手掀开车帘让冷风吹在脸上,想吹散醉意。
  临近宵禁,又因为落了大雪,整条长街空荡荡,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天上扑簌簌落着雪,将石板路染成白色,马车从上面驶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车辙印。
  荣焉扒着车窗盯着看了一会,突然觉得意兴阑珊,缩回车内放下了车帘,估摸着还有一段路,索性闭上眼小憩。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一阵突兀地停了下来,荣焉整个人撞在车壁上,迷迷糊糊地问道:“这么快就到了吗?”
  车外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荣焉睁开眼,慢慢清醒过来。
  寿光帝新赐的府邸离皇城有一大段距离,外面下着雪,天黑路滑,马车不敢行进太快,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么短的时间就到达。
  荣焉的手伸到车帘上,又慢慢缩了回来。他微微侧耳,隐隐能听见有几人从高处跃下,跟着一阵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逐渐向接近马车。
  早知道今后难得安生,却没想到有些人竟然如此着急,竟是连一日也不肯多等。
  正思量间,原本已经靠近马车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跟着突如其来的打斗声打破了最后一点安宁。
  荣焉前世今生加起来没学过几天武,此刻根本无法辨别外面的形势,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干脆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打斗声并没有持续很久,周遭重新沉寂下来,有一个人踩着渐厚的的积雪走到马车前,掀开了车帘。
  冷风席卷而入的那一刻,荣焉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二人同时开口:
  “怎么又是你?”
  “你没事吧?”
  短暂的静默之后,车外人先妥协:“照常巡夜,听见这边有异。”他视线从荣焉面上来来回回地扫过,再次询问,“你没事吧?”
  荣焉微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马车内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荣焉避开视线:“没事。”
  他动了动身子,想去看车外的状况,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
  梁稷道:“他们人数多,我怕失手,所以下了死手。”他说到这儿,突然回过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快要宵禁了,我送你回府。”
  荣焉沉默稍倾,在梁稷准备放下车帘时开口:“车夫也是他们的人?”
  “算不上,应该只是被收买了,把车驾到这条偏僻的街巷方便他们动手。”梁稷的手按在车壁上,“我会把那个车夫抓住给你交代。”
  荣焉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车夫是你们徐国派给我的,刺杀也发生在你们陇城街头。梁将军还是先给自己个交代吧。”
  梁稷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车帘放下,声音传进车内:“出发了。”
  “嗯。”
  荣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手掀开车帘,借着马车上摇摇晃晃的灯笼发出的光,看见了地上的尸首,和被染红的雪地,不由愣了愣神,最后放下车帘,靠回车壁上。
  马车缓缓启动,虽也难免摇晃,却安稳的多。
  消散的睡意重新涌来,荣焉的眼睫颤了颤,歪着头睡了过去。
  马车徐徐前行,穿越风雪,穿过寒夜,沿着他们曾经一起并肩走过的街巷一路前行,最后在城南的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这宅院并不算大,安置荣焉一个却已足够,与前世那个老旧的宅子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这一世的走向已迥然不同,荣焉没再像前世初到徐国的时候一样受尽冷眼与忽视,却仍有许多隐患。
  比如刚刚当街的刺杀。
  梁稷攥紧了手中的缰绳,而后又缓缓放开。
  马车已经停下一阵,车里却始终没有动静。梁稷掀开车帘,发现荣焉正靠在车壁上睡得安稳。
  睡梦中的荣焉整个人缩成一团,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映出一小片阴影,没了白日里的戒备和敏锐,看起来温顺而又单薄。
  就好像前世那个单纯又有点可怜的少年。
  梁稷伸出去的手在触及到少年白皙的脸颊时停了下来,最后在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到了。”
  荣焉咕哝了一声,对美梦被打断极为不满。眼皮颤动了两下,却没能睁开,反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含含糊糊地回应:“梁稷……我再睡一会……”
  梁稷整个人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兀自沉睡的人。手指向上抬了抬,轻轻地碰了碰荣焉的脸,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荣焉……”
  梁稷的喉结抖了抖,万千情愫终化为一声长叹。
  漫天的雪花仍在肆意飞舞,落在脸上的瞬间融化,只留下冰凉的触感。梁稷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仍在安睡的荣焉。
  前世的时候荣焉特别喜欢雪,明明是极怕冷又矫情的人,却喜欢在这种天气里在雪地里疯玩。
  梁稷将身上的披风重新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荣焉身上,回身去敲宅院的大门。
  半晌,大门才从里面打开,满脸睡意的门房探出头来,不耐烦道:“你谁啊,大晚上的干什么?”
  梁稷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伸到这人眼前:“梁稷。送你家主人回府。”
  那人盯着令牌愣了愣,立刻赔上笑脸:“原来是梁将军。”说着话朝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我家主人他……”
  梁稷伸手指了指门,看着他将大门敞开,才转身走向马车,在门房的惊愣之中,将睡得香甜的荣焉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这是……”
  梁稷看了他一眼,打断他没出口的后半句话,低声问道:“卧房在哪?”
  门房下意识伸手,指了个方向,梁稷看了一眼,丢下一句“叫管事过来”,径直朝卧房走去。
  宅院不大,前厅到内院并没有多远,但因为担心惊醒怀里的人,梁稷走得格外缓慢,等他终于进了卧房,管事也匆匆赶了过来,刚要开口,就被梁稷一个眼神止住,眼看着他将人抱进里间,却不敢跟进去看看。
  梁稷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榻上,想站直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前襟不知何时被那个在美梦中的人紧紧攥在手里。
  荣焉仍旧睡得无知无觉,原本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也舒展开来,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梁稷怔怔地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轻轻地去拉荣焉的手,手指相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僵了一下,而后将荣焉冰凉的手指握在掌心,最后放回在他身侧,轻手轻脚地盖好被子,又放下了床榻的帷帐。
  荣焉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睁开眼却发现天还没亮透,床帏遮蔽了光线,周遭是一片安宁。
  他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昨夜穿过的朝服正堆在床榻的边缘,最上面盖着一件有些陌生的披风。
  荣焉伸手将拿披风拿了过来,看见上面斑驳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关于前夜的记忆慢慢回转,确定了披风的主人。
  正失神间,屋顶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响,荣焉紧握披风的手指舒展开来,抬头朝着屋顶看了一眼,淡声道:“进来吧。”
  紧闭的窗子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黑影带着冷风卷进了室内,直吹得床帏飘了几下,而后缓缓落下。
  “等很久了?”荣焉并没有下床,隔着床帏问道。
  一道陌生的男声应道:“昨夜见殿下被那徐人带走,属下便一直远远跟着。只是那人武功太高,属下担心被他发现,在他走后才敢靠近。”
  荣焉沉默了一阵:“他几时走的?”
  “半个时辰前。”那人犹豫了一下,“殿下,那人昨日突然出现是不是太巧了?要不要找人……”
  “不用管他。”荣焉微微闭眼,“他是徐国太尉之子,又掌管陇城宿卫,我们……不宜与之相抗。”
  “属下明白了。”
  “李页,”荣焉道,“昨夜刺杀的人与使团有关吗?”
  “还不确定,也可能是荣玄埋在魏国的其他人手。”李页回道,“昨夜殿下的马车走后,属下简单查看了那几具尸首,没有眼熟的面孔,之后徐人过来处理,属下只能先行离开,以后会继续查验。”
  “让徐人查吧,我们不掺和了。”荣焉轻轻笑了一声,“反正除了荣玄,也没有别人这么想杀我了。若是徐人能够顺手再挖出一点荣玄的暗线,那不是有意思的多?”
  “是。”李页又道,“这宅院里属下已经调查过了,那管事是徐国礼部的人安排的,门房是管事的亲戚,其他的下人还没添置。等那管事着手此事的时候,属下冒充个小厮的身份进来随侍殿下身边。”
  “你凭空想要冒充徐人哪那么容易?虽然我不怕徐人察觉你的存在,但也不想太明显。”荣焉道,“这院里没被安插旁人,我一个人应付的来。你还像之前我在驿馆的时候那样,自己找一个地方安置,等我需要的时候联络。”
  李页沉默了一会,突然跪地:“属下当日答应了皇后定会呵护殿下周全,却眼看着您被荣玄那小人送到徐国来,现在又不能留在身边随侍,要殿下不得不以身犯险,属下实在是……”
  “李页啊,”荣焉语气和缓了几分,“当日要是没有你,我在逃出都城的路上就已经死了。至于到徐国来……”荣焉垂眸,看了一眼手边的披风,“若不是我自己想来,荣玄耐我何?”


第11章
  李页走后,荣焉一个人靠坐在床头愣了会神。
  前世李页并没有同来徐国,或者说,李页根本没有活到自己来徐国那一天。
  当日荣焉与皇室里的其他人一起被困在了都城,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形势,或者说,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后来都城沦陷,他在李页的保护之下出逃,只想着北上投奔宗亲,到了陵州才知道,荣玄早就称了帝。
  荣玄对荣焉十分关照,赐府邸,赏护卫,并且给李页安排了新的官职。直至荣焉被迫离开魏国北上来徐,二人再不曾相见。
  直到很久以后荣焉才知道,李页调职不久,就被荣玄找了由头治罪,最后暴尸街头,死不瞑目。
  这一世荣焉醒来时,已是都城被破后。他被母后拼死送出了都城,身边只有一个仓皇狼狈却誓死保护他的李页。
  前世种种犹在眼前,荣焉来不及筹谋后事,先替李页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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