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简青青手里握着的长剑向天际打出一朵火花,绽开之后,金色的花瓣竟纷纷扬扬地散去四面八方。
这时,不知谁人喊了一句:“国师散灵符啦!大家快去捡啊!”
一时之间,围观百姓一哄而散,在天慈寺内四处流窜,连主持禅房也未能幸免。
守在那禅房外头的,显然是柴家的人。
主持禅房外的庭院落了不少金色花瓣,闻讯而来的百姓争抢着扭打起来。
见百姓蜂拥而至却不能阻止,既然扮作和尚,就必须有和尚的样子。
安静的地方,顿时混乱一片,尽管众位“高僧”苦口相劝,但收效甚微,终究是让一条漏网之鱼,从窗口翻了进去。
*
禅房的门紧锁着,只要金光灿灿的锁头依然在那里,外头的“高僧”就无多怀疑。
越行锋的眼光在禅房内巡梭,整间禅房摆设简陋,其中必有一物是机关。
佛像、书籍、睡榻、木鱼、文房四宝……
外头喧哗不堪,越行锋在禅房内摆弄物品,仅是一门之隔。
方才检视完佛像烛台,屋角睡榻之下忽然传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不会吧?”越行锋默默看过去,默默看着一个人灰头土脸地从平移开的洞穴钻出。
“你?”灰头土脸的柴石州皱眉拍打一身灰尘,当然,他皱眉的原因不是洁癖,而是空荡房间之中莫名出现的越行锋。
“当然是我。我来救……小心!”越行锋如猎豹一般扑过去,将柴石州摁趴在地。
门外人影恍惚掠过,是两个扭打正欢的百姓,而非柴家的“高僧”。
柴石州惊异地看他:“除了我爹,应该没人知道我被囚于此处,你怎么知道的?”
越行锋半张着嘴盯着他,忽觉柴石州也挺单纯:“你确定只有你爹?咳咳,首先是我老爹告诉我你被关在天慈寺,然后是青青……你爹的口风可真紧。”
难道是父亲走漏风声,有意让外人前来劫?柴石州只能推测出这个原因。
越行锋看他一身灰,叹息道:“早知道你能自己脱身,我就不用这么麻烦。”
柴石州回想越行锋说的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侧目道:“谁是你老爹?”
越行锋正直道:“昭国公沈恪是我岳父,我当然要尊称一句”老爹”。其实,你也可以。”
想到沈翌仍深陷险境,柴石州便无心与之说笑,但沈恪肯透露他所在之地,可见沈恪已然认同两人之间的关系?暂时不作猜度:“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禅房的门即被人推开,果真是在外放心不下的“高僧”。
开门就见两人伏在地上聊天,“高僧”大惊失色:“快来人啊!公子逃了!”
越行锋抄起榻旁的木鱼掷过去,一击即中:“太吵了。”
一人刚刚倒下,外头又冲进数人,越行锋下意识往禅房外的墙头看去:“果然有埋伏!”
柴石州拿过倚在墙边的法杖:“我爹埋伏的人不少,不止是寺内,还有寺外。若我算得不错,单凭你我二人之力,很难突围。”
七八人涌入禅房,还夹杂了几个百姓,禅房本就不宽敞,十多人拥在一道,实在没法施展,包括越行锋和柴石州。
那些“高僧”见百姓碍眼,又不敢杀了,生怕祭天死人传到帝君耳中,只得客客气气把几个百姓给丢出去,留一人挡在门前。
房内宽敞了些,自然而然就得开打,他们对柴石州还有所忌惮,但是对待越行锋,想也不想就是一记杀招。
越行锋抽出长剑,将攻来的两人拍去一边:“又没让你攻出寺庙,攻出这间禅房就行。”
意会到越行锋已有退避之所,柴石州握紧长杖,无所顾忌地挥向留手的自家人。
越行锋见他出招如闪电,便闪到一边,乐得清闲:“啧啧啧,太狠了,没人性。”
第232章 一墙之隔
至少在柴石州看来,越行锋绝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尤其现时身在大崇境内,甚至是大崇王都。所以,他说能脱身,就必定有十足把握。
确定能逃掉之后,柴石州下手狠绝,将父亲布下的武侍高手一一击败,而越行锋收剑回鞘,慢悠悠地跟在他后边,偶尔见地上的人爬起,才勉为其难地踹去一脚。
面对身后那人的懒散,柴石州全然不在意,反正一只手也游刃有余,当初被擒,完全是自己疏忽,被父亲下药迷晕。
一人主攻、一人补刀,两人很快拐出主持的小院,一拐弯就销声匿迹。
此时,天慈寺内仍是混乱,却丝毫不影响莲华台上的祭天仪式。
见百姓一簇一簇地来回流窜,似乎在抢什么东西,柴石州回头看着闲适的某人:“是你的杰作?”
越行锋笑了笑,抬手往莲华台那头一指:“是她,我们的国师大人。”
曾在禹州与简青青有过一面之缘,柴石州自然认得她,虽是明白越行锋与她的交情,不过能做到这个份上,确是难得。
前方即是莲华台,穿过人群,便可遇上一条小径,直通过去,就是简青青的禅房。
人群四周尽是帝君遣来的影卫与禁军,柴石州早已丢了法杖,手中拿着的,是刚刚从那些人手里抢过的长刀。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已把刀裹在衣袍之中。
越行锋渐渐走到前边,自然发觉柴家公子顿了步子,遂回头看他,发现他看影卫的眼神有点古怪,不是单纯的警觉,而是再明显不过的回避。
他爹柴廷已将所有不利之事压下,他只需低调度日便可安然无恙,现在还需要回避?
不对,不止是回避,看他的脚步,似乎正往回撤。
越行锋上身不动,脚步却挪到他偏移的那一侧:“穿过去,就安全了,你逃什么?”
柴石州也不避讳,直言道:“我不能再落入他们手中,否则再无救沈翌的机会。”
这下子,越行锋总算明白柴廷是用什么方法压下所有事。原来,是弃车保帅。
不过,柴廷还算有点良心,虽然让他家大公子承担一切,但仍是在帝君派人擒他之前,把他禁足于常人无法想象之处。
越行锋打趣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不过你也说了,寺里寺外都是人,你能逃掉?”说着,拽了柴石州往人群里硬挤,“头低点,跟我来。”
柴石州本想挣脱,却见越行锋向台上的简青青使了个眼色,就见祭台上火光一闪。
寻常百姓哪知那是磷粉作祟,都想挤到最前边,一看究竟。
在不一般的惊唿声中,越行锋二人穿过不断向前挤压的人群,快速闪进那条小径。
*
祭天仪式进展顺利,得到国师赐福的百姓,陆续离开天慈寺,简青青自然也回了禅房。
她以修为消耗过甚为借口,独自一人在禅房内静修,连茶水也阻止在外。
侍者本是怀疑,但想到刚才莲华台上的卖力法事,也只得当国师困了,需要休息一阵。
简青青一进禅房,先是装模作样地诵读了几段咒文,随后轻手轻脚起来。
佛龛两侧的帷帐纹丝不动,但窗缝吹入的冷风,已在上边印出两个人形。
“你们出来吧。”简青青站在原地等着,“风都吹成那样了,别藏了。”
“国师大人真是冰雪聪明!”越行锋从帷帐后走出,不忘把眼前人好好夸赞一番。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么?”简青青抬指盈在唇边,眼动秋波,千娇百媚,“哟,这位就是柴大公子吧?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越行锋看这场面有点反胃,因为他知道简青青正在上演勾引男人的低劣戏码。
柴石州不知简青青有这一面,还恭谦回礼:“多谢国师出手相救。”
简青青将他打量一番,果真张着一副好命的皮囊,与越行锋一样,是怎么也死不掉的命数,连看人的品位也有颇为相似的地方。
越行锋察觉简青青的眼神不太对劲:“没见过男人吗?有什么好看的?人家柴大公子可不喜欢女人。”
“我知道,他也喜欢姓沈的。”简青青眉黛入鬓,深深地望着越行锋。
“上回偷放沈翎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最好省点心。”越行锋一举断了她的八卦心思。
“这回我帮了你,算是还上了。”简青青答得干脆。
柴石州见简青青绝非凡人,肯定知道一些事:“敢问国师,可知沈少将军现在何处?”
简青青张口便说:“宫里的暗牢,你懂的。”
越行锋听她说话也没带个锁的,立马堵去房门那头,一个劲地瞪她。
简青青细细欣赏柴石州的俊美轮廓:“他有脑子,哪会就这么出去送死。”
透过窗纸,越行锋见庭中仍有不少人守着,于是问简青青:“人太多,我们走不了,你可以支开他们吗?”
简青青眨了眨眼,看着越行锋眼神略显疑惑:“你是跟沈家二公子待久了,连脑子也不中用了?我就是算准了你们出不去,才让你和他一同来我禅房等着。要想救人,就得先离开天慈寺,刚好我的住处在这寺庙之外,而且离得很远、很远。”
*
是的,国师的府邸的确离天慈寺很远,远到就在皇宫边上,就一墙之隔。
简青青进出天慈寺的步辇是一路抬入禅房,所以抬出来也是一样。让越行锋和柴石州装扮成国师府的随从,跟着步辇回府,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之后,步辇又一路抬进简青青的国师府,又抬进她的房间,那两人又顺势藏身帐后。
等侍者把饭菜端进屋,她才召那两位客人出来吃东西,至于筷子什么的,自然是没有。
没有碗筷,两人也不好徒手抓菜吃,就默默坐在一旁喝茶。
柴石州还算规矩,暗自盘算接下来的事,而越行锋仍是清闲的状态,在大崇国师房里的摆设。
星图、命书、八卦图、四象阵,甚至是那幅从阆风楼得来的玄青天机图,都在房中。
原以为简青青来当国师,只是当初换取越行锋与沈翎二人的命,但看眼前的阵势,显然不是敷衍而已的意思。
越行锋环顾四周:“看样子,你这个国师当得还挺用心的,打算做多久?”
简青青笑了一下:“俗话都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帝君待我这个国师还不错,我哪怕做做样子也得费心思一些。至于做多久……看命。”唇角的笑尚且荡漾,漂亮的眼角已转向柴石州那边,一瞥即归,若无其事道,“这里与皇宫的确一墙之隔,但某人也别想马上翻过去。会死的。”
柴石州望着不远处的高墙:“沈翌本是关在刑部,是我劫狱失败,他才被送入宫中暗牢。”
“你又劫!”越行锋彻底明白柴廷为何费尽心思藏他,上回私自劫走雁水门等人,尚且有那位太子罩着,这回太子也被禁足宫中思过,可没人再替他脱罪。
“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柴石州仍是坦然。
“没有。只是你高估了自己。”越行锋一声叹息,“唉,若不是老爹有交代,我真不想跟你合作。”
“什么时候动手?”柴石州问得利落,似乎片刻也不想再等。
虽说离斩刑还有几日,但越行锋也明白,像天牢暗牢的那种地方,若是待久了,搞不好还撑不到行刑那日……想想当初的沈翎,就懂了。
越行锋知道他急,但见他硬是表现得冷静,不知不觉就笑出声。
柴石州看他一眼,翘起嘴角:“好笑?”
越行锋敛去笑意,总归正经了些:“沈翌不是沈翎,连沈翎都撑得住,何况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柴石州,你向来冷静,希望这次也能一如既往。”
这时,简青青已经吃完晚饭,默默看着两位,插话说:“你们俩做事都这么直接吗?翻墙也好、从长计议也好,拜托你们想想外头的人。他们还在等着,可别让他们等着等着,一个不小心就把命给等没了。要想救人,最重要的是去除后顾之忧。”
她能说这话,定然将前前后后都想了清楚,就算想不清楚,也能算清楚。
越行锋刚想一问这位大崇国师的高见,一串急促的叩门声,又将他和柴石州逼回帐后。
第233章 突发情势
看某两位惊成这般,简青青“噗嗤”笑出声,立即断了劝他们出来的念头,朝门外唤了声,让那位外出查探的亲信进屋。
侧目瞟帘帐一眼,心说他们在后边听也是一样,简青青强忍笑意,示意那位亲信走近。
那人走到简青青面前俯首行礼,而非宫中禁军或侍者的跪礼,他是秋水山庄的人。
当初简青青奉帝君之命赴京,帝君为保完全,令简青青不得携任何一人同往。
然简青青是何许人也,暗中安插几个人根本毫不费力,被换下的那几人现时还被囚在秋水山庄的湖心水牢之中,不见天日。
简青青端坐一旁,眼角依旧瞄着帘帐那边:“长悦客栈那边有事?”
帘帐后方的人影蓦地一动,显然是惊了。长悦客栈,正是他们入京所住的客栈。
一行人从许州至京城,虽说动静不小,但至少没人认出他们的身份,更别说是暂居的客栈。简青青一直待在国师府中,进出皆有帝君的人监视,能让自家武侍在神鬼不觉的状况下查到这间客栈,委实可怕。
那武侍亦将余光朝帘帐那边一扫,正欲拔剑,被简青青拦下,经她示意,即了然于心,当作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是。一个时辰以前,有人带人包围客栈,有一男一女被太子殿下的影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