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良皱着眉头,泪雨滂沱地哭着求饶,只求她不要再掐了。
“哼!你这种小蹄子,嘴上说的好,背地里给老娘搞动作!”
嬷娘停止了打骂,恶狠狠道,眼珠突然滴溜一转,笑着说:“不如今晚就给你找个客人,男人嘛,那处儿用了以后歇两个月,又和新的没两样了,你呢乖一点儿,经历了一次后就习惯了,就不会再想着跑了。”
叶寻良吓得眼泪都忘了掉,惊愕地开口:“什么……什么客人?”
嬷嬷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带着他走出房间,随口问了个小厮:“侨倌在哪儿?”
“和徐公子,在梨香阁。”
嬷嬷点点头,对叶寻良做了个“嘘”的手势,带着他往三楼去了,将他悄无声息地牵到梨香阁门口,叶寻良怔愣地站在外面,却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叫声?
只是这叫声婉转而娇媚,像黄莺鸟一样,他从来没有听过一个男人能叫得这么……让人脸红。
第14章 顾谋救我
嬷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将窗户开了一个小口,示意他往里边儿看,叶寻良看了她一眼,迟疑地往房间里一望,接着蓦地睁大眼睛——
只见一张金丝楠木的大床上,躺着一个衣裳半解、长相美艳的男子,双手抱着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仰着脖子双眼微阖,一头微乱墨发汗津津地贴在肩膀上,嘴里还发出断断续续的□□。
那两人,竟然在……
叶寻良颤抖着看着房内的一切,脑子里只听见“轰”的一声,记忆中的认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那是……两个男子啊!
嬷娘的手不知何时抚上他的肩头,叶寻良吓了一跳,有些茫然又震惊地摇了摇头,便瞧见那床上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睛朝窗户口一望,一双妩媚狭长的桃花眼直直撞进叶寻良眼里。
叶寻良浑身一抖,扭头逃也似的跑了,嬷娘在隐蔽处笑了笑,抬手掩上了窗户,转身悄然离去。
叶寻良被小厮扭送回房,才发现那扇窗户早就拿木板封好了,嬷嬷从外面落了锁,疯狂地拍门却没人理他,刚才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在在脑海中闪现,他才意识到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地。
“顾谋……顾谋……救我。”
叶寻良绝望地靠着墙角缓缓蹲下。
傍晚,嬷娘带来的没有晚饭,只有一个体格粗犷的男子,一边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徐老板,您这边儿请,这个保准您满意……”
那被人称作“徐老板”的人没看他,皱着眉头对嬷嬷说:“你确定这个没被人用过?你上次给我找的那个松儿,名字叫松儿,□□也是真松……”
“欸!这位可是前几天刚来的,倔得很,保准您玩的尽心,他若抵死不从就狠狠打,不用替奴家心疼!正好要消消他的锐气!”
“哈哈哈哈,好!”
男子一脚踏入房内,望着红着眼睛抱膝坐在角落,一脸受惊了的兔子模样的少年,也一脸防备地盯着他,便觉得腹下一股邪火涌上来。
刚关上门,他就上前抱起惊慌失措的叶寻良,将人往床上一丢,直接覆身上去——
“放、放开我!放开我!”叶寻良浑身颤抖地大叫,手脚并用地朝他踢踹,被他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制住。
“嘿!有意思,这小公子。”徐老板眼睛里闪着看猎物的光泽。
“滚!滚!放开我!救命啊!”
叶寻良吓得声音都变了,双眼噙着眼泪,不断扭动身体想离开他的掌控,却无法阻止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撕落在地。
等到身上□□时,叶寻良看着那人的目光,面上簇簇落下泪水,内心觉得羞耻至极,若是真的被这男子……以后再见到顾谋,他还有什么脸面!
眼见着双腿被分开架上男人的腰侧,他脑子里绝望地闪过下午在梨香阁外见到的那个画面,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往他身上一蹬脚,接着从床头摸了个茶壶,抓起来便往徐老板头上狠狠一砸!
茶壶登时四分五裂,碎片掉在床沿边,又被他的腿拂落在地,接着徐老板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伸手往头上一摸,摸了一手鲜血,愕然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叶寻良,接着高高扬起左手,狠狠地抽了他极其响亮的一耳光!
“你这贱人,胆大包天!”徐老板一只手狠狠地擒住叶寻良的脸,眼神布满阴霾。
叶寻良重重地偏过脸去,眼前一片朦胧,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里嗡嗡作响,右耳剧痛不已,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耳道流出来了,他抬手一摸,摸到一手鲜血,触目惊心。
到了这步田地,耳朵与脸颊的鲜明痛感冲刷着他的神经,脑中蓦然一片清明,叶寻良突然生出一些不管不顾的疯狂想法,伸手拾起一块茶壶碎片,抵在脖子上,满眼泪水却也满眼狠绝地看着他。
徐老板头上的口子开了不小,鲜血淌不完似的,糊住了他的一只眼,他心中烦闷至极,也没有心情再要这只会在床上给人开瓢的兔子,重重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后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哎、哎!徐老板您怎么出来了,是竹青有什么做的不好吗?”
嬷嬷搓着手惶惶不安地上前,接着瞧见了男人另外半张脸都是血,惊恐道:“我的天老爷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听好了,老子今后不想在春满楼看到这个人,明白了吗?!”
“……哎?是是,徐老板,是我们的错,一定将他狠狠打出去!”嬷嬷点头哈腰道歉,馋着他走出去。
打出去吗?
太好了……
叶寻良闭上眼睛,握着碎瓷片的手缓缓无力地垂落身侧,又连忙穿好了衣裳,不敢再教第二个人瞧见自己这般模样,右耳深处却袭来一阵一阵的热浪与剧痛,鲜血咕噜咕噜地糊了整个耳道,叫他忍不住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皱眉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耳朵的肌肉,又痛得他眼泪直流。
门外看守了几个小厮,过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人给他送水送饭,也没人理他,脸上虽然肿了但也没有昨天那么痛,可右耳的痛感却有增无减,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一碰耳廓便疼得直掉眼泪。
到了第三天,嬷嬷嘴里骂着脏话,带着两个人推开了门,指着他的鼻子对那两人骂道:
“你们送来的小贱蹄子,打伤了我们楼的贵客!现在客人指名将他逐出春满楼,全鄞州城都不敢要他,老娘要退货!”
那二人面色难看得不行,又不敢因这件事从此断了与春满楼的生意,只得咬牙道:“行,给嬷娘添麻烦了,老子这就将这贱人带回去!”
门外纷沓而来了几个看热闹的姑娘和兔子爷,叶寻良抬头一看,便瞧见前天在梨香阁看见的那个名叫“侨倌”的男子,穿着一身修长的素水烟罗,赤着脚立在那里,细白的脚腕上系了一根红绳挂着的小巧玉坠,正倚着门框懒洋洋看着他。
叶寻良在他毫无波澜的眼神里,仿佛看到了一个落入尘埃、毫无尊严的自己。
于是,他又回到了乞丐帮,被那几人狠狠殴打了一顿,打得浑身青紫呕血三日几乎动弹不得,恢复后也不叫他再出街乞讨,看管他的几个乞丐每天都要提一嘴他打伤人的事儿,心情不好便揪起来一顿毒打,将他打成了一根枯萎的草,整日趴在地上以背面人,连最后一丝尊严都被打到了地底。
而他也逐渐发现,自己的右耳听不到声音了,从最红肿的时候再到渐渐消肿,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成了一个半聋子。
过了半个月,又听见了他们在谈论,说下次出了鄞州城,再将他卖到别的楼去,所以这段时间别打脸。
接着,就遇到了顾谋。
当然,从乞丐逼他讨钱的那里开始,一直到被春满楼赶出来的这一段,他都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看见了顾谋听说有乞丐想猥亵他后,那个震惊的眼神,若是叫他知道自己去春满楼这种地方待过几日,还瞧见了男子与男子那等肮脏之事,甚至让整个身体□□地暴露在其他男人面前……
顾谋会不会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
顾谋会不会嫌他脏了,不要他了?!
这些事、这种事就埋进肚子里吧,不会有人知道的,等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顾谋用水冲掉满头的泡沫,发现头发还是脏,皂荚滑到了地上,他便走到浴桶右边俯下身捡起,一边叹息着随口问了句:“还痛吗?”
叶寻良愣了一下,道:“什么?”
“你聋了?”
顾谋不耐烦道,接着动作一滞,视线落在他的右耳上:“你怎么了?”
叶寻良低下头,纤长的睫毛抖了一下,苦涩地开口:“听不见了,右边的耳朵。”
“怎么回事,怎么会听不见?”顾谋惊愕地问,摸着他的耳朵检查了一下,看起来不红不肿。
“还痛吗?”
“有一点……”
叶寻良疼得眯起右边的眼睛,耳朵往肩膀方向缩了缩,小声道:“被……被打的。”
“……”
顾谋只觉得如鲠在喉,一言不发地搓了泡沫在手上,轻轻揉洗着他的头发,缄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出来找我的?”
“你走后的第五天……”
叶寻良答,忽然感到泡沫流进了眼睛里,连忙闭上眼睛喊道:“哎呀,眼睛进水啦……”
顾谋一言不发地捡起洗脸巾,劈头盖脑地给他擦脸,没让他看到自己蓦然红了的眼睛。
他离开后的第五天,叶氤就上路了,他那么胆小懦弱,十五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却敢背上一只包袱就出门去找他,徒步跨了一个国家都没有想过回头。说他傻吧,他也没迷路,坚定地朝着千里之外的目标一步步前行,说他不傻吧,连个马车都不知道包,一身盘缠教人偷了个干净,还傻兮兮地被一个馒头骗走。
如今他只感到满满的愧疚与心疼,坐在他面前的这个浑身伤痕、聋了一只耳朵的少年,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小废物,娇生惯养,一身皮肉细嫩无暇,从来不曾受过半分苦痛,如今却毫无预兆地被人抓去过了一遍地狱般的生活,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连看了两眼竟然都没认出。
第15章 雨夜鸣心事
顾谋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酸涩,将他一身污遭洗得干干净净,又仔细上了药,像那十五年的很多个日夜一样,把他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叶寻良的鼻间充盈着被子上属于顾谋的气息,安全感十足,不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
顾谋看着他的睡颜,心里想着,明天回了上修界,再找药灵堂的人给他看看耳朵吧。
帐内暖檀幽香延蔓,窗外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混沌间思绪飘回多年前的一个雨夜,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划破长空,犹如末日之景象,幼时的叶小公子躲在金丝帷帐内抱着双臂流着泪瑟瑟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门突然被推开。
一身黑袍的高大男子站在那里,带着一身泞湿与寒气,眼底晦暗明灭,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那男子想到了什么,亦或者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画面,突然红了眼眶,朝他跌跌撞撞地走上来张开双臂拢住,身上的重量却一下子压在他身上,这从未见过的反常之态,惊得他眼泪戛然而止。
叶氤闻到了,很浓很重的酒气,熏得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仿佛是从心肺深处呕出带着血丝的声音,那么隐忍,那么难过,那么嘶哑,那么颤抖,窗外狂风肆掠,他紧紧地抱着他,如同抱着一个早已失去的珍宝,亦或者是一段永不复返的岁月,那人将自己难以抑制的眼泪埋进他的肩窝里颤抖啜泣:
“我心里有一人,那时候每次打雷,他都会这样抱着我,于是我就不哭了……”
幼时的叶氤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他只记得顾谋的那句“我心里有一人”,记了很多年,仿佛呕血而泣,追悔莫及。
第二天上路前,黄老板三请四邀,还是将顾谋一行人请到黄府用了午饭,叶寻良被他留在客舍,回来的时候才捎上回天府之阁。
回程的队伍中无缘无故多了一人,那人还是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让同行的二十个不明情况的门生们都忍不住纷纷侧目,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这少年的相貌实在很打眼,脸上尽是伤口,也挡不住精致的五官,但一路上甚少见他说话,总是低敛着眉眼,而陈仙君也很少搭理他。
到了天府山的山脚,众人找了家食肆果腹歇脚,一个胆子稍大的门生忍不住问:“尊主,这位公子是您……新收的弟子么?”
“不是。”
顾谋回答得很果断,端起碗喝了一口糯米甜酒。
听到他这么迅速的否决,众人心中反而更加疑惑,难不成是尊主在民间的哪户亲戚?可是天府之阁内部弟子向来以实力说话,门规里的第一条,便是不收无用之徒,尤其是陈仙君,对门内弟子要求极其严苛,如果是哪门亲戚,陈仙君也断不可能将人带回天府之阁吃白饭。
见少年们的眼神里不加掩盖的疑惑,顾谋也感到心情复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叶氤没有灵根,是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人,带回天府之阁便是打破了他一向坚持的原则,当年元华仙尊愿意收他为徒,也是因为察觉到他修炼之基不可小觑,而叶氤不过是一个无用之徒,他瞧不起,也看不上,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与他相伴多年的关系,所以一路都在刻意冷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