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澹台无离性格,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不会想留下龙胎,可龙胎过于健旺,若真是要硬生生打掉,只怕澹台无离会比龙胎走的还快……
只能先帮澹台无离养好身体再说。
于是慕始青便转移了话题,肃容对澹台无离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也不必担心,我看百里风檐能干得很,楚蔚那小子也活的很自在,你还是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再说吧。”
顿了顿,慕始青又道:“飞升的事你也暂时不要想了,你这样,我怕第一道雷劫都抗不过去。”
澹台无离本来还想再多问问楚蔚的情况,可看着慕始青的模样,他又觉得若是楚蔚真的有事,慕始青想必方才也不会那么骂人,便知趣地闭了嘴,轻声道:“好,我会好好养身体的。”
慕始青的神色这才柔和了几分:“知道就好。”
·
慕始青知道澹台无离的性子,所以在他调养身体的时候并不告诉他外界的事情。
可慕始青却并不知道,澹台无离这么些年来,早就学会了一套怎么与灵物沟通的本领。
只要慕始青不注意,澹台无离便会哄着那些灵物去帮他打探楚蔚和百里风檐的消息。
灵物都喜欢澹台无离这种大美人,自然是争着宠去打探消息。
只是灵物们描述中的楚蔚寡言少语,行事冷厉沉稳,跟澹台无离心中的楚蔚区别过大,可灵物描述的百里风檐又完全没有变化。
澹台无离心中奇怪,却又没法证实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加上他这些日子被慕始青用各种灵药调养下来,虽然感觉身体是好了不少,可整个人总是懒懒地没有力气,反应也比平日慢了。
这种变化也让澹台无离不敢贸然离开,只能姑且将养着,再徐徐图之。
两个月的时间下来,慕始青见澹台无离真的安心养伤,便也放了心,自己又离开去昆仑找修补自己龙骨的方法了。
慕始青离开半月之后,这一日有一只巨大的蓝色灵蝶,十分兴奋又神神秘秘地飞到澹台无离那素白的指尖上,对澹台无离讲——楚蔚要封后了。
澹台无离本来还靠在凝碧泉中让那温润的泉水慢慢滋养他滞涩的筋脉,可听到灵蝶这个消息,他不由得立刻便从灵泉中站了起来。
雪白的长衫湿漉漉地披在澹台无离身上,勾勒出那修长完美的身形,一头湿润的霜发静静闪烁着淡淡的清光,光洁白皙的双足踩在池边的台阶上,水渍滴滴淌下……
上岸之后,澹台无离长袖一拂,指尖清光散出,衣衫瞬间便彻底干透,宛如浸着冷霜般的长发飘扬而下,翩然若谪仙一般。
灵蝶见状,在凝碧泉上方转了转,便又凑过来,绕着澹台无离白皙的脖颈旁打转,有些眷恋地靠在澹台无离精致的锁骨上,讨好一般地绕着圈说:“这次要封的,就是那个叫柳若卿的,柳若卿皮相同美人虽然相似,可骨相气韵却差得远呢。”
澹台无离沉默片刻,低声问:“你先前不是说柳若卿同楚蔚关系早就淡了么?”
灵蝶怔了怔,便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要封后,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啊。”
澹台无离:……
过了半晌,澹台无离又问:“封后大典何日举行?”
灵蝶道:“就在今日。”
澹台无离心头微微一惊,先跟灵蝶轻声道了谢,便一言不发静静去了自己住的那间石室。
他思索了许久,给慕始青留了一封信,又带上了慕始青先前送他的一小截护身龙骨,便离开了蓬莱。
他始终还是担心裴敛对楚蔚不利,虽然他现在只能发挥出炼虚期高手的实力,可也够用了。
这么多年下来,澹台无离早已习惯把楚蔚当成自己的责任。
甩不脱,也放不下了。
·
蓬莱离京都御剑正好一日路程。
等澹台无离抵达京都的时候,已是深夜。
而他借着幽幽的月光扫过京都的街道,发现长街上竟是遍布金箔飞花,一看就是有过盛大庆典的样子。
澹台无离心头微微一沉,不敢多留,长袖一展,直入大楚皇宫。
按照祖制,封后夜楚帝应是在永华宫宿下。
澹台无离只是遥遥立在那高高的飞檐之上,便能看到永华宫只亮着外围一排精致的灯笼,外围垂手立着一排侍卫,殿内却没有透出一丝光。
应当是歇下了。
澹台无离眉心微微一跳,纵身掠下,悄无声息地避开了侍卫们的耳目,便潜入了永华宫内。
寝殿内一片漆黑,澹台无离只隐约能觉察到那张垂着明黄色帐幔的龙床上隐约传来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澹台无离好看的眉头静静一蹙,便提步走上前去。
他走到那张龙床前,轻轻掀开一角,隐约看见了楚蔚那熟悉的俊美面容。
三月不见,楚蔚的五官愈发利落英挺,透着几分深邃的俊美来,气质也愈发雍容了。
最重要的是,床榻里面,没有人。
原本澹台无离是该松一口气,可就在看到床榻内没有人的时候,澹台无离心中却莫名生出了几分退意。
既然知道楚蔚安好,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见楚蔚了……
昌平长公主的事,澹台无离一直如鲠在喉,虽然他先前告诉慕始青,悬赏捉他的事不过是一层迷障……
可他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不确信——若楚蔚是真的想抓他替昌平长公主报仇呢?
毕竟只是想到那一夜楚蔚迟疑的那个眼神,澹台无离心里便微微有些发堵。
迟疑了片刻,澹台无离终于转身想要离开,可偏偏就在这时一阵利风从他背后刮过,一把便攥住了澹台无离的手腕!
澹台无离:!
那手骨感修长,掌心滚烫,攥住澹台无离的时候几乎要烫到澹台无离那微凉的肌肤。
澹台无离下意识出掌想要挣脱,却偏偏又被另外一条更为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掐住了他清瘦的腰肢——
一股炙热霸道的龙气从澹台无离身后猛地包裹了上来,让此刻只能发挥出炼虚期实力的澹台无离毫无反抗之力……
瞬息之间,袍袖飘展,翻天覆地。
澹台无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压在了那柔软又散发着淡淡龙涎香气息的龙榻上。
他霜睫颤了颤,下意识想要挣扎,一股温热的吐息便落在了他的耳畔。
微凉的发丝落下,静静扫过他的侧脸。
有湿热滚烫的唇若有若无地碰了碰澹台无离那莹润白皙的耳垂。
低哑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若卿,我终于抓到你了。”
第17章
澹台无离骤然一怔, 接着他便意识过来——自己来的太急,一时间竟是疏忽了易容的事。
却并没有听出楚蔚那嗓音中蕴含着的几分冷意。
薄唇微张,澹台无离正想解释, 另一只滚烫又带着薄茧的手却已经缓缓抚上了他的脖颈,手指轻轻一挑,将他雪白的衣领挑开一线, 露出了下方精致白皙的锁骨……
澹台无离心头一紧,急忙一把握住了楚蔚的手:“蔚儿是我!我是师尊!”
澹台无离这话出口,楚蔚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他忽然勾唇淡淡一笑,眸中藏着几分寒意, 语带讥诮地道:“师尊?若卿真当我是傻子么?”
澹台无离看着楚蔚那深不见底的乌润瞳眸中微微显出的寒光,眉心一颤,下意识就想脱身跑路——
结果澹台无离手腕刚一动, 咔嚓一声轻响,肌肤上一阵微凉擦过, 竟是被楚蔚不知道何时寻来的一条细细的金色锁链, 一下子就拴住了他的手……
而那金色锁链上纹理复杂,还蕴藏着十分艰深的缚灵阵法,澹台无离被这么一拴, 刹那间便失去了力气, 无法挣扎,仰面便软软倒了下去。
霜发散落在澹台无离脑后,旖旎缠绵地绕在那明黄色的床褥上,衬着他玉白色的肌肤和颤动的霜睫,愈发显出几分脆弱美来。
楚蔚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静静看着, 乌沉的眸中映出澹台无离的清丽面容,眸光愈发沉冷了。
澹台无离胸口微微起伏,看着头顶楚蔚那深不可测的乌黑星眸和面无表情的俊美面庞,终于知道现在的楚蔚同从前的楚蔚着实是大不相同了。
澹台无离只能竭力维持着往日清冷平静的声线,沉声道:“蔚儿,我确实是你师尊,你不能胡来。”
楚蔚仍是静静看着澹台无离,一言不发,狭长的眸中藏了一丝打量的意味,仿佛是猎人在品鉴自己的猎物一般。
这眼神,饶是澹台无离见了,都觉得背心微微发寒。
但他并不是真的害怕,他只是觉得——楚蔚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楚蔚这时忽然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并不及眼底。
紧接着,楚蔚弹指一挥,烛火次第燃起,偌大的寝殿内就瞬间明亮了起来。
骤然亮起的光芒有些刺眼,澹台无离下意识地垂了眼睫。
可就在这时,楚蔚忽然一把拉开了身上的明黄色睡袍——
澹台无离:!
澹台无离第一反应是想要别过眼避开,可等他看到了楚蔚那精实白皙的胸前那细细密密缠着的绷带和雪白绷带上微微渗出的血迹时,他心头便骤然一抽。
几乎是没有来得及过脑,澹台无离便忍不住沉声道:“是谁?是谁做的?”
见到澹台无离的神情,楚蔚忽然欺身而上,就这么把澹台无离困在了他的双臂间。
阴影落下,楚蔚身上带着的几分压迫感的热度,让澹台无离身体不由自主便绷紧了。
而楚蔚这时就这么轻轻撩起澹台无离耳侧的一缕霜发,用那沉冷磁性的嗓音淡淡道:“怎么伤的?若卿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澹台无离瞳孔微微收缩,骤然睁大了眼,极为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了楚蔚那略带嘲讽的眸子。
他脑子乱了。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亲耳听到裴敛立下了心魔之誓,发誓绝不会伤害楚蔚,怎么裴敛还能这么伤楚蔚?!
楚蔚见到澹台无离一双清眸中波动不已的情绪,莫名笑了一声,忽然又抓住了澹台无离的手,一点点掰开澹台无离修长白皙的五指,轻轻按在自己胸前的伤处。
澹台无离的微凉修长的手指被澹台无离按着贴在了楚蔚的胸前,那温热滚烫的触感让澹台无离指尖忍不住颤了颤,可楚蔚攥得极紧,让他完全没有抽回手的机会。
澹台无离此刻只觉得掌心滚烫,隐约还能感受到楚蔚那平缓沉稳的心跳声……
澹台无离心绪愈发混乱了……
偏生楚蔚又在这时静静凑了上来,贴在澹台无离耳畔,宛如恶魔低喃一般轻声道:“若卿,这一剑你捅得开心么?”
澹台无离指尖猛地一颤,接着就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哑声道:“蔚儿我真的是师尊!师尊不知道当初他会那么伤你——”
话音未落,便被楚蔚淡淡打断:“若卿,我信了你多少次?”
澹台无离怔住。
“我不是傻子,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在你没法给我一个好的解释之前,我绝不会放你走。”
说完这几句话,楚蔚竟是毫无眷恋地拉起了身上的明黄色龙袍,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蔚儿——!”
澹台无离喊道。
然而他清冷中微带焦躁的嗓音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回荡在偌大的寝殿中。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更为响亮的关门声。
澹台无离紧紧攥着手下的床褥,身体微微发颤。
他是有几分傲骨的,眼睁睁看着楚蔚这么离去,却也说什么不肯再喊第二声了,只能抿着唇,竭力强忍住胸中翻涌的情绪。
他始终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可一想起楚蔚胸前那微微沁血的绷带,澹台无离心口就是微微一颤。
最终,澹台无离没有再试图挣扎着离开,而是缓缓闭上了眼。
这件事,他也有错,还是等楚蔚情绪平复的时候再找楚蔚说解释清楚吧……
楚蔚的脾气倔,一时半会可能真没法说通他,只能徐徐图之。
原本出了这样的误会,又见到楚蔚受伤,按照澹台无离以往的性格,是定然会一夜无眠的。
只是今日十分奇怪,澹台无离在这柔软的龙床上躺了一会,嗅着那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和楚蔚留下了的一点温热气息,脑海中那纷繁芜杂的思绪竟是很快便如同笼上了一层薄雾一般,看不真切……
很快,澹台无离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
次日清晨,殿外的雕花窗被太监门一扇扇打开,吱呀作响。
初冬略带清寒的风缓缓送入,带着一股淡淡的素心腊梅的冷香。
熹微的晨光也丝丝缕缕地透过那窗棂上的缝隙照了进来,澹台无离霜睫颤了几次,方才缓缓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有些恍然地侧过眼,看着窗外天边那一片片有些淡薄的云,澹台无离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连梦都没做一个。
这简直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了。
澹台无离回过神来,竟然觉得有些一言难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大了?
不过很快,澹台无离便闭了闭眼,不去想这些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跟楚蔚解释清楚,把误会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