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琰跟他讲道理:“用药膏消得快。”
柳岐把被子扯过来盖住自己,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我就要留着。”
说完又咂摸一下,觉得有点不对味。
就跟他多宝贝这些印子似的。
褚琰哭笑不得,只好把药膏放到一旁,俯身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疼吗?”
其实不疼。柳岐肤白,就衬得那些痕迹非常狰狞,但他自己知道并没有多严重,褚琰再怎么忍不住,也还是知道疼惜人的。
可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句:“疼。”
果然褚琰就心疼得不得了:“对不起,都怪我,还有哪里不舒服?”
柳岐张嘴就说了一串:“头也晕,腰也疼,嗓子也疼,没力气,要散架了。”
这可把安王弄得手忙脚乱,他先给柳岐倒了杯水,又让人把饭菜备到床前,期间给柳岐做了做按摩、揉了揉脑袋上的穴位。
饭菜端上来,还亲手喂他吃。
柳岐使唤安王使唤得心安理得,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一局。
早上进屋时就看透一切的新晴偷偷觑着这两个人,忽而有个大胆的想法:这该不会是两人初次行房吧?
啧啧,王爷装不行也装得太辛苦了,这么久了才把王妃吃到手。
折腾半天,褚琰总算想起别的事:“对了,可是有人来拜过年?”
新晴道:“不少人呢,陆小将军,靳府的两位公子,还有一些大臣,方才宫里还来人催过,今日您该进宫去拜会长辈的,奴怕不好交代,便说您与王妃昨日休息得晚了,且王妃身子不便,得晚些再入宫。”
“咳咳咳——”柳岐顿时被呛到了。
褚琰连忙给他顺气,道:“这样也好,阿岐便不要入宫了,等我从宫里回来,带你回柳府,若是我回来得晚,你便先去。”
等褚琰去见父皇母后,果然二人没有怪罪他来得迟,还贴心地赐下一堆药膏和罕见的食材,不用想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再回王府时,柳岐已经收拾好了,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来回一趟必然在柳府待不了多久。
看得出来柳岐有些着急,因为马车都已经停在了大门口,他趴在马车的窗户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车顶上装饰的流苏。
褚琰登上马车,问道:“怎么不先走?”
“我想等你。”柳岐转头看他,那目光有些黏人。
外头传来新晴的问话:“殿下,要起驾了吗?”
褚琰道:“再等等,还有些东西要带。”
他又指挥人重新添了些东西带上,柳岐一看便知,惊喜道:“我们要在那边过夜?”
褚琰声色温柔:“对,你与家人们好好说会儿话。”
“殿下,寻常人家也没有你这样跟着夫人往娘家去住的。”
“那幸好我是皇子。”褚琰笑了,“旁人不敢说我什么。”
柳岐想,自己可算值了,虽然不能如一般男子那样成家立业,可他嫁的人,有着天下独一份的温柔。
他安心地把自己窝在褚琰怀里,黏黏糊糊地蹭他。那一瞬间他既希望褚琰能居高位,亦希望这怀抱永远只属于自己。
可是……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他没有说,这一个下午,他坐在王府的正堂里,看着源源不断送进来的礼,看着那些大官小官恭敬讨好,不求见安王一面,只求将心意送到,听了一耳朵拍马屁般的赞誉,逐渐有些麻木。
前堂已经热闹起来,后院也不远了吧。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褚琰与他心有灵犀般地提起,“我与母妃聊过了,她已答应,日后非但不会干涉我后院之事,还会帮我劝住父皇。”
柳岐一愣,好半晌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顾不得享受怀抱了,立刻坐直:“你怎么做到的?”
“我与她说,我永远不会纳人进门,日后若我继承大业,会从褚锐膝下过继孩子。”
柳岐发了许久的怔,直到褚琰伸手抹了抹他的眼睛,才知道自己原来落泪了。
原来自己的担心都是没有道理的。
褚琰回来以后,第一件正经办的事居然是这个,他好像连犹豫也没有,便许下了这千钧重的话。
柳岐没有问“你就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也没有问“你不会不甘心吗”,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只是在怔愣过后乖乖检讨:“我要承认一个错误,你能原谅我吗?”
褚琰配合地说:“说来听听。”
“我之前……没那么信任你,我应该信任你的,但是我没做到。”柳岐看起来有些沮丧。
“这个错可大了。”褚琰故作严肃,“为夫必须严惩,叫你知道日后不可再犯。”
柳岐茫然地眨眨眼。
褚琰用唇贴上他的额头,又一路滑下来,眼睛,鼻子,嘴唇。
最后微微分开:“我要罚你三天下不来床,怕不怕?”
“不怕。”柳岐眼睛亮亮的,“你就说说,你才舍不得呢。”
因这句挑衅,他们下车前都是衣衫凌乱的,柳夫人早接了信儿,本来等得有点急,生怕今天人不来了,一听到安王府的马车到了,连忙迎到了门口。
她一看到安王那扶着揽着生怕柳岐摔了疼了的样子,恍惚以为柳岐其实怀了八个月了,下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生的好像是儿子吧?
安王您至于吗??
大年初二,落后一步的亲兵和仆从们抵京,褚琰给在路上耽搁了年节的常喜常乐、消凝相萦几人发了加倍的红包,他们都是没有家人在京城的人,便在王府重办了一次团圆饭。
初三,褚琰拜过太庙,行加冠礼。
褚琰的二十岁生辰乃是在外过的,因为身边没有长辈,便暂时未冠,如今才把礼补上。
取字一事,当然由承兴帝亲自来,他看着褚琰的眼神里满是重视,不再是先前那样看一个聪明有趣、值得宠爱的儿子一般,而是如看一位继承者。
他语气郑重地说:“朕早已想好,替你取字怀昭,意在‘琬琰为心,怀昭无晦’,朕希望你心中永远清明,万事无可蒙蔽你的双眼与本心。”
褚琰谢恩道:“儿臣谨记。”
当天宫中顺势办了一个宴会。
这宴会可不是什么安王的加冠宴,而是承兴帝声称过年了想让宫里热闹热闹才办的,因此办得极浩大,比宫宴的宾客还要多。
就连官场上的新秀也来了不少,在座有不少人褚琰都觉得眼生。
他对那些人好奇,那些人对他也好奇,靳苏混在其中,便亲自来请了褚琰:“殿下,您还不知这一年来官场变动,不如我给您介绍介绍?”
“也好。”褚琰便起身,叫上柳岐。
柳岐有些不明所以:“我也去?”
柳岐知道,表面好似是靳苏在给褚琰牵线,实际上这线已是承兴帝安排好的,承兴帝在褚琰离开的这段时间,做了不少替他铺路的事,李丞相手下带出来的最出色的那些寒门子弟中,有一半已经内定了未来詹事府的职位。
如今办这个宴会,便是为了让他们在光明正大的场合提前认识一下,免得褚琰私下会见他们,被好事者参一本笼络朝臣之类。
如此当算是公事,带上他又能做什么?
“对,你跟着我。”褚琰低声解释,“我得让所有人知道,我王妃第一,我第二。”
柳岐便“噗”地笑出声,心情大好。
把褚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靳苏很快就发现,安王这哪里是在人前表达对王妃的重视?这分明就是想显摆他们有多恩爱吧!
靳苏看着同僚们一张张麻木的脸,十分担心安王再秀下去,这帮同僚就要集体上书拒入詹事府。
柳岐见他们聊得正起劲儿,便背过身偷偷给自己倒酒,褚琰正好谈到“莫看阿岐过去顽皮,实则学什么都快”,下意识地看了柳岐一眼,便把他逮了个正着。
柳岐干笑着,把酒壶放在桌子上,又拽着把不肯撒手:“就……一杯?”
褚琰冷着脸:“不行,一杯都不行,你伤还没好。”
柳岐想起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屁股,悲愤地想:你造的孽,为什么要我来还!
但表面上还是很给褚琰面子,听话地放下了。
这边听过褚琰花式秀妻的人,自是领悟了安王对这个王妃有多么重视,自然也卖面子,纷纷与柳岐交谈上几句。
早有人听说过柳岐的纨绔之名,本来是抱着为了安王勉强哄着王妃的意思,可聊了没几句,便发现这柳岐说起话来竟句句都能让人舒服,跟传闻中那动辄打闹的小霸王形象完全不同。
很快他们便真心有与柳岐结交之意了,说来安王毕竟身份尊贵,他们在安王面前多少有些恭敬拘谨,可这柳岐虽然也贵为王妃,却因流连市井太多,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让人没那么敬畏。
褚琰见他们聊得开,便让柳岐独自留下,自己去接其他人的恭贺。
正欲走开时,余光恰好瞥到一人正对着柳岐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嘴里说了句什么。
褚琰虽没听见,却大致看清了口型:以色侍人的东西。
他的眸光一冷,把靳苏拉到一旁,问道:“那个人是谁?”
靳苏一瞧,神色也淡了些:“那是今、不,去年殿试一甲第四名的邓辉,洛阳名门出身,叔父正是户部尚书,一向自视甚高,不过他这个人也确实有配得上傲气的才华。他本是第二名,殿试落为第四名,刚好错过前三甲,而前三甲又都在咱们这……所以一直敌视我们。”
“那真是可惜。”
靳苏莫名:“可惜什么?”惜他不是前三甲?站在邓辉的角度是挺可惜。
以他的学识本可以争一争状元,殿试被刷下来只有一个原因——承兴帝想将前三甲送到褚琰手下,故而不允许前三甲里有名门之子。
“可惜他本前途明亮。”褚琰想的却与他完全不同,“偏偏嘴贱的时候碰上了我。”
※※※※※※※※※※※※※※※※※※※※
承兴帝:朕觉得朕大儿子不记仇。
褚琰:敢骂柳岐你就完了,我超记仇^_^
——
顺便我想知道有多少人念“琰”念二声……
第63章 文斗
正如寒门弟子们有自己的圈子, 邓辉这些名门出来的也有自己的圈子,靳苏挨个把他身边的人介绍过去, 果真一个二个都来历不凡。
邓辉敌视靳苏等人,除了因为自己没取得前三、觉得如今的状元等人根本才不配位以外,还有寒门与名门自古泾渭分明的缘故。
可要说是寒门弟子一身傲骨,根本看不上权势吧, 偏偏他们中又混入了一个靳苏。
于是邓辉这帮人更加看不上这帮所谓寒门出身的人了,看着多么清高似的,还不是攀上了靳苏这个高枝?
如今朱家落败, 满京城还有比靳家更盛的世家吗?
又觉得那靳苏的探花也是占了便宜得来的, 本是一武将世家, 先前跟着安王立了功,得了皇帝青眼,加上着实长得好看, 才捡了这么个探花郎来。
于是当靳苏走过去敬酒的时候, 邓辉满脸瞧不上他的样子,碍于靳苏贵为皇后的侄儿,才与他聊了几句。
靳苏忽然问道:“对了邓兄,我见你方才,好像一直在看安王妃啊, 怎么, 你也想与他结识?”
邓辉下意识就吐出一句:“开玩笑,这种人……”
靳苏:“嗯?”
“这种身份的人,哪里能谈结识, 若说拜会还差不多。”
靳苏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你可要去拜会王妃和王爷?”
邓辉打心里排斥,推辞道:“暂且不必了,王妃与你们聊得来,现在指不定对我有了什么误会呢。”
“邓兄想多了,我们怎会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何况王妃英明聪慧,也不是那种偏听偏信之人啊。”
邓辉暗暗想:他怎么就不是了,一个没什么本事只配在男人□□受辱的纨绔,你们除了拍马屁还会什么,不是自命清高吗?
这时靳苏目光往旁边一转,“殿下。”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褚琰看也没看旁人一眼,只对着靳苏说话,显得像是来找靳苏的。
靳苏便道:“我以为您还要与杨大人多说两句话,恰好看见几个熟人,便过来打声招呼。”
褚琰这才扫了几人一眼。
安王都走到跟前了,人家可以不理他们,他们却不能不理安王,于是纷纷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
代表大家开口之人倒不是邓辉,而是另外一人:“臣弟见过大堂兄殿下。”
褚琰默了两秒,转头问靳苏:“这人谁?”
靳苏低声道:“您曾祖父那辈的曾皇叔祖家的曾嫡孙。”
褚琰理了半天,得,这比平城郡王家的褚栎隔的还要远一辈。
那位冒出来的远房堂弟大概是觉得在场最与安王说得上话的便是自己了,结果安王这头只冷不热的,弄得场面有些尴尬。
他也不敢再喊“堂兄”套近乎了:“听闻殿下今日刚行过冠礼,这当真是喜事一桩,还未知殿下表字……”
褚琰:“也没必要知道,反正你也不敢喊。”
“……”
堂弟干笑两声,道:“是臣弟唐突了,臣弟敬您一杯,祝您万寿无疆,大福大禄。”
褚琰:“大福不必,只要堂叔别造反了就行,造反也别挟持我。”
“……”
这话是聊不下去了,褚琰也不在意这沉寂的气氛,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一旁的桌子:“你们是在文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