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彦昭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他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问道:“你们不会都是……”
“当然不是了。”一位大叔便对他说:“咱们还有很多本地人啊,这位公子前日还在在下的成衣铺子里买过衣裳,这就忘了?”
龙彦昭:“……”
这几日为了博阿愿眼球,他差不多把全程的成衣铺都逛了数遍,哪儿能都记得掌柜的长什么样。
那成衣铺的大叔说:“我们来这儿也是送侯爷一程的,咱们也是刚从官府那里听说,今年年节时秦淮县遭的那场雪灾,是侯爷暗中捐的银两!”
“是啊!”一个妇人也说:“老百姓们本来便是想来集体感谢侯爷,没想到却听闻侯爷要远行……”
今年年节时分,气候十分反常,不仅北边冷极,就连江南地区也落了雪。
很多南方百姓都没有相应的过冬衣裳,粮食也不够用。但就在这时,听说一位大善人给秦淮及整个金陵一带都捐了银两,那可是万两雪花银!
官府正是用了这笔银钱去各地置办了过冬用的衣粮,老百姓们才得以过了个安稳年。
时间不过过了半年,大家不说,心里却都记着。
而就在不久之前,知府大人亲口承认那笔银两就是明岳楼的老板,也就是向阳侯所捐!
秦淮及附近的百姓都纷纷夹道过来感谢,外加上曾经被顾景愿救助过的贫苦书生们,街道才拥堵至此。
了解到所有的前因后果,龙彦昭摸了摸下巴。
心想这金陵知府还真会拍马屁,阿愿匿名捐助的银两,他竟然也敢把这事儿给捅出去……
不过还不得不说,这金陵知府这次……还真拍对了。
有眼力见儿。
做得很不错。
龙彦昭看向旁边的顾景愿,眼见从来冷静睿智的顾大人面对各路夸张和感谢,已经窘迫地红透了脸。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完全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好了。
顾景愿从便是这样,他从来都是最吸引众人眼球的一个,却偏偏将自己的位置放到最低,面对一丝赞扬就会不好意思,直接变得面红耳赤。
任由顾大人窘迫地被百姓们包围,感谢、嘘寒问暖了一会儿,龙彦昭这才一把揽住人腰身。
虽然手上不老实,但此时他的表情就像是个忠诚的护卫一样,保护自家大人从人群包围中突围,简直正经得不得了。
一边走,他还一边不住跟夹道的百姓们拱手,解释,表示抱歉。
说他们必须要离开了,否则会耽误了大人的行程。
周围的老百姓们一听说侯爷赶时间,便纷纷退让。
只是人数过于众多,想第一时间疏散也不容易,是以即便是在龙彦昭的保护下,二人也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彻底突围出来。
马车上,顾景愿紧抿着唇角,仍是觉得窘迫,受之有愧,还有一些淡淡的被人惦念的羞涩感。
“阿愿。”
好不容易挤上了马车,龙彦昭这会儿也不敢让顾景愿再冒头,他将车窗都挡得严严实实,在有些颠簸的车厢里摸了摸顾景愿的脸。
……
只觉得面颊泛红、还在怔愣中回不过神的顾大人有点可爱。
……不,简直是过分可爱了!
顾景愿下意识看他,回以询问的眼神。
皇上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随即用另一手轻轻挑起车帘,露出了一丝空隙,让从那里顾景愿向窗外看。
龙彦昭说:“你看外头那些百姓,谁对他们好他们都记着。阿愿曾经在朝中做了那么多好事,老百姓心里怎么会没数儿呢?其实顾大人已经在大宜做了很多好事,帮了很多很多的人。所以顾景愿,你看看外面,这就是你做的事,这就是你在世间的价值。”
皇上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着马车一路前行,顾景愿看到的是热闹非凡的街道、窜流不息人群,到处都是人,也到处都映着生机勃勃。
……
顾景愿又开始发愣。
龙彦昭继续说:“阿愿总是这样,旁人做十分,恨不得被人看见十二分。可唯有你,做了十二分,自己却看不见半分。”
他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所以阿愿这样是谁造成的呢?
——自然是那个变态的前北戎王了!
想想阿愿的曾经,每天都那样努力,却极少能换取到北戎王半点认同。
或许只有成为第一名才会赢得父王的目光,可做一次第一名又远远不够,他只会宠爱那个永远的第一名……
若不是老北戎的这种育儿方式,阿愿……还有他的兄弟们,又岂会变成如此?
这般想来,龙彦昭又有点着急要回北部去。
他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北戎的皇陵,“拜会”一下这位一生骁勇的北戎王了。
顾景愿还在望着车窗外。
他就安静地趴在车窗边,无比认真地观察着外面的市井百态,模样乖得不像话。
龙彦昭从侧面欣赏了一会儿他的侧颜,又突然有些嫉妒顾景愿眼中的风貌。
他凑上去,见顾景愿对自己的靠近完全每个反应,便干脆得寸进尺,在他耳边问他:“阿愿在想什么?”
顾景愿老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外面的景象很繁华……明明每天都在看,以前却似乎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说着,他声音透着一丝狐疑,又多了几分沉思。
龙彦昭却笑了:“阿愿喜欢的话,等以后回了京城,朕天天陪你出来看。”
“皇上……”顾景愿终于收回了向外的目光,望向了他。
以前皇上也会随口说一些这样的话。
——他就是这般浪漫热情的人,什么唐突孟浪之语都敢说。
但以前皇上也只是一说,顾景愿也就那么一听。
他们谁都没当真。
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不变的是他们仍旧彼此心知肚明。
不一样的却是,皇上这回认真了,顾景愿也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所以所有孟浪之言似乎都变成了耳鬓厮磨一般叫人肉麻的甜言蜜语,因为他们都无比确信,龙彦昭会一一实现它……
顾景愿还没说什么,龙彦昭又说:“阿愿怎么还叫朕皇上?”
顾景愿不解地眨眨眼,“那我该叫您什么?”
“叫一个亲切的?”龙彦昭将顾景愿的位置摆正。
就摆在自己身前,随时都可以触及的地方。
他面对着他。
顾景愿沉吟了下,说:“为了不引起麻烦,臣还是叫您皇上吧。”
“那不行,谁都能叫的,岂不是不显亲密?”龙彦昭并不同意,“要不你还叫朕龙四。”
顾景愿抿唇:“皇上,您好歹是一国之君。”
龙彦昭:“朕也觉得龙四不够霸气,像小孩儿。”
最初认识阿启的时候对方问他叫什么,他排行老四,便随口说自己叫龙四。
如今想来,这真是初遇时的一抹败笔。
龙彦昭追悔莫及,又一本正经地说:“阿愿私底下想叫便叫了,在外人面前还是想个亮堂点的称呼比较好。”
“……”
顾景愿有些无奈了。
他压根不觉得一个称呼有什么重要的。
但龙彦昭却还在锲而不舍地想昵称。
“叫什么呢叫什么呢?”
“……”
飞速前进的马车很快驶入了官道,皇上还在沉思。
他离开北戎的十几天,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封信战报函快马加鞭地被送来,如今也已经攒了十余封。
皇上想昵称的时候,顾景愿便在看这些战报。
顾大人是极端智慧之人,单是将这些战报看完、再结合北戎的各种局势地形,便也能知晓现在战事近况如何。
根本就不需要龙彦昭讲解。
宽敞的车厢里,龙彦昭盘膝坐在矮桌旁,一边看着顾大人专注的表情,一边嘟囔:“到底该叫什么呢?”
顾景愿:“……”
顾景愿不胜其烦,他放下那些战报,又在蹙眉前猛地想到:“对了……皇上去年便该及冠了,那皇上现在的字和号都是什么?”
“哦,这个啊。”皇上说:“暂时还都没有。”
“……怎会没有?”顾景愿瞪圆了一双桃花眼。
龙彦昭一五一十解释:“去年生辰朕在北戎打仗呢,身边一群糙老爷们儿,要他们打仗还行,哪有会取字的?再说那会儿战事胶着也没个时间过寿……”
“……”顾景愿越听越蹙眉。
倒是皇上猛地一拍手:“不如阿愿给朕起个字吧!日后你便唤朕的字。”
顾景愿却摇头道:“皇上的字该由礼部专门为陛下挑选,再说及冠礼这样重要的日子……”
他自己多年未庆祝过生辰,所以便从来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以至于如今才想起。
他本身便是个未等到及冠之年便被剥夺了名字的人,更别提字号。
可龙彦昭不一样。
……他本该享有一切。却……
顾景愿看向龙彦昭,俊秀的眉头紧紧蹙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龙彦昭知道顾景愿心性,他不想让青年因替自己不平而感到难过,便说:“再说什么字什么号的,也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朕就不喜欢那样咬文嚼字。”
说到这里,他又一挺胸膛道:“再说朕虽然没有字号,却有年号啊,瑜文帝,总没有比这个更霸气的了吧?”
把顾景愿说得一愣一愣。
他迟疑着点头:“皇上说得对,是臣迂腐了。”
龙彦昭却笑道:“朕知道,阿愿是在心疼朕。”
嘴上得了个乖,皇上又赶紧说:“过不过生辰、有没有及冠礼都不重要,朕只要每年寿辰都有阿愿陪着便好。”
顾景愿不置可否。
只在稍一思索后说:“再过半个月,便是皇上的生辰了。”
龙彦昭猛眨眼睛。
“那阿愿准备送朕什么生日礼物?”
——既然阿愿都提起了,那他也就只好顺便要个礼物了。
是的没错,这就叫打蛇上棍。
顾景愿被他过分夸张的表情逗得笑了一下,问:“皇上想要什么?”
“朕想要……”龙彦昭停顿纠结了一瞬,而后才硬着头皮说:“朕想要阿愿不吃那个药。”
见顾景愿猛地掀开眼帘看他,龙彦昭又觉得自己这要求是太过分了。
便赶紧又说:“……阿愿别误会,朕的意思是……你吃那个万一伤身怎么办?如果非要吃的话,那就朕来替你吃!”
第60章 我亦飘零久
说着说着,龙彦昭竟然觉得自己这个提议还不错。
他认真说:“阿愿不要再吃了,让朕替你吃吧。”
“……”
顾景愿沉默。
直到对上皇上认真的眼眸,他才无可奈何地说:“皇上,避子药的用法……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我也没有吃。”
说着,他重新拿起矮桌上的战报,一封一封,将它们按照时间顺序排好。
“……”
对方的语气太过寻常,就像是谈论今天有没有吃某种食物一样,以至于龙彦昭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阿愿你……说什么?!”
一把扯住顾景愿的衣袖,皇上此时恨不得直接把身前的矮桌掀了,更靠近顾景愿一些。
他目透惊喜,眼中都是杳亮的光芒,兴奋问:“你没吃?!”
或许笑容是会传染的,或许是皇上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自己心仪的礼物,模样着实能够惹人发笑,顾景愿的唇角也不着痕迹的,跟着往上抬了抬。
他说:“嗯,没吃。”
视线努力放在那些书信上面。
虽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顾景愿如实说:“那药快没有了。”
“快没有了?”龙彦昭又愣住。
他还未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他还以为……是阿愿主动……
不过也知道那是自己的痴心妄想,龙彦昭只稍微失落了一小下,又瞬间满血复活。
他想到:不管怎么样,阿愿他都没有吃药啊!!
就算想吃,那药也快没有了!!!
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到顾景愿腹部,或许,那里,那里已经……
偷偷地往那儿瞟过去一眼,一想到这个龙彦昭差点儿没激动得手舞足蹈,他努力按压着这种心神激荡的感觉,又猛地觉得不对——
还是不对。
快没有了和这次不吃有什么必然联系……?
难道说是顾景愿,还指望等有了以后,再吃药把孩子打掉??!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皇上直接一挥衣袖,掀了二人之间的矮桌。
那些边关传过来的情报都被瞬间扬飞,薄薄的信纸散落在空中,缓缓飘舞落下,想簌簌落下的零碎雪花。
龙彦昭抬手摸向顾景愿的怀里。
“药呢?那药呢!”
他整个人扑了上去,将顾景愿按压在身下面,紧张地在他怀里摸来摸去,龙彦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阿愿不要吃药,以后朕不弄进去了好不好?或者朕替你吃。若是那药朕吃了不管用,便让神医再炼药,总会有法子的……”
“皇上?”顾景愿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他被按倒在车厢里,对方像只疯掉的大型犬一样在他身上摸索着,不多时,顾景愿的腰带松了,外衣也变得松松垮垮,就连纤薄的里衣也被扯开了一大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