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怔了?”苏淮勉强侧了头去看他。
“我觉得我在做梦。”晏沉说着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疼~”苏淮倒抽一口凉气喊了一声,“你特么有病啊?”
“不是梦啊!”晏沉讷讷道。
苏淮都被气笑了,张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就松开:“疼吗?”
“疼。”晏沉老实道,言语间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第97章 由不得你不服
苏淮等他腻歪够了将人推开,一屁股坐在桌前:“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啊?”
晏沉吩咐人去准备食物,他一向对吃没有太多的要求,将士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这回却破天荒地在帐门口的小兵要去伙房的时候又把人叫住了。
“让老刘单独炒,荤素搭配,不用多,三菜一汤就行。”晏沉说。
小兵点头称是,心里却吐槽,三菜一汤还不多啊?
不过晏将军平时都没有要求过特殊待遇,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况且说不定是因为要招待客人才破例的呢!
苏淮看着眼前可以算是“丰盛”的饭菜,有点儿惊讶:“你们这里条件不错啊!”
“你才有这待遇。”晏沉说着把那盘烧排骨往他面前推了推。
苏淮恍然大悟,然后看着他笑:“你这算不算徇私枉法啊?”
“枉法算不上,徇私倒是真的。”晏沉说。
“这次算了,下不为例。”苏淮夹起一块儿排骨喂到嘴里,味道竟然还挺不错。
晏大将军在这句话中听出了深意,拧了眉:“你该不会是要留下吧!”
苏淮瞪他:“怎么,你嫌弃我?”
“怎么可能,只是这里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要与敌人交战,战场上不是闹着玩儿的。”晏沉认真道。
“我没当这里是闹着玩儿。”苏淮把燕知舟跟裕王“狼狈为奸”的事简单说给他听,“哼,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燕知舟那厮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我我才来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是不可能的,求着他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晏沉知道苏淮要面子,贴心地不去拆穿他而已。
“你要留下来也行,但必须听我指挥。”晏沉看起来还是有点儿不太乐意。
“当了将军是不一样了啊!”苏淮翻起白眼:“还想指挥我?你准备怎么指挥我?”
是不是给他脸了?想当年在丞相府的时候,究竟是谁指挥谁啊?
“让你往东就往东,让你往西就往西。”晏沉说。
“……”苏淮无言,咬着牙,“行,谁让您是将军呢,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小的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第一个要求,别这么阴阳怪气跟我说话。”晏沉挑眉看他,还真拿出了将军做派。
算了,不跟他计较,苏淮这般想,埋下头去啃排骨。
“这么好吃?”晏沉见状问。
苏淮点头,十分敷衍:“好吃。”
“喂我一块儿。”晏沉往前倾了倾身。
苏淮耷拉着眼皮:“你没长手?”
“没筷子。”他说。
确实,晏沉已经吃过午饭了,伙房炒完菜他本是没打算吃的,就要了一双筷子。
苏淮嘴角一抽,夹了一块儿排骨喂到他嘴边,就在晏沉咬上排骨的那一刻,帐帘被急匆匆地掀开了。
是开始通报他外面有人找他的那个小将。
被撞破的两人强壮镇定,尤其是晏沉,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剔了骨头放到桌上。
“什么事这么神色匆匆?”晏沉皱了皱眉,显然对他这种不通报擅自闯帐的行为有所不满。
小将只能把自己震惊不已的神色收了收,结结巴巴道:“那桑莱的一群杂碎又来了。”
晏沉还当是什么大事,桑莱在他手上吃了几回败仗,便开始乐此不疲地没日没夜“骚扰”落月关。
这种小伎俩晏沉不看在眼里,他们无非是想以此消磨掉大顺将士们的耐心和戒心,多次试探,我军但凡表现出疲于应对或是不以为意,桑莱便会举兵来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既不能漫不经心,也不能次次都整军迎敌,乱了自己的阵脚,于是派秦彧领了千人队伍守在落月关的第一道防线上。
若对方只是骚扰试探,撵回去便罢;若是来真的,他也有时间整军待战。
“来便来了,让秦将军去试探他们虚实。”晏沉道,虽说他跟秦彧有私人恩怨,但在外人面前倒还算给他面子,称其一声“秦将军”。
小将一脸焦急:“可秦将军、秦将军他根本不在营里啊!”
“你说什么?”晏沉噌地站起身,脸色黑的吓人,就连一旁的苏淮都感受到了这件事的棘手。
“桑莱那群游兵一来,斥候发现便去通报秦将军,结果才发现秦将军不在营里。”小将道,“那守帐的小兵眼见出了事,瞒不过去了,这才说出秦将军的去向,原来今天一大早秦将军的母亲到了落月关探望,将军怕在军营招待不周,便出了营带秦老夫人去关内了,说是就出去一小会儿,谁曾想到了这个时间都没回来。”
晏沉目光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正愁抓不到这厮的错处,结果倒好,自己犯到他手里来了。
“着人去关内把他给我绑回来。”晏沉顾不上多想,抓起墙上挂着的长剑,取下银色的头盔,跟苏淮交代:“在这里等我。”
看他这样子,苏淮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忽然涌出了很多话要跟他说,但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晏沉步履匆促,不过是片刻的事情,这将军帐内就只剩下苏淮一个人了。
饭菜没吃多少,他已经没心思再吃了,转念一想这样的“佳肴”在这种地方可不是顿顿都能吃上的,况且还是那人“徇私”才弄来了,他也不能浪费。
于是勉强将三菜一汤吃了干净。
苏淮听晏沉的话,除了解决内急问题,他基本没有出过营帐,就算是出去的那两次看见大家神色紧绷步履匆匆似准备要整军迎战,甚至他看见霍启站在点将台上,他也没有去问出了什么事。
他怕自己胡思乱想,而事实是他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眼看着天都黑了,晏沉还没回来,苏淮在营帐里搓着手来回踱步。
听着外面的声音从嘈杂变成安静,再从安静变成嘈杂,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才由远及近。
他有预感,是晏沉,想也没想便三两步冲到了门口。
帐门口的小兵刚把帐帘掀开,里外两人就撞了个满怀。
晏沉的盔甲太过冷硬,苏淮的鼻梁骨差点儿没撞断,还没来得及去揉一下可怜的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晏沉扶着他:“没事吧,撞哪儿了?”
他也没想到苏淮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迎接他。
后者摇摇头,却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此刻的晏沉满脸的血,头发上都是,更不要说身上的盔甲,已经被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皮外伤。”晏沉说着指了指墙上的披风,“穿上它,带你去个地方。”
秦彧是真的运气不好,前几次桑莱骚扰落月关,都是打一下就跑,今天却不一样。
突袭没选在夜里,而选在下午,就连秦彧离开的时候想的都是桑莱就算会突袭也不会选在下午这个大家戒备十分森严的时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晏沉赶到的时候,敌军已经把城门给撞开了,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要不是霍启点兵迅速,后果不堪设想。
鏖战整整五个时辰,这才让对方弃甲而逃,看得出来桑莱为今天这次突袭做足了准备,所以最后无功而返的时候显得非常不甘。
苏淮不知道这大半夜他要将自己带到哪儿去,直到看见那个被捆在高台面如死灰的男人,他才明白过来。
那人是秦彧。
苏淮站在晏沉身后,这个时间气温下降得非常厉害,哪怕是裹着披风,他的上下牙齿还是忍不住打颤,可是身体里的血液却在不停叫嚣。
秦彧玩忽职守,差点儿量成大祸,就算不为当初他搞垮丞相府的事,晏沉也想将他碎尸万段。
霍启看见苏淮有点儿惊讶,但却聪明地没多问,只低声在晏沉耳边道:“真要军法处置?”
晏沉面容冷峻:“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军中自然要遵照军法行事。”
晏沉声音不算大,却字字铿锵有力。
鏖战中捡回一条命的将士们,俱是满身狼狈,却在听到晏沉此番言论时,个个目光如炬。
今日一战,大顺军险胜,不,要说惨胜更合适,桑莱败了,他们损失掉的兵力却不少。
若不是秦彧不在军中,延误战机,他们也不会如此被动,失了先机,差点儿让落月关沦陷。
多少中午吃饭时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同袍,此时已是冰冷的尸身一具,有的甚至连一具完整的身体都找不到了。
战争避免不了死亡,那叫战死;因上位玩忽职守贻误战机而导致的不正常死亡,那就是枉死。
若是对秦彧网开一面,谁又能为枉死的弟兄们讨个公道呢?
霍启明白晏沉的意思,高声道:“秦彧身为军中副将,擅自离营,玩忽职守,点时不到,违期不至,按照军法,此为懈军,犯者斩之。”
“我、我不服。”跪在地上的秦彧慌张大喊,哪里还见当初在朔京城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服?”晏沉起身慢慢走向高台,走到秦彧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低声道,“此为大顺军法,由不得你不服。”
第98章 你真好
“晏沉,你公报私仇。”秦彧到了此刻才忽然明白了过来,抬头瞪着他大喊,“你从来都不是诚心效忠皇上,你……”
晏沉一把掐住他的下颔,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危险的目光落在他惊恐的双眼中,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咔嚓一声,秦彧觉得下巴一痛,才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了了。
晏沉卸掉了他的下巴!
眼前的男人带给自己的不安以及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让秦彧疯了一般,哪怕被缚了双手,仍然不顾一切向前扑了过去,企图能伤害到男人一分一毫。
然而事实总是与自己的预想背道而驰的,晏沉不急不忙向后撤了一步,扑向他的秦彧便狼狈地面朝下倒在了地上,砸了满脸的血迹。
刑台周围火把无数,将整个营地照得犹如白昼。
站在不远处的苏淮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尤其是在目光扫到秦彧脸上的时候,冷意更盛。
“斩!”晏沉转身云淡风轻吐出一个字。
旁边准备执行军法的将士在漆黑的冷夜中举起了手中的刀。
苏淮瞪大了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然而朝他走来的晏沉,却在最后一刻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视线被阻隔,他也没有恼,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甚至能在第一时间体味到男人的用意,他不想他一直活在这一段仇恨中。
“走吧!”晏沉感受到掌心那人轻颤的睫毛,低声道了一句。
“嗯。”苏淮轻声应道。
他转身,没有再去看刑台上秦彧的死状,往事如烟,心中忽然舒畅了许多。
苏淮走在前面,晏沉亦步亦趋就在他右后方,只是还没到营帐,他忽然觉得后面的那人的脚步似乎越来越慢,跟他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晏……你怎么了?”苏淮猛的喊了一声,忙把那个向他倒来的男人接住。
营地上巡视的人已经围了上来,有人喊道:“快请军医。”
苏淮看着他怀里双目紧闭的人,心中突得一空,不似方才的那种舒畅感,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掏走了五脏六腑,整个身体空荡荡的。
“晏沉?”这个时候苏淮反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焦急慌乱了,只愣愣朝他唤了一声。
“我没事……”晏沉勉强睁开眼,看着苏淮仿佛一只被丢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却又无助的表情,心疼极了,“别担心。”
他伸手摸摸他的脸。
围观的将士们:“……”
一瞬间各种猜测在大家脑海中炸开了锅。
苏淮现在眼里只有晏沉一个人,哪里顾得上别人,见他还有意识跟自己说话,这才放下心来,跟军医一起把人抬到帐内。
大家也看出这个人跟将军关系匪浅,是以军医诊治的时候,苏淮一直守在床边,也没人要他离开。
待将晏沉染满鲜血的银甲剥下,除去他的衣裳,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公子就不一样了,只见他方才还担心不已的表情立马变成咬牙切齿,双手握拳,那样子好像恨不得想上去把床上的人狠狠揍一顿。
都伤成这样了,回来了还不安分,非得跑去先收拾秦彧,这人脑子有坑吗?
先给自己疗伤,那秦彧还能跑了不成?
“操!”苏公子低骂了一句。
爆粗口这种事在军营中再寻常不过了,此刻有人听见了,也以为苏淮只是因为看到晏沉受伤过重,而发出的一个语气词而已。
待处理完晏沉身上的伤,他已经被裹成粽子了,苏淮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床边看他:“我看你也不用穿衣服了。”
从脖子开始,棉纱直接裹到了腰腹处,严严实实一点儿不露,还穿什么衣服啊!
“那多不好,有伤风化。”晏沉此刻还有心情打趣。
苏淮白了他一眼,不过见他那虚弱的模样,还是亲自上前帮人把衣服穿上,又给他盖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