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我们兄弟誓死听从殿下号令!”周奕收回砍向周启的眼刀,对着卫楠拱手一礼。
卫楠欣慰地点头,随即下马站上了那辆最高的战车,举着战旗对着周家兄弟俩道:“奕儿、启儿!今日,我们三兄弟同心协力,将东夷人主战力灭了!”
“誓死听从大将军号令!”周奕周启兄弟俩对着卫楠拱手行礼。
王胖被肥肉挤成一团的五官都要愁出油了:这祖宗化身成旗令官,这不是东夷人的活靶子吗?他只得站在卫楠身边,试图用自己庞大的体积为他遮挡一二。
卫楠命神机营的机驽手和炮火兵埋伏在城墙缺口两边,周奕周启兄弟俩各带四千人潜在陷阱地带两侧。这些士兵全都身着轻甲,武器以长矛、战刀为主,行动起来比东夷人重甲部队灵便,但根本无法跟东夷人硬碰硬。
周奕周启兄弟年纪虽轻,却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兄弟二人面对卫楠各种违背战场实操的指令,竟然都没有一点犹疑地照做。
东夷人重甲步兵从城墙缺口鱼贯而入,不明就里地冲向陷进,瞬间就七倒八歪趔趄得差点摔倒。但因为那些小坑并不深,那些重甲兵又很快站起来继续往前;后面的重甲骑兵见步兵可以通过,便策马冲锋。
战马和人不一样,马若在高速奔跑中遇到那么深的坑,绝对会摔得很惨。重甲骑兵冲到陷阱地带便人仰马翻倒了一地,而且还把前面正在小心翼翼前行的重甲步兵给撞倒一地,瞬间人吼马嘶,步兵和骑兵互相用听不懂的东夷话对骂起来。
重甲兵身着重甲非常笨重,根本无法顺利起身。随即,漫天箭雨和炮火黑压压地射来,东夷人的重甲部队便成了无力反抗的活靶子。
城墙两边的箭和炮石就像雨点一样地发射出去,东夷人重甲兵死伤惨重,只见炮声响处,烟火腾空而起,东夷人马血肉横飞,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
在硝烟弥漫中,箭雨炮火止息,周奕、周启的人马立即蜂拥而上,精钢长矛轻易地刺穿敌人的咽喉,轻便的战刀更是他们斩首利器。大齐士兵身着灵巧软甲,重甲在短兵相接、失去速度、人仰马翻的情况下,基本是等死。
等到日上三杆时,战场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赤夷与玄夷两万人马在卫楠巧妙又匪夷所思的指挥下,全军覆没。
“哥哥,全歼了!”年轻气盛的周启乐呵呵地跑过来,骄傲地看着卫楠。他脸上身上都是东夷人的血,却笑得灿烂,年轻的脸庞洋溢着骄傲。
今日剿灭了赤夷与玄夷两个部落接近成倍于自己的敌人,卫楠心中十分开心,他一手捏在周启肩上,对周奕周启道:“二位贤弟今日都辛苦了!”
周启被卫楠捏着肩膀,脸一下红到耳朵根,不自然地躲开了。
周奕疑惑地看了周启一眼,对卫楠拱手道:“殿下,这城墙还要继续修补吗?”
“修!”
卫楠这一战,彻底振奋了东北大营的士气,也让疲于奔命的曹靖秋得到了喘息。捷报传到朝堂,文武百官都高兴坏了,要知道,彻底灭掉东夷人战力最足的两个部落,这种规模的胜利是从来没有过的。大齐和东夷人这场耗费巨大、延时长的拉锯战,终于从这里迎来了转折。
东夷人再不敢轻易攻打东北大营,灵山战场安宁了月余。卫楠却并没有离开,他在筹划着等东夷人送上门来,将他们剩下的六部和可汗一举歼灭。
他让探子在东北荒原散播明王想要大举进攻东北荒原的消息,又派人混入黄夷和风夷两部首领身边,一边煽风点火,一点诱使他们向大齐求和。
这一月里,谢策没有给卫楠任何消息。卫楠所有的奏报都是李京泽和聂如兰代谢策批的。他们对卫楠有求必应,从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请求。
卫楠让京中暗卫报告谢策行踪,才得知谢策竟然于半月前便离京了,去向不明。卫楠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谢策这次只怕是被洛青山的话给伤透了。他连忙让洛青山帮忙寻找谢策下落,洛青山很快回信,说谢策回了谢家寨,安然无恙。
洛青山还让他安心在东北大营待着,做好他该做的事。卫楠心里担忧谢策,但他知洛青山说得对,他现在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对付东夷人,待将东夷人彻底打垮,大齐才能真正迎来安宁。
把东夷人的问题解决后,卫楠便再也不欠谁什么了,不欠姜家,不欠周家,也不欠这天下。他决定灭了东夷人后便彻底远离朝堂,再也不管任何朝堂之事了。
至于谢策,到时候若他还肯要自己,若他还肯原谅自己……卫楠也可以拘着自己的天性,为了谢策当一辈子皇帝的幕后之人。
若谢策愿意朝着李京泽聂如兰设想的那样,成为可以为大齐开枝散叶的好皇帝,卫楠也会学着放手,当个闲散人,遨游江湖,跟着洛青山四处逍遥……
他不是范霄九,不会死死攥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放手。
第88章 情思
距离大齐太子的登极大典七月初六只有月余了,大齐太子却人影不见,每日上朝,他的座位上都只放着他那枚贴身玉佩。
李京泽和聂如兰并不慌,谢策承诺过他们,到时间他定会回来的。谢策这次被伤得太深,李京泽和聂如兰却有些高兴,觉得只要卫楠离谢策远一点,他们精心培养的大齐继承人终有一日会回到正轨。
卫楠毕竟是为大齐复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李京泽和聂如兰不能明目张胆地卸磨杀驴,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人关系越来越僵。
六月的朝天山已有些炎热,被烈日暴晒了一天的山道散发着草木气息。太阳刚刚下山,山道上天色昏暗已经不太好走,夜间会有猛兽出入,一般这时候山上的人就不会再下山了。
在虫鸣声中,一道瘦高的人影慢慢走在山道上,往山下而去。他走得缓慢,也没有带任何的武器,似乎并不惧怕夜间出没的野兽。那人一身黑衣,眉眼深邃冷厉,太阳穴一道长长的疤,看着让人心生畏惧,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正是离京半月的谢策。
自与卫楠在明王府一别,他憔悴了许多,洛青山的话像是烙进他灵魂里的伤一般,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白天忙碌时还好,尤其时夜深人静时,那些毒蛇般的言语便一个字一个字跳出来啃噬谢策的灵魂和血肉。
他无法在文武殿入睡,一进偏殿,那人最爱喝的茶就摆在榻边,那日他看书时盖过腿的薄被还保持着原样,似乎那人只是刚离开一会儿,马上还会转身回来……
面对两人朝夕相处的偏殿,谢策满脑子都是那人的影子,根本无法入睡。他只得搬离文武殿,可是卫楠回宫这么多年,整个皇宫处处都留有他的出现过的痕迹,谢策只得搬到了卫楠从没去过的行宫住。
他以为只要远离与这人有关的所有东西,自己就不会再被那如影随形、几乎刻进灵魂里的伤所影响。
只要看不见这些伤,他就还是楠哥哥的策儿,就可以像以前什么都不知道时,肆无忌惮狂热地爱着他,不要脸地缠着他。
可是住进行宫不到两日,谁都不再提起这人时,偏偏收到了灵山大捷的消息。
这下朝堂上、京城中所有人都在讨论明王殿下英明神武,之前对他的一些不好的言论全部都消失了。一夜之间,明王殿下成了大齐的英雄,成了名族大义的代名词。
谢策要疯了,朝堂上官员讨论的是他;京中百姓议论的是他;甚至连戏台上唱的还是他……他难以入眠,每夜都是睁着眼睛熬到天亮,头痛到药石无灵的地步,恍惚到听不进人说话的状态。
聂如兰实在看不下去谢策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怕他撑不过去,又不愿对他分析卫楠洛青山此举的深意,只得劝他离开京城去散心。
谢策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撇开所有随从,独自一人上了路。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朝天山。
或许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卫楠当年信中给他承诺的生活。既然那份承诺注定实现不了,谢策便想独自一人体验一下,权当全了自己对那份承诺的一点执念。
谢家寨早已不是土匪窝了,也没有武装了。原来的土匪早已成了田间农夫,如今的谢家寨是真正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
他回到寨主府住了几日,没有去见陈聋子,生怕看到他就会想起卫楠受那些伤,就会想起那些难过伤心的日子。
但很奇怪,当他看到卫楠当年住过的厢房,却一点也不难过。谢策踱步进入自己醉酒后误入的房间,那时候谢策还不知道那个清冷的文书便是他的楠哥哥,还以为自己睡了人家。
谢策看到那已经有些褪色的床,以及老旧的书案,眼里终于有了柔和的光。
若是时间只停留在那一年多好!若清冷文书没有变成后来的明王殿下,若谢寨主没有变成大齐太子……一切是不是会和现在不一样?
他睡在卫楠曾经睡过的厢房,那个他还不曾与卫楠开始纠葛的地方,不肯回到曾与卫楠肌肤相亲的房间睡。
白日,曾经的兄弟们来拜见他。他们都知道谢策已经是大齐的太子了,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落寞一个随从都不带自己回了朝天山。
兄弟们不敢问他,只是看他神伤难掩的样子,便说一些朝天山上的趣事。
有个人说山下镇上开了一家很不错的酒肆,酒好,菜也有特色,就是老板娘很凶悍,问谢策想不想一同去,兄弟们也好久没有一起聚过了。
谢策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人越多越是热闹狂欢,他越会感觉孤独痛苦。
他在卫楠曾睡过的厢房中睡了整整一下午,仆妇来问他要不要现在吃晚饭,谢策摇头拒绝。他穿好衣衫便独自下山了,只想去人们说的那家酒肆喝酒。
他瘦了许多,本就没有多余的肉,在卫楠的硬板床上睡了一下午,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痛,又忍不住要去想那人幼年时所受过的苦,忍不住就要心疼他。
“谢策,你真是犯贱!”他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脑中又响起洛青山那句:“谢策,若我是你,我就不做那强人所难的事。”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伤人的话抛在脑后,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山下镇上那家酒肆:这酒肆竟是当年他被玄衣白菊追杀,跌跌撞撞闯进来想要躲避的那客栈改的!
想不到过了几年,客栈变酒肆,时过境迁,改变的又何止是客栈与酒肆,还有人。
谢策心道:看来土匪头子与书生的故事的确该翻篇了。
他抬腿走进了酒肆,选择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胖乎乎的老板便殷勤地小跑过来笑着招呼他:“这位公子想要点些什么呢?”
“给我上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酒,再推荐几个特色小菜。”
店老板笑眯眯地道:“我们店里最好的是姚子雪曲,醇香爽口,您看给您上一道酥炸小黄鱼、一盘盐焗鸡,再附送您一碟花生米,怎么样?我看您就一个人,点多了吃不完也浪费了。”
谢策见这老板也是实诚人,便道:“好,就依你。”
很快,一壶姚子雪曲,三盘菜便上齐了,谢策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这时已经日落,店里掌了灯,七八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胖老板忙得脚不沾地,却不见一个伙计或者传说中的凶悍老板娘来帮忙。
“老板,这店里就你一人打理吗?生意这么好怎么不招个伙计?”谢策已经喝了半壶酒,话也多了起来。
胖老板在柜台后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谢策叫他,便小跑着过来和他说话。
“公子您不知道,我夫人不允许招伙计,说是要锻炼下我,忙一点好减肥。”胖老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道。
“坐吧,陪我说说话。”谢策一指旁边的凳子。
胖老板有些为难地支吾道:“公子,我夫人不允许我坐着跟客人攀谈……”
他话音未落,楼梯上便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客官有要求,你听从就是。”
谢策抬头,便看见楼上一个身着朴素布衣的女子缓缓下来。那女子生得貌美,体态轻盈,虽然身着布衣也难掩姿色,和这满脸肥肉的胖老板实在不登对。
胖老板连忙道:“是!那就劳烦夫人伺候一下别桌客人。”
那女子对着谢策微微一福,理也不理胖老板,转身就招呼客人去了。
谢策看着那胖老板跟他夫人说话紧张得满脸冒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道:“老板,你是我见过第一惧内之人。”
胖老板坐在谢策旁边,尴尬地“嘿嘿”一笑,道:“整个镇上的人都道我惧内,我也习惯了。”
谢策给他斟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问道:“老板,你是什么时候接手这家店的呢?我记得几年前,这里还是一家客栈。”
胖老板笑着接过谢策的酒一饮而尽,道:“公子说的起码都是六年前的事啦!那时候这里是我岳父开的客栈。一天,突然闯进来好几个黑衣人,他们将我岳父岳母抓起来,说谢家寨的谢寨主躲到客栈里了,非要我岳父一家将人交出来。”
谢策心里一紧,险些失声,连忙追问道:“继续说。”
胖老板没有注意到谢策的情绪变化,继续道:“我岳父岳母哪里见过谢寨主啊!肯定交不出来,就被那几个杀手给……灭口了。当时秀娘,哦,就是我夫人。她当时恰好到我家来跟我商量采买酒水一事,因此躲过了一劫。听到街坊说客栈出事了,我便陪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