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有胆子一试,冶帝当朝应允。比较起来,帝王那么多儿子,最为出众最有魄力的还要数三殿下。元老大臣们见了时常发出这样的感叹:到底是帝后嫡出的血脉。
此言一出皇子们自乱阵脚,更不待见这个人比花娇心狠手辣的皇妹了。
凌絮带兵出征的前一晚,她低调地来到阴冷潮湿的地牢,穿过长长的通道,踏进牢门,见到了日渐消瘦的华阳。
“淼淼,我要领兵亲征了。”
“你最好死在外面。”
“我不会死的。”她从容地坐在牢房正中央的木桌前,拎着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凉的,她意味深长地瞥向不远处的牢头,牢头扭头猛地同殿下对视,吓得双腿打颤,他可没有苛待这位敌国长公主!
“你哪来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华阳愤恨回眸。
她不肯穿冶国的服饰,凌絮二话不说费了些周折从鸾国边境掳来手艺老道的裁缝专门为她制衣。霸道不讲理的姿态引得华阳犯呕。
但不管怎样,她肯和自己说话了。凌絮看她穿着发旧的冬衣,对牢头越发不满。
殊不知她给华阳准备的衣物,大部分被华阳分给了皇室众人。不说皇兄那些嫔妃,母后一把年纪了,若冻个好歹教她怎能原谅自己?是她引狼入室,识人不清,招惹了凌絮这头白眼狼。
华阳紧紧攥着拳头,眼里看不出一丝爱意。
多情自古空余恨,凌絮将凉茶饮尽,对她发狠的模样视而不见:“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会有人照顾你,这样好了,我派人将鸾国太后请来与你住在一处,你见了她想必会放心不少。”
“本宫是不是还要谢谢三殿下心思周到?”
凌絮抿唇,哀求道:“淼淼……”
“别喊我!”
华阳倒退两步,眼睛发红:“别用那样的语气喊我,你害我还不够惨吗?”
她强行咽下喉咙里不断上涌的血腥气,多月来强撑的冷漠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我是萧淼,而你,还是我的絮絮吗……”
凌絮仓皇失措地出了牢房,在她逃走不久,萧淼吐出一口血。牢头骇然,不敢教殿下晓得,急忙请了医师来。
命运分开的岔道口并未留给有情人走回头路的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
要说萧淼爱凌絮吗?她怎能不爱凌絮呢?若不爱怎至于到了郁结自苦的地步?凌絮爱萧淼吗?也爱。或许不比萧淼爱的少。
若无深爱,以她皇室嫡女的身份怎么甘心一次次委身在敌国长公主的身.下?若无深爱,作何要以一人之力在地牢这样凶险充满变数的地方强硬护得萧淼无虞?
但爱是带着血淋淋的伤口的。因为萧淼终究被她所伤。
被臣民赋予了莫大希望的三殿下于清晨率领大军出城,且说冶国陈兵十万的战报传来,鸾国这边快速做出了反应。
排兵布阵,在场的都是行家,商讨结束,诸将各回各家,与家人共享弥足可贵的时光。
萧悬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好好陪着阿行。”
淮纵点头,亲自将岳父送出侯府大门。
今晚无星无月,风冷得彻骨。寝室温暖如春,萧行从浴室出来身上仅仅披着一层轻纱。
玲珑身段若隐若现,周身漫着淮纵最喜欢的香气,撑着修长完美的玉腿来到她面前,温温柔柔地坐在她腿上,双臂不费多少力气地揽着。
还没开口说话,淮纵就被她这番举动弄得一阵心痒又心酸。她有自己的家,可她没法陪萧行过一个完整的新年。
凌絮不按套路出牌,闹得她大年三十也就是明天就得领兵出征。
她要去保护边关更多人的家。
压下酸楚,淮纵扬起柔软笑容:“阿行今晚怎么不害羞了?”
“我时常害羞吗?”萧行搂着她:“害羞皆因爱你,不害羞,也因为爱你。”
这样美的阿行十足挑动了她的心,长夜漫漫,她却总觉光阴流逝地太快,收紧了搭在腰肢的手。
听着她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吸,萧行眸子漫着浅笑,当真如一朵解语花,善解人意:“阿纵…我冷……”
“冷吗?”淮纵按在她肩膀稍稍分开一段距离,准备抱她就寝。
哪知眼神胶着在那层轻薄纱衣,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了口水。
美得如此活.色.生香要人性命的女子,此刻正光明正大地望着她:“阿纵,要.我…狠狠地要.我……”
咕咚一声。声音极为响亮。淮纵看直了眼,口.干.舌.燥地说不出话来。
萧行藏着窃喜捉了她的手,百般蛊.惑直欲化作那块最甜最软的小点心静待人尝,含羞低柔地咬了她侧颈:“阿纵,要.我啊……”
“要要要!”淮纵急不可耐地将她横抱起来,怀里的美人似妖精一般紧紧缠着她……
主屋烛火始终没灭。
大年三十,深夜,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遮去了种种不可言说的暧.昧,此间风月,是独属于两人更深层次的‘守岁’。
说不清颠来倒去闹了多少回。
天边夜色骤然被微薄的光撕开,帐里的人没个消停。淮纵埋首细致照料,萧行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离别的泪这人竟是教她换了种方式全部哭了出来。
记不得她是何时晕过去的,累到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
夜色慢慢被驱散,淮纵屏着呼吸怂兮兮地将被‘咬紧’的指节收回,指尖弥漫水光,残留着淡淡药膏味。
一个不留神做了整夜坏事,她怕伤了萧行,红着脸代为检查清洁一番,提起的心放下去了大半。
萧行睡得沉,睡梦中拧眉轻哼,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淮纵不舍地看着她红润光洁的面容:“阿行……”
她在她耳边不知念叨了多少回,而萧行太累了。
短暂地自我检讨了一会,淮纵捏了捏她好似会发光的小脸:“这下你总忘不掉我了,保管记忆深刻。”
她得意地呲牙一笑,继续叨唠:“醒来千万别骂我,谁让你故意引.诱我,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内里是怎样的人,我对旁人正经,唯独对你坏到底,你这么好的人遇上我这样坏的人,真是亏了。”
淮纵为她掩好被角,在锦被里抱紧她:“不过谁让你喜欢我呢?你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我都知道。累吧,看你还敢不敢穿成那样在我眼前晃……”
她声音弱下去:“阿行,我好舍不得你啊……”
天色渐明,淮纵抹去眼角残泪小心翼翼地掀了被子一角下榻,她精力旺盛有内功傍身,饶是酸痛,运功在身体行了一个大周天也舒缓不少。
穿好衣服,她最后看了眼萧行,依依不舍地散下帷帐:“等我回来。”
正午之前凛春侯领兵出了东城门,送行的人很多,唯独不见萧郡主,便有人猜测小夫妻不忍见分离。
文人们自诩知礼不好意思在这事上多做议论,倒是百姓们因为那些胡乱的猜想,越发敬重凛春侯府。
萧行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
期间阿韭几次红着脸进来,红着脸出去——房中香气四溢,郡主累得此时未醒,羞涩的同时她暗道侯爷不懂怜香惜玉。
“嗯…阿纵……”榻上的人一声呓语,手边摸了个空。
“阿纵?”萧行双目微.肿,心里顿失倚靠,整个人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躺在那一动不动想了很久,外面阳光正盛,她后知后觉升起难言的羞赧。身子试探着动弹一下,酸痛的厉害。
“郡主?”
“别进来!”
沙哑的声音听得萧行一愣,继而叹息捂脸,阿韭掩面退去。
昨夜记忆纷至沓来,萧行好生平复了一道心跳,知道那人已经离开,她失落地坐起身,蹙着眉,心上人离去的疼比身子仿佛被碾压的疼还教人难以忍耐。
她低头打量自己,越看越羞人,待闻到那处淡淡留香的药味,脸色涨.红小声斥了一句色.胚。
都不晓得自己晕过去那些时间阿纵到底做了多少。看她如今这样,想也知道定是非常过分了。
上一刻还在羞恼,下一刻便忍不住为她担忧。萧行忍耐着穿好里衣,轻声喊了声阿韭。
帷帐被掀开,阿韭看她一副饱受疼爱的面色,惊艳地移不开眼——要命了,侯爷这是施了什么魔法不成?她家郡主怎么能这么美?!
双腿落地的那一刻萧行不由自主地提了口气,谨慎迈出一步。
“郡主!”阿韭眼疾手快扶稳她才没使人栽倒。
差点出丑,萧行羞愤难当,磨磨牙,终是低斥一句:“淮、纵!”
骑在马背上威风赫赫的凛春侯再次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眼里露出得逞使坏的笑:“阿行,我的好阿行啊。”
纵.欲过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萧行羞赧之余认命地在府里休养几天。这个新年因为淮纵不在的缘故,她过得很冷清。
家家户户庆祝新年至,侯府同样张灯结彩,担心郡主关在房里闷坏了,阿韭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陪她解闷。
淮纵此次出征照例将阿薛以及侯府训练有素的暗卫留给萧行,侯爷不在,阿薛自觉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看得桓决隔三差五直呼牙疼。
大年初三,是鸾城距离新年最近的一个欢庆节日。每逢这天,城里男男女女就会大大方方出门花样百出地为家人为爱人祈福。
清晨,萧行着了狐毛大氅抱着古琴上了软轿。阿纵出征时她还在昏睡,错过了送别她心里总惦记着。
借着大年初三全城祈福日,于城楼之上拨动琴弦,那是一首振奋鼓舞的《战时出征曲》,有送别祝福祈安之意。
琴声热烈激昂,百姓们抬头望去望不见郡主的容颜,但那天人之姿与绝世的琴音已经深入人心。
但凡懂些音律的都晓得郡主这是为侯爷献上迟来的送别,而赶在这日抚琴一曲,其中用意可见一斑。
萧郡主登楼抚琴一举称得上与民同乐,在文人看来更是一桩算不得出格的雅事。鸾国民风开放,祈福日为表虔诚之意再破格的事都有人做。
张扬者、内敛者,性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对亲友最深切的渴求祝愿。热闹不绝。
人海茫茫,缜国太子仰头呆立半晌,一颗心怦然而动,眼里漾开痴迷:“如此才情美貌的女子,此生若无法迎娶为妻,枉为男儿。”
随从被他忘情一语吓得冷汗冒出来:“殿下慎言!萧郡主已是有夫之妇!”
郑扶生得唇红齿白,浑然忘我地望着城楼,暗道凛春侯艳福不浅。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雪白倩影,他遗憾地搓了搓指尖,不置可否。
一曲毕,萧行很快离开。
及至她戴着面纱回府,一盏茶的功夫,管家来禀缜国太子在门外求见。
郑扶乃缜国国君最得意也最疼爱的儿子,此人在缜国风评极好,不知为何到了适龄年纪仍未成婚。想起淮纵那晚提到此人的气愤,萧行自然厌她所厌,头也没抬,语气甚是冷淡:“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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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好歹是一国太子, 拎着礼品登门反而被拒之门外,郑扶拢了拢身上的裘衣, 随从撇撇嘴, 趁着侯府管家转身之际, 不满地嘟囔道:“缜鸾交好, 萧郡主好大派头, 连殿下的脸面都不给?”
管家眼不瞎耳不聋, 听到这话既没吱声也没回头, 心底却是嗤了一声,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缜国太子在想什么, 无非贪图他家夫人美貌,忝为一国储君, 也是个肤浅之人。
侯爷刚领兵出征他就登门拜访, 有这胆子怎么侯爷在时不见他来?可见是个没胆量的。他暗戳戳地想,幸亏侯爷离了城, 若不然不定要闹出多大风波。
侯府大门干脆利落地关闭, 盯着那扇门, 郑扶拍了拍衣袖:“不见就不见吧。”来之前早就做好了被拒的准备, 真被拒了,心里还是难掩失落。
他不是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可如萧郡主这样有才有貌有韵味有个性的女子, 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很难不生出妄想。
随着一阵风传来,天空飘起了细雪。随从撑开伞, 隐晦提醒道:“殿下,萧东陵再好,也实在不是能乱来的。”
且不说爱女如痴的徽王爷很可能会登上那个位子,只说凛春侯淮纵,万万不是好相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