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仙气十足

作者:仙气十足  录入:09-07

  数日前阳疏月逃出杜陵,他原本想将人五花大绑直接捆回来。但思及阳疏月平日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犟脾气,又觉得此法行不通。他后来临时想出一计,既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人”,又能同阳疏月摆明自己隐藏多年的身份,甚至还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却没料到阳疏月眼睛雪亮,一下子便拆穿了自己的计谋。
  “既然你早便知我是谁,”赵焱晟心中五味杂陈,“你就一直装作不知?”
  阳疏月这才抬头,紧紧盯着赵焱晟看。赵焱晟被他看得极度不自在,他这般眼神,像是将自己从里到外翻来覆去又审视了一遍。
  “永平二十五年,翰林院挂出募榜,在整个广阳寻能治好眼疾的大夫。金翰林的外孙是皇四子,民间遂纷纷传言,说四殿下双目瞎了。后来金翰林派人来医馆寻我,被我婉拒。”
  “你那时差人转告祖父,黎民可救,王孙难医。”赵焱晟语间涩然,“此话我如今还记得。”
  “后来没过几日,瑞通典当行的少掌柜便上医馆来求诊。我未觉异样,只是对症开了方子。”阳疏月接着道,“少掌柜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与我更是相谈甚欢。在阳某眼中,少掌柜是世上少有清风霁月之人,忘形之交不过如此。直到有一日,我上典当行去寻少掌柜,想与他谈些琐碎之事。却见真正的少掌柜跪在四殿下面前,阿谀奉承,极尽谄媚之态。原来阳某心中至情至性之人,不过是一潭镜花水月而已。”
  瑞通典当行是真,少掌柜也确有其人,只是那倾盖如故之情当不得真。
  赵焱晟声音有些嘶哑:“那为何你一直不戳穿我?”
  反而陪我假戏真做到如今。
  阳疏月不言,只是垂下眼帘:“四殿下,放我走吧。”
  赵焱晟没料到阳疏月会这样说,他握紧了手中拳头,眸中闪过黯色。
  “阳疏月,”隔了半晌,阳疏月听到赵焱晟说,“昨日我接到闻雪朝消息,赵凤辞在君留岛中了西疆剧毒,目前尚未找到解毒之法。我知你与赵凤辞有私交,若你想救他一命,此番便随我回去。”
  “若解毒之后,你还想离开,本王不会再拦你。”
  阳疏月微微怔住。
  他没想到这个睥睨一切的男人,有朝一日也会垂下他高昂的头颅。
  休整三日,延东将军传信,邀巡抚大人入帐议事。
  自五殿下回营后,任郡守三番五次在酒楼外求见闻雪朝,皆被白纨以“巡抚大人身体不适”为由挡了。闻雪朝今日带着白纨前去军营议事,刚出门便被任季拦在门外。
  任季见闻雪朝神态清明,气质爽朗,哪有半点身体不适的样子?他见闻雪朝露面,忙上前恭敬道:“下官许久不见大人,大人这几日在酒楼歇息得可好?”
  闻雪朝笑道:“多谢任大人款待,此处确实宽敞明亮,住起来十分舒适。”
  任季见闻雪朝心情不错,连忙追问:“闻巡抚这是要去军中见五殿下?下官亦有要事要与殿下及将军相谈,不知可否随巡抚一起?”
  这任郡守恐怕是见赵凤辞非但没死,还安然无恙地回了军中,有些沉不住气了。
  闻雪朝拍了拍任季的肩,恳挚地说:“任大人就安心留在府中,待我见到殿下,一定向殿下转告大人关怀之意。”说罢便不徐不疾乘上轿子,随白纨离开了。
  任季眼睁睁看着闻雪朝的车架驶远,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一行人抵达延东军营时,军中晨练尚未结束。延东军的大本营建在东海入海口,沿岸营帐森罗密布,码头停着数百艘延东军舰,舳舻千里,连绵不绝。
  祝梁亲卫将闻雪朝领入大帐,奉上瓜果解渴消暑。远处舰上呐喊声响遏行云,闻雪朝好奇问道:“将军和殿下这是在带兵操练?没想到竟如此有气势。”
  亲卫回道:“殿下和将军每日清晨都会带军士更令明号,提振延东士气。”
  呐喊声一遍比一遍贯耳,渐渐振聋发聩,响彻了东海的半边天。帐中静候片刻,闻雪朝终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对帐外白纨大声道:“走,咋们去岸边看看。”
  闻雪朝刚掀开帐帘,迎面便撞上了刚回营的五殿下。
  赵凤辞刚卸下顶胄,还未换下身上轻甲,便和出帐的闻雪朝打了个照面。炎烈夏日,闻雪朝着宽袖长袍,玄纹白纱,倒是颇为清凉。赵凤辞穿惯了盔甲,原本不觉炎热。但见闻雪朝一身绫罗飘逸,红线垂落胸前,白皙修长的颈若隐若现,一时觉得口干舌燥,闷热难耐,焚心之毒仿佛又有发作的迹象。
  他匆匆折返自己帐中,脱下轻甲,披上墨袍,用冷水泼了脸,才觉得燥热之感减轻许多。回到大帐时,祝将军与闻雪朝早已入座,闻雪朝见他换了衣袍,没说什么,只是施施然瞥了他一眼。
  “既然殿下与巡抚大人都到了,咱们便开始吧。”祝梁说。
  闻雪朝将岛上发生之事细细讲了一遍,省去了赵凤辞中毒一事,反而坦诚告知了自己与乌夫人之故。
  “父亲还不知我已清楚此事,还望将军能暂替下官保密。”
  祝梁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我才道你为何能以一人之力将殿下带回,如此便说得通了。”
  “闻大人如此坦直,有些事祝某倒也无需藏掖着了。”祝梁随后道,“其实殿下被俘亦不是偶然。”
  闻雪朝神情微有些惊愕。
  “延东军与乌首胶着数年,乌首总是率先一步知晓延东军计划,以致海上突袭频频失利。殿下与我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后来经暗中彻查,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二十年前,乌首曾在东境埋下了许多探子。我与殿下揣测,延东军中或许也被安插了乌首的人。”
  “殿下将无关人等逐一排除,最后确定可疑之人就藏在西翼军几名副将当中。殿下心生一计,西翼军或许可以布置一次诈降,将藏在背后之人引出来。我与殿下商讨良久,觉得此法可行。殿下武艺高强,就算落入乌首之手,亦有办法逃脱,还能趁此机会勘察一番君留岛敌情。再者,殿下向我保证,若他诈降乌首,应不会有性命之虞,因为——”祝梁看了眼赵凤辞,有些欲言又止。
  赵凤辞:“因为我发现了玉佩的玄妙之处。”
  离京后,他便将闻雪朝赠予的玉佩时时带在身侧,连睡觉亦不离身。平日倒一切如常,却在几次与乌首短兵相接时,出现了不寻常之处。
  “有几次,海寇的战斧对我胸口直刺而来,却在见我身上配饰时,临时扭转方向,与我擦肩而过,从未伤我分毫。我自那时便知,持此玉佩者,乌首不敢杀。”
  “那枚玉佩,你连上战场也……戴着?”闻雪朝脱口而出。
  赵凤辞见闻雪朝完全抓错了重点,顿时有些无言。
  “总之,殿下认为此去君留能引蛇出洞,找出背后居心叵测之人,便决意前往。那日突袭时,那名潜伏在西翼军中的副将见殿下落于下风,果然露出了马脚。殿下被俘后,那人刚回军中,便被我斩杀于帐前。”祝梁道。
  “没想到此番诈降,还钓到了另外一条大鱼。”赵凤辞冷声说,“若不是任季看我被俘,阵前反水。我还不知他早就被乌夫人收买了。”
  闻雪朝突然想起,任季上疏皇上的御状上曾言,他险些被五殿下射杀于阵前。想必便是被赵凤辞发现阵前反水,从赵凤辞箭下捡回一命,想在御前反咬一口罢了。
  祝梁接道:“此计原本万无一失。却没料到乌夫人还留有后手。她兴许早知殿下武艺高超,寻常地牢根本关不住他,便将殿下关到那深山洞穴中,四周皆是泥潭,还派了许多人在山洞四周看守。若不是闻大人前去与乌夫人周旋,恐怕还不知殿下要被困到何时。”
  闻雪朝听到此,隐隐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关键之处。
  赵凤辞武功高超,轻功更是世间无双,若不是被困于暗无天日的山洞中,恐怕早就逃出生天了。可是自他被乌夫人点穴后,赵凤辞就被从洞里放了出来。对他而言,手脚上的束缚恐怕形同虚设,那他为何还要服下焚心丸,从此受制于乌夫人?
  “若我服下药丸,你会把我俩都放回去?”他记得赵凤辞如此问。
  “那是自然。”乌夫人回答。
  那么来日无论发生何事,便只是朝廷与乌首之间的恩怨,皆与闻雪朝无关。
  来日无论发生何事,皆与闻雪朝无关。
  他一人脱逃容易,但闻雪朝不会武功,想带他一起走却难如登天。
  “你允下乌夫人之诺,是为了带我走?”闻雪朝声音有些发颤。
  “允什么诺?”祝梁见帐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张口问道。
  赵凤辞望着他,以沉默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双更,诸君食用愉快~

第33章 观沧海【十一】
  祝梁见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不知闻巡抚与五殿下在打什么哑谜。
  半晌过后,倒是闻雪朝先开口了:“祝帅, 下官承陛下所托,有些事需亲自过问五殿下。若下官将殿下带回城中几日, 可会耽误延东军操练?”
  “殿下回营后,乌首确实消停了不少。乌夫人带着一批亲信盘踞在君留岛上,目前暂无出兵的迹象。”祝梁道, “闻大人大可与殿下自行安排, 不过时日不宜过长,若乌首有什么动静, 还需殿下尽快赶回营中。”
  赵凤辞还未开腔,便被闻雪朝抢先一步回道:“下官断不会误了军机, 还先谢过祝帅了。”
  祝梁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 最终还是点了头, 对闻雪朝道:“闻大人, 祝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五殿下在延东当了五年监军, 向来身先士卒, 率先垂范。若京中有什么关于殿下的传言,或是什么不中听的话……还望大人查明后再如实禀报陛下,莫要轻易信之。”
  闻雪朝明白祝将军在旁敲侧击, 怕自己信了任季那番五殿下叛敌的说辞,利用巡抚奏令直达天听之权,置五殿下于不利。
  他看了赵凤辞一眼, 对祝梁拱手道:“殿下一片丹心,下官自然不会做那抉目吴门之人。”
  “舰上这几日操练新阵型,我临时离营确有些不妥。”两人策马自大营出,一直沉默寡言的赵凤辞突然开口。
  闻雪朝冷脸:“四殿下携阳大夫已回荫城,阳大夫说要给你亲自诊脉,才能找到解毒之法。”
  “我已派人告知祖父,让他差人去北疆寻解药——”
  “那便让那毒妇眼睁睁在海上瞧着,殿下中毒后非但不夹起尾巴做人,反倒日夜练兵,等着来日攻过去?”闻雪朝没好声。
  赵凤辞顿了顿:“乌夫人是你生母。”
  闻雪朝被赵凤辞一句话噎住了,半晌没说话。待两人在麒麟酒楼下了马,他才道:“我没有这样的母亲。”
  两人走入房中,闻雪朝将门窗一合,便伸手解开了衿腰。
  赵凤辞没想到闻雪朝竟当着自己面开始脱衣,他喉咙一紧,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干什么?”
  闻雪朝衣衫刚解到一半,闻言回过头,眼中露出不解:“此趟要出远门,我想换身轻便些的衣服。”
  他见赵凤辞神色微变,面上有些疑惑:“殿下怎么了?”
  闻雪朝衣衫半褪,白皙的后背露出大半,一头青丝随意垂耷在肩头。而他却丝毫不自知,还因此停下手中动作,回头看着自己。
  赵凤辞轻咳了一声,别过头不看他:“我先去牵马。”
  他掩上房门,匆匆忙忙下了楼,急促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回荡。
  闻雪朝半天没回过神来。
  一群士兵同吃同睡,在军帐中赤诚相见已是常事。两个大男人同处一室而已,五殿下这是在害臊什么?
  赵凤辞以为两人此次出城,是要直奔荫城而去,却没想到刚出酒楼不久,闻雪朝就在一个钱庄门口停下了。
  “整个杜陵,能认出殿下面孔的人多吗?”闻雪朝问。他换了身素色绢衣,乍一看去,倒像个寻常商贾人家的少爷。
  赵凤辞略一沉思:“我从前不经常入城,知我者应不多。但若街市上有轮值休沐的延东军士,恐怕能认出我。”
  闻雪朝跳下马,沿着街边市集晃了一圈,回来手上便多了一个黑色幂篱。“我是南下杜陵的盐商,殿下便扮作我请来护镖的镖师。”闻雪朝指了指门庭若市的钱庄,“乌首的根在东境埋得有多深,我们这趟探一探便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钱庄,铺中来往商贾众多,并无专人上前招待。闻雪朝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走到汇兑台前,掏出袖中一贴冷金笺:“掌柜的,在下乃广阳盐商杨安,前日刚抵杜陵。还望掌柜行个方便,为我引荐庄内的东家。”
  钱庄掌柜看到笺子,连看了闻雪朝与他身后的赵凤辞好几眼,方才留下一句“稍等”,匆匆回后院去了。少顷,掌柜拿着冷金笺回到台前,神色肃然了许多:“杨老爷,东家请。”
  听到闻雪朝被唤作老爷,赵凤辞额上纱罗动了动。闻雪朝回过头,朝赵凤辞下巴一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掌柜进了后院。
  后院比前堂清净了许多,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上首,见闻雪朝与赵凤辞走了进来,忙起身来迎。
  “杨贤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中年男子热忱道,他的视线落到以纱遮面的赵凤辞身上:“这位是?”
  “晚生初次远行经商,家父担忧我路途安危,便请了个武艺高强的镖师为我押送官盐。”闻雪朝笑得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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