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仙气十足

作者:仙气十足  录入:09-07

  阳疏月听了赵焱晟这话,停了手上动作。他方才搪塞那群商贾的说辞,果然又被赵焱晟挑出来咬文嚼字一番。
  “前有五殿下打头阵,背后有闻大人出谋略,你赵焱晟不过一介闲散王爷,又能起到什么用?”阳疏月冷冷道。
  赵焱晟咬紧牙关:“阳疏月,让你对我由衷一回,有那么难吗?”
  “好,赵焱晟,你要我说,我便一一说来。”阳疏月从容转身,走到赵焱晟面前。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之隔,他扬起头,直视着赵焱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满腹经纶,读到目生白翳,仍手不释卷。上书院和翰林院的古籍被你翻了个遍,敢问京中,还有谁人比你更饱读诗书?殿下出身如此高贵,可为何除了朱太傅,京中无人看得起你?你可知那坊间传言是如何称道的,说你庸碌懦弱,陛下九子中,唯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阳疏月动了动嘴唇,声音带抖:“这整个东境,今后皆归于殿下一人。你想当个闲散王爷,这乱世却不能随你的愿。”
  赵焱晟脸色黯了几分,似是被阳疏月戳中痛处。他一向无意朝中纷争,整日钻研诗书,渐渐便远离了皇权中心。若不是遇到阳疏月,他恐怕如今已东山高卧,隐居避世去了。
  此次闻雪朝与赵凤辞上门来,与他商讨对付任季之法。他虽百般配合,却只想偏安一隅,无意自找麻烦让自己涉局太深。
  赵焱晟从不艳羡赵凤辞刀光铁影下的半生戎马,甘愿被人看作庸人,心中却也盼着四海清晏的光景。阳疏月这番厉声质问,顷刻之间便将他打回了原形。
  君无壮志,何谈报国,而东境是他今生所归。
  将军率阵上前,王侯安守后方,亦能成为一道无形的利刃。
  该说的都说了,阳疏月垂下头,没再与赵焱晟多言。他已经忍了太多年,听四殿下被世人调侃,看他被朝臣藐视。
  这人却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性子。而这东境之乱,恰好是他翻身的好时机。
  赵焱晟看着眼前文文弱弱的小大夫迸发出的激昂,一时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抓住了阳疏月的手腕。
  阳疏月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未走出来。被赵焱晟一把抓住时,脸上神情还有些怔愣。
  赵焱晟俯首,用唇轻啄了一下阳疏月的额头,温声道:“疏月,本王知错了。”
  阳疏月双腕被赵焱晟牢牢抓着,上半身动弹不得。他狠狠将膝盖顶上了赵焱晟的腹部,赵焱晟仿佛早料到他会对自己下狠手,灵活地向右一避,让阳疏月扑了个空。
  阳疏月刚挣脱赵焱晟的手,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干脆的关院门声。原来是闻雪朝与赵凤辞见堂内势态不对,悄悄遁了。
  他被赵焱晟那么一激,竟忘了这偌大后堂还有其他人在,脸顿时涨得通红。看来五殿下与闻大人全然目睹了方才发生的种种,包括赵焱晟抓住他的手,然后对他……
  赵焱晟并未给阳疏月细想的功夫,他伸手一把揽过阳疏月的腰,将弱不禁风的小大夫打横抱了起来。阳疏月一时间七窍生烟,在他怀中拼命挣脱,口中骂骂咧咧不知在嚷些什么。赵焱晟不顾阳疏月的剧烈挣扎,任他拽着自己的袖口撕扯,将人带回了后院。
  赵焱晟为赵凤辞二人安排的是王府最大的别院,坐落在山腰最高处。别院中栽着一棵葱翠的柳树,夜间山风轻缓拂过,杨柳荡出柳絮,柳梢低垂在窗前,随风而动。
  闻雪朝刚走进院子,眸中便隐隐一亮:“这院子倒与云容阁有些像。”
  赵凤辞跟在他身后:“的确有些相似。”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院中也有一潭水池,不过院子里种的是槐树,不是柳树。”
  闻雪朝面上笑吟吟:“殿下并未去过几次闻府,怎记得如此清楚?”
  他当然记得云容阁内的一草一木。他困在洞穴暗牢的那些时日,闻雪朝的小院总是出现在梦中。院中有棵大槐树,闻雪朝曾在树下跌倒在他的身上,两人后背撞上那枝繁叶茂的大槐树,连带着一同摔入叶堆中。闻雪朝还在水池内养了许多锦鲤,有一条叫“大白菜”,有一条好像叫“大黄瓜”,名字他已有些记不清了。
  闻雪朝的院子里也有一道高高的院墙,他总是趁闻府侍卫不注意,一跃而下翻入墙中。离京那日,漫天大雪纷飞,闻雪朝撑着油纸伞,走到院墙前,抬头看着他的影子。
  赵凤辞嘴角微微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二人正欲入屋,却听到不远处隐隐传来奇怪的声响。
  那声音自王府主院传来,断断续续,听起来是小阳大夫发出来的。阳疏月话语声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时而破口大骂,时而胡乱叫嚷,最后又转作隐忍的哭声。
  山中清静空旷,衬得那声响越发清晰。半晌,主院的灯火灭了,整座王府又陷入万籁俱寂中。闻雪朝想起方才在后堂所见,又想起赵凤辞也曾亲眼目睹,面上有些尴尬。他此前便知阳疏月与赵焱晟的事,但赵凤辞看似并不知情。
  他不知该如何与赵凤辞说起,只能含糊其辞道:“五殿下,夜晚风凉,我们先进屋吧。”
  没想到赵凤辞盯着主院看了半晌,站在原地未动:“阳大夫为何一直在哭喊?”
  闻雪朝摸了摸鼻尖:“或许他二人在切磋武艺?”
  赵凤辞幽幽道:“赵焱晟与阳疏月皆不会武。”
  闻雪朝支支吾吾:“他俩许是醉了酒,在屋内胡言乱语,耍酒疯罢了。”他实在编不下去,只能仓皇避开赵凤辞的视线,先推门进了屋。
  赵凤辞注视着闻雪朝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浮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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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报晓声清圆,闻雪朝皱了皱眉,梦中喃喃自语了一番,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别院内厢房七进七出,都是上好的软榻。闻雪朝近日奔波,终于能在安乐乡里偃意一番,于是昨夜酣然入梦,睡得十分香甜。
  闻雪朝听到窗外又传来一声鸡鸣,几只鸟雀跃上了柳梢头,莺叫声婉转动听。他打了几个哈欠,正欲起身,却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天光还未大亮,赵凤辞为何起得那么早?
  他听见赵凤辞正朝着回廊尽头处走来,心念流转,又躺回了榻上。
  屋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来人在门口等了半晌,见无人应自己,便轻轻推开了厢门。
  赵凤辞缓步走入房中,厚重的纱幔挡住了榻上人的身影。他点燃了浅盥中的烛灯,闻雪朝的厢房便亮堂起来了。
  他挑开垂帘,低下头细看榻上的身影。榻上人睡得正酣,侧卧在罗汉榻上,鬓边发丝垂落枕侧,颈间绛红线落,眉眼尽是柔和。
  这世道虽乌烟瘴气,但这人是一尘不染的。
  赵凤辞朝闻雪朝伸出了手,还未碰到他的侧颊,指尖微微一颤,又缩了回来。
  闻雪朝似是听到了房中的动静,口中嘟囔了几句,随即翻了个身。
  赵凤辞屏息半晌,见闻雪朝仍在熟睡,长舒了一口气,侧身坐到了榻前。
  他约莫看了闻雪朝半柱香时间,窗外刮过一阵熏暖夏风,吹动了檐下的占风铎。玉片与屋瓦相碰,发出细碎的声响。恍然中的清脆一声,拨动了赵凤辞的心神。他侧过身,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抱住了闻雪朝。
  闻雪朝睫毛一颤,没有睁开眼。
  赵凤辞的肩瘦削宽阔,腰身有着练武人独有的挺拔。隔着胸膛,他能感受到五殿下剧烈的心跳。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就连气息也缠绕在了一起。
  自宫道上那惊鸿一瞥伊始,赵凤辞等这一刻等了很多年。
  他恐是担心闻雪朝突然醒来,就连拥抱也是轻的,只是将这人用双臂拢了一个圈,不敢紧拥在怀中。
  窗外东曦已至,天渐渐亮了。赵凤辞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为闻雪朝盖上了布衾,右拉上了榻前的垂帘,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听到赵凤辞脚步声远去,闻雪朝缓缓睁开了眼。
  屋内昏暗的烛光随风摇曳,衬得他双眸星亮。他将左手从枕下抽出来,手心早已被汗打湿。
  宛如一匹脱缰野马在心中飞驰,闻雪朝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脑海中浮现出阳疏月昨夜的哭声,不知赵焱晟到底做了什么妖,将阳疏月逼至如此。
  闻雪朝闭上眼,想要将脑海中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压下去,心中思绪却越来越不堪。他揉了揉眉末的穴位,想从榻上起身,找盆凉水让自己清醒清醒。谁知刚起身,就听到窗外传来树枝晃动之声。
  闻雪朝伸手推开半掩的轩榥,漫天柳絮从窗外飘入,落在了他的头发和肩上。枝条在半空摇晃,他定睛望去,只见窗外有一道人影,正站在树下练剑。
  赵凤辞右手持剑,手腕外旋,对空挽了个剑花,便以树干借力,腾至低空,朝垂柳直刺而去。剑炳上的长穗随剑而动,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流畅的弧线。柳枝被斩落泥土中,他便缓缓收回攻势,双脚轻盈落地,剑尖点在地上。他身随剑动,整套剑法行云流水,宛若游龙。
  墨绿色的剑穗还在随风微微摆动,闻雪朝目光落在那长穗上,一时怔住了。
  他赠给赵凤辞的玉佩,也挂着两道墨绿色的穗子。
  赵凤辞与树过了上百招,气息还有些不稳。他抬袖拭去额上的汗,刚转过身,便看到闻雪朝正在窗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他耳尖染了红,走近窗台,问道:“你何时醒的?”
  “我刚醒不久,殿下这是在闻鸡起舞?”
  赵凤辞敛神:“不过是一时兴起,在院中试剑罢了。”
  闻雪朝拈起了肩头一簇柳絮,拿在手中把玩:“殿下方才那套剑法,可有出处?”
  “此套剑法是我自创,并无出处。”赵凤辞顿了顿,道:“你若愿意,可为它取个名字。”
  闻雪朝笑道:“殿下剑法精妙沉博,可不是随便几行字便能概全的。我醒来不久,脑中还有些混沌,恐怕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还不如就坐在此处,静观殿下练剑。”
  赵凤辞亦不强求于他,大步回到院中,复又运起剑来。
  惊鸿剑影中,他不住用余光看闻雪朝。闻雪朝斜倚窗阑前,专注地看他练剑。柳絮在院中漫天飞舞,洋洋洒洒铺落满地。
  此剑法的确没有出处。他化用了少许在镇北府时武学师傅所授的剑招,辅以这几年练武的所思所想,自创出了这套剑法。
  一剑舞毕,长剑入鞘,他终是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此套剑法,今后可唤作垂柳剑。”他对闻雪朝说道。
  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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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凤辞在东海王府逗留了几日,便收到祝容从军中传来的消息,召殿下归营。
  “水军这几日都在营中休整,为何那么着急召殿下回去?”闻雪朝问。
  赵焱晟已依着阳疏月拟的方子,派人出去寻制解药的药材。闻雪朝原本想让赵凤辞在王府多留些时日,待阳疏月配出解药再回军中。
  赵凤辞将手中军报来回阅览了几遍,眉心微蹙:“军报称乌首这几日派出好几拨人马,暗中探查延东军动静。不知乌夫人又在打什么算盘,我恐怕还得亲自回去一趟,与祝将军说明情况。”
  “你可随我同回杜陵?”他问闻雪朝。
  “这几日来王府拜访的商贾越来越多,阳疏月一人恐怕应付不来。”闻雪朝说。
  他想了想,又道:“况且府上派出去寻药的人就快有消息了。我在府上候着,若解药能尽快制好,便带着解药来杜陵找殿下。”
  赵凤辞点点头,杜陵总归是抗击海寇的前线重镇,若郡府出了什么变故,闻雪朝待在荫城,反倒让人放心些。
  “那你一切保重。”他道。闻雪朝:“殿下才是万万要保重,阳大夫嘱咐你心平气和,切忌心绪大动,莫要忘了。”
  似是又想到什么,他补充道:“若是情况有变,殿下且莫要与乌夫人正面相对,待我回到杜陵,自有法子与她交涉。”
  赵凤辞神情微变,继而正色道:“乌首之事我自有定夺,你就留在荫城,不必再管。”
  闻雪朝上次便是以身涉险,独自一人到君留岛将自己救回,险些被乌夫人强留在岛上。这一次,他不会让闻雪朝出任何闪失了。
  只要此人平安,那焚心丸自会无事。
  闻雪朝微微一笑:“下官听令。”
  赵凤辞走得匆忙,带着一众羽林卫,清早便离了东海王府。
  送走赵凤辞,闻雪朝径直去了王府书房。赵焱晟正坐在案上研读荫城的县志,他见闻雪朝进门,诧异道:“你没和五弟一起走?”
  “一想到回去又要见到任季那张谄谀的嘴脸,我便睡得不踏实。”闻雪朝从书架上取下一摞账本,“我们挡了郡府财路,任大人是时候要有所动作了。”
  杜陵郡府,一名幕僚匆匆走进郡守大人的书房。他手上捏着一张书契,上面的字规规整整,印着东海王府的官印。
  “任大人!东海王绕过杜陵湾,通了荫城的水道。今后商船可直接从南边入海,直达西南渡口——”
  幕僚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屋内传出“咣当”的瓷器碎裂声,案上茶盏被任季摔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来得倒是凑巧。”任季脸色阴沉,冷笑数声:“平日不见人,大祸临头了才知道来报。我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幕僚额上冒出冷汗:“大人,此事却是下官无能。不过那群商贾人人缄口结舌,问之便避而不谈。小的们也是费尽心思,今日才得了准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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