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三三吗?可是易大人要提走他。”
“但你没有给他,不是吗?”
张海不知道这个南越二殿下为何而来,难道张三三背后的靠山是岑暮?他瞥了一眼被林九郎手下抓住的侄子,张三三一脸的颓废样,一看也不可能攀得上南越王这样的靠山。
“张州长考虑好了么?我没有资格吗?”
“难道不是,您既然想要,就找易大人,人在他手里。”
“那就叫你的家丁们收起刀枪,放他们走吧。”
张海这时算是明白了,这尊大佛不是自己想要张三三,而是替易朝要的。京城那帮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这里来,他只得答应,恨恨地看着易朝一行人离开。
出了门,其他人跟在后面,易朝走在前边问身边的岑暮:“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他微微一笑掩饰自己之前的尴尬:“我事情办完了,顺便过来看看,就刚好碰上这事。”
“少女失踪的案子我查到一点线索,过几天你跟我去看看么?”易朝不经意间说起。
“可以,我正愁没事做闲得慌呢!后来又去神巫岭走了一趟,那里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他也说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方向,算是……交换情报?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说到神巫岭,易朝倒是想去看看:“你去的时候怎么没叫上我?我倒想走一遭。”
“真的?”他看着易朝认真地问道,“也是,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能发现一些我不能发现的东西,走!”
“现在?”易朝看着他拉起自己的手,有点惊讶。
“对啊!时间拖得越久,被抓走的九百九十九个女子就越危险。春阴祭一般举行在仲春之际,现在都快到腊月了,你不着急吗?”
两人重回神巫岭,神巫族人的祭台都成了一片灰烬,祭司的竹楼还立在原地。易朝上了竹楼,站在幻境中前任祭司所站的位置,看着楼下的岑暮。心中思付着:几十年前前任祭司就是这样点中了那三个孩子,巫栎是现任的祭司,他在帮魏城雨主持春阴祭,可是为什么他要帮魏城雨主持春阴祭呢?他有点想不通,难道他也想复活什么人?还是他有什么把柄被魏城雨抓在手里?
“嘿!你在想什么呢?发现什么了?”岑暮不知何时,早就从楼下上来,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在想巫栎为什么会帮魏城雨?魏城雨到底想复活谁?”
“这两个问题我也想不通,而且掌握的资料不够,如果真要弄清楚魏城雨的话,那咱们得去一趟南诏的绯月教了。”岑暮倚在竹楼的栏杆上看着对方。从这个角度看去,易朝的面容在温和中还带有几分凌厉,对方骨子里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人。
“你跟绯月教的关系怎么样?”
“还好吧,进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岑暮笑着说道。
易朝:“……”这也叫好?
“既然绯月教那边不好下手,那我们还是去查查跟鲛人有关的失踪案。”易朝迈腿想离开,他在背后回答,“行。一切听你的。”
易朝诧异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我感觉这句话怪怪的?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他跟上来。
“没……可能是我的错觉。”
在祭坛下,两人发现了一条密道,密道的洞口不大,正好可以让一个人进入。岑暮自然是走在前边。他吹亮一只火折子,沿着密道走。阴凉的风扑面而来,令他想起之前在溶洞的事情。本来还只有淡淡的一点腥味,越往里面走,血腥味越浓重。
他不由得捂住了口鼻:“你又没有闻到?”
“闻到了,但是没你的反应难么大。”易朝看起来还算是淡定的,他不知道对方是真淡定还算假装的。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火折子的光亮渐渐变暗,洞穴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岑暮只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滚,在走下去他可能真的要吐出来了。
这个洞穴勾出了他记忆中潜藏的最深的恐惧,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想再往前走了,可回头看看易朝,对方肯定是要继续追查下去的。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易朝问。
“我……没事。”他继续走路。
“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在这儿等我。”
“真的没事,我连杀人都不怕,还怕这一点味道吗?”他死撑着向前走。
在隧道尽头,简直是一片人间地狱,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一摊乱石似的堆在面前,老人。小孩、妇女、男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在这里,而且都无一例外地穿着神巫族的服饰。
岑暮看见这些毫不意外地呕吐了,他脑海里闪过很多零零星星的片段,同样是在山洞里,同样的血腥和杀戮,那时他只有九岁。
易朝扶着他往外走:“没事吧?你想起了什么?”
“我……不要种……同生蛊!”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都是假的,都是幻象,你醒过来!”易朝拖着他出到洞口后,不忍心看着他一直在犯魔怔,反反复复说着那一句话,便一拳砸在对方的背上。
他在这一重击之下终于恢复神智了:“我刚刚是怎么了?”
“你可能是幻境迷惑了。”
“不,那不是幻境,你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是关于神巫族的过去,而我看到的好像是关于我的过去。”
“你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好像有一段很残酷的事,但是那一段记忆我想不起来了,应该是被谁抹去了。”岑暮眼里有些悲伤,他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以前不会看到这些事的,最近这一段时间,不,准确来说,是遇见易朝之后才频繁想起那段被抹杀的记忆。
“同生蛊是什么?”
“同生蛊?我不太清楚,只听道公说过是一种禁术。这里的神巫族人看上去像是刚被杀不久,或许凶手还在周边,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你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地下密道吗?”
“没有。你难道怀疑是我吗?”
“不是,只是照常理推测,你确实是最有动机和能力的那一个。”
“你也这么认为?”
“不是,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不会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易朝莞尔一笑,“最有可能的还是魏城雨。如果魏城雨之前是为了要挟巫栎为他做事,那应该留下他的族人才对,可是为什么又杀了呢?太不合常理了。”
“魏城雨不是常人,我们也没有必要按常理推测。”两人将偌大的神巫岭走遍了,也没有找到任何其他有用的线索,这帮人在走之前把一切线索都销毁干净了。
“既然这里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不如去南溪村看看鲛人的线索。”易朝叹了口气,目前只能寄希望于鲛人了,不过这鲛人玄之又玄,恐怕希望渺茫。
*
桂州南溪村的河滩上,一行人在河边上似乎在寻找生命东西,大多是官差,其中有两个男子比较特别,他们并肩行走着,一个是南越服饰,一个是中原服饰,两人走过时引起了村中人的一些好奇,不过,大家只敢在远处围观。
“你这一身装束太惹眼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南越二殿下吗?”易朝看着这么多百姓的目光,确实有点不舒服。
“习惯了,中原的衣裳在这有点闷热。”
易朝扭头,看到他左耳上戴着的金色小圈:“你们这边还喜欢戴耳饰?怎么只戴了一只耳朵?”
“大人你看得可真仔细!不是我想戴着,而是小时候道公给我算命的时候说我的命轻了几厘,所以爹娘打了只金耳环增加重量来着。”
“嗯!挺好看的。”易朝只是随口评价。
来到河边,当地的老人介绍,这条河叫南溪,一直向南流入漓江,漓江又汇入西江,一直往南,有一段叫珠江,尽头就是南海了。河两岸是青山相迎,树木丛生,不少的村庄沿河分布。
“南溪的尽头是南海,鲛人能从下游游到这里?”易朝向南望去,这几段河少说也有几千米,水急水深,总觉得不可思议。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泪泣为珠,这不就说明鲛人有神力,能做到的事恐怕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
“如果真非常物,那你我要如何寻找?”易朝有点迷茫。
☆、隔岸相思雨落
“看机缘!”岑暮故意说句玩笑话安慰他,“我看你机缘挺深的,应该能找到。”
“正经点,我们是在查案。”他展评眉梢看着其他差役在河边寻找蛛丝马迹。
林九郎跟两个手下在河岸的一处草丛里有了新发现:“大人!大人!快过来!这里有发现。”
两人立即过去看,只见草丛里有一个黑色鹅卵石做成的路标,箭头的方向指向南边。鹅卵石摆放整齐,看起来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
“你们怎么看?”易朝问众人。
“失踪者留下的求救信号?难道她被抓到那个方向去了?”林九郎心直口快,指着南溪的下游问道。
“不,我倒觉得像是有人故意在引我们往南去。”岑暮看着鹅卵石路标有些谨慎道。
易朝跟他的想法比较相近,如果是求救者的话,怎么可能把石头摆得那么整齐,在那种危急时期,不该有这样的刻意去把路标摆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他人看着这石头想法跟林九郎的差不多,总觉得易大人跟二殿下在打哑谜。罗杰斗胆问道:“大人,你是怎么看?”
“我的看法跟二殿下的一致。你们看,如果你在逃生时刻,会把记号做得这么好吗?”在易朝的解释下,罗杰和林九郎等人总算明白过来了。
“你们留在县衙里守着维持治安,我跟二殿下顺着南溪南下看看情况。”
“可是,大人你会不会有危险?”林九郎问。
“不会的,大人身边有二殿下,谁敢动二殿下啊?”罗杰拍拍林九郎的肩膀,劝他不必担心。
“是啊,你们两个带人回去,我有消息就通知你们。”易朝嘱咐道。
待众人走后,岑暮问他:“你打算怎么查?”
“沿着河流一直查下去,可是这边似乎没有船。”易朝极目远眺,这条南溪很长,但是却没有一条船。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我已经叫手下备好了。”他吹了一声口哨,一条船从上流漂下来,撑船的是个男子,满脸微笑,一见到岑暮便行礼,右手收回横在胸前鞠躬:“二殿下、易大人。”
“这位是甘启来,我的五大护卫之一。”岑暮给易朝做了个简单介绍。
“甘将军,幸会。”易朝先一步走上船。
“易大人真是折煞小人了,我还没有到将军的地位。”甘启来眼睛滴溜一转,转而笑道,“要是大人能替我跟二殿下推荐推荐,或许我就成了。”
易朝回头看看岑暮,后者在岸上对他笑:“你家殿下会听我的?”
“不知道,没人试过。”甘启来再次笑笑,其实他就是开个玩笑也没想让易朝帮他。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聊得这么愉快!”岑暮上船问。
“他说想让你给他……”
“没事没事,我们在聊怎么找凶手。”他打断易朝的话。
“甘启来,你这个样子让我不太放心啊!”岑暮盯着他。
“二殿下,属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甘启来拍着胸脯保证。
“你也不用对他那么严厉,他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易朝替甘启来辩解道。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说说他想让我给他什么?”
甘启来咬着牙跟易朝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说不要说!
“他想当将军。”易朝还是很直接地把他卖了,他内心五味陈杂。
“真的?”岑暮看着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表现,立了功自然会给你封赏的。”
他在原地愣愣的:什么?他家二殿下竟然默认了?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别谢我,谢你自己,好好立功,争取成为南越最年轻的将军。”易朝经过他身边也拍拍这个愣小子的肩膀。
“嗯!嗯!”他点点头,连划船都更加卖力了。
顺流而下,他们很快出了南溪,转向漓江,这一段是桂州景色最美的地方,有“穿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美誉。冬天处于枯水期,水落而石出,山光在林中穿梭,斑驳陆离。
这本该是一段美好的航行,然而一阵呼喊声从林中传出:“救命啊!救命啊!”
“停,立刻靠岸。”在岑暮的一声令下,甘启来立即将船停靠在岸边。
三人循着声音跑过去,树林中的人听见有人来之后,立即拖着女子从树林的另一边逃走。
“殿下,我去那边追!”甘启来说了一声便与他们两人分道扬镳,从东面去堵这伙人。
树林里的阴翳层层叠叠,杂草在追逐的步伐中沙沙作响,那伙人总共有四个,同时手里挟持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你们两个殿后,拦住他们。”其中一个指挥道。
另外两个人便放慢了脚步,等着岑暮他们走进,双方又是一场殊死搏斗。看着他在战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所以易朝就先追过去:“我先跟过去。”
岑暮刚想说什么,可对方已经离开了。
易朝只是远远地跟着,不敢走太近,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有几斤几两。出了密林,甘启来在前方拦截他们,于是又有一个人留下来战斗拖延时间。十五六岁是小姑已经被打晕了,领头人把人质扛在肩上,向河岸停靠的一条大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