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闻言立即伺候笔墨。
何长安以为他是不信,挥笔而就,马到成功四个大字出现在纸上,赫然是问石先生的笔迹一般,“管事可还有问题?”
赵管事再也遮不住笑,“老朽我掌眼看过的字迹不说几千,一千数总是有的,但都没有你写的自成风景,仿佛问石先生就在我眼前一般,如果不是问石先生至少三十的年龄,我都要觉得你是问石先生。”他说的很有深意。
何长安察觉到对方的打量,忍不住一晒,这是把自己当成问石先生的后辈了?
他换一张干净的纸,抬头在两侧悬挂的墨宝里随便选一幅下笔,一笔一划,和墙上墨宝几乎九成九像的字迹显现在纸上,何长安仿佛不经意一般,一滴饱满的墨水正滴在写好的纸上。
赵管事略微一打眼,还没来得及激动,就狠狠一拍大腿,“这是……浪费了啊!”原来不止能模仿问石先生一人的字迹。
赵管事看何长安的神情却更激动起来,双眼放光,口中尊称,“先生你可愿意常来我这店里当个师傅,平日掌掌眼,固定五十两银子,至于多出来每幅墨宝按市价收,我给你这个数?”他伸手比一个巴掌。
何长安摇摇头,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京城,这种事短时间做做还没关系,做长了他自己也不愿,于是拒绝道:“多谢管事好意,不是我不愿,而是过不了多久我会离开京城,所以还请管事原谅介个。”
“无碍,无碍,那这字我就给不了你这个价了,按照行规,我们会提醒顾客这是模仿字迹,还请先生留下自己的号。”管事大为可惜,但还是想结个善缘,心里把价格提了提。
何长安拒绝了,“模仿罢了,哪用什么留下号,贻笑大方。”
拿到银子何长安回到家,心里轻松许多,回到家里发现有一个陌生男子,他不着痕迹的走到一边,那男子立即便笑起来,“长安兄,怀信来早了,何姨说你很快回来,我便在院子里等着。”
准妹夫,张怀信!何长安心中了然。
家中无成年男子,哪怕两家已经约下婚事,张怀信也只能呆在院子里。
听见何长安回来的声音,何小妹头也不抬的跑到厨房,“哥,我去给你热饭。”
何长安看着何小妹露出通红的耳朵,答了一声,进自己屋搬了椅子,带有一丝审视的看着他,“坐吧。”
张怀信闻言听话坐下,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紧张起来,结巴了一下,“长安兄……之前找我,我去老师那里学习,倒是错过了,不知道长安兄来找我是什么事?”
何长安给他倒杯水,“这段时间张姨身体可还好?你身体怎么样?”
“多谢长安兄关怀,我母亲身体康健,近日还想着约何姨一起出去转转,我也还好,上一次生病还是一个月前,偶感风寒,已经好了。”张怀信做的端正,双手紧张的放在腿上,回答的一丝不苟。
“你家里可有什么要用到大笔银钱的地方?”何长安排除掉一些想法,开门见山的问。
想到银子的事被家里知道,张怀信脸色立即变了,脸上有些僵硬,还有瞬间的不知所措,“是……兰兰她……”
何长安截住话头,“你问小妹借一大笔银子,把小妹吓坏了,她担心你缺钱就来找我借,怀信,咱们俩家这关系不用说别的,咱们俩熟识不多可也算看着长大的,我托一声大,有话我也就直接说了,不和你搞那些虚的,你怎么忽然要用到一大笔银子?”
张怀信被问的措手不及,直直的僵在那。
见他不说话,何长安放缓语气,“怀信你一直叫我兄长,我也就把你当弟弟,不瞒你,我手里倒是有点钱,可家里头的银子除了给小妹置办嫁妆,都在我母亲那,想必你家也是。如果惊动我母亲,我母亲怕是立即便找到你母亲那里去了。”
一提到母亲那,张怀信闻言呼吸都紧了,脱口而出,“不,我……缺钱,但也不用太多。”
何长安脑海里在各种用到银子的地方上转一圈,一个成年男子突然用到大笔银子,那只能是吃喝嫖赌这上面,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再接再厉的问,“不用多少是需要多少,这些够吗?”
他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你要是需要银子就拿走,咱们这关系也不用说太多,我相信你。”
张怀信看一眼桌子上的银子,像是被刺激到一样,立即把眼睛挪开,半晌,他说,“学院老师经常帮我私下改文章,我琢磨着也要投桃报李,给他老人家送些茶吃,只是囊中羞涩,见兰兰手中银钱宽裕,想先借用一点。”
何长安没说信了没信,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略带失望的说,“怀信,你这可是做了糊涂事啊,你和兰兰是什么关系,她以后要是嫁给你就是你的妻,结果呢,还没嫁给你你就朝兰兰借钱,还特意让瞒着家里,把兰兰吓得一个人躲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我发现她在哭多问几句,这事兰兰瞒在心里要让她伤心多久,我……你这么欺负她,我怎么敢把兰兰嫁给你。”
张怀信一惊,“长安兄,我……”
“别我啊我的,你就说这事你是不是做错了,想孝敬老师一番,如此善心我怎么会怪你,反而还会帮着你,可你怎么能问兰兰要。”何长安长叹一声。
“谁家的闺女不是父母的宝贝疙瘩,我父亲去的早,家里只有母亲,都说长兄如父,我照看兰兰多年,她又比我小上……一点,我可是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疼,你说你这事是不是做错了,要银子就说出来,为什么要特意瞒着家里?”
一番掏心窝的话说的张怀信愧疚的恨不能回到那日的自己,狠狠给自己两巴掌,他要银子只是为了……,可这些钱对于兰兰却是一大笔,他真是鬼迷心窍,真是不该。
张怀信一瞬间恼了自己,“是我的错,长安兄说得对,我不该把这事给兰兰说,她一个女孩子应该疼着宠着,我却……幸好兄长发现了这事,才不至于让兰兰太过于为难伤心,我这就去和她道歉。”
“站住,”何长安赶紧拦住,这事捅出去不就露馅了吗,他看小妹说伤心倒不至于,顶多是忐忑了点,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不管怎么说,是为了孝敬老师那就没错,只要是别为了其他的事欺负小妹,还特意瞒着家里,何长安还想要一份保障,“你这次就算了,她过这几天好不容易情绪好了点,再提怕又要伤心。”
“我只问你,下次再遇见这事,手里缺钱是不是应该找我,我作为你们俩的兄长,不应该多帮助你们一些吗?”
张怀信被说的抬不起头,连连应‘是’,“兄长说的是,我像兄长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兄长打我骂我都是我应得的,下次有事绝不瞒着兄长。”
何长安拿起桌子上的银子,塞进张怀信手里,“这五两银子你拿去,老师教导你多费心,你这事倒是没错。”
一番唱念做打,哄得张怀信承认错误又做保证,还不会因为小妹告状恼她,何长安去里屋拿书时心想,老师说得对,弟子都是老师的债,儿女都是父母的债。
何长安抱着抄录的文章和自己准备的试题走出来,一一给张怀信说明,“文章乃是我和好友所做,你平日多看但不能外传,这试题也是,乃是……咳我所在书院的先生拟的题,你也多看看,自己想想自己做出回答的文章如何。”
刚做错事,手里又被塞了这么多的书,都是兄长费心寻来,张怀信心里五味陈杂,一边骂自己,一边再次做出保证,兰兰在家是兄长宠着的,在自己家也应该宠着才是。
*
赵太医乃是太医院院首,这日他例行来太后宫中,为太后请平安脉。
“赵大人,太后娘娘昨日从御花园回来后总感觉乏顿,提不起精神。”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云秋紧张的说起症状。
赵太医不慌不忙道,“太阳毒辣,等天气凉爽些再去御花园,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为太后娘娘煮一壶去暑茶,便没有大碍了。”
云秋松了口气,看一眼太后娘娘,转而问起太后娘娘关心的事,“赵大人,皇上这几日可有按时喝药?”
赵太医顿了一下说,“启禀太后,每日太医院都有送汤药交给郑公公,但皇上有没有喝微臣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皇上没有喝了?”正在涂抹豆蔻的太后手一动,圆润的指甲上豆蔻便歪了,负责豆蔻的宫女立即跪下,赵雪晴没有在意,挥挥手让宫女起身。
“皇上身边没有个知心人伺候就是不好,连个提醒喝药的人都没有,”太后瞥一眼赵太医,又去看自己的指甲,“太医院也就只会煮煮药了。”
赵太医跪在地上,“微臣惶恐。”
赵雪晴叹口气,“罢了,哥哥你起身吧,哀家也不是在怪你,这药下次端来哀家这里,试试皇上他喝不喝吧。”
“谢太后。”赵太医诚惶诚恐的退出去。
旁边有一直伺候的宫女担忧道,“皇上不肯喝药,病情如何能好转?”
赵雪晴立即便目光狠戾地看过去,怒道,“云秋,掌嘴,谁再让哀家听到诅咒皇上得病的话,通通杖毙。”
宫女被宫门口的公公拉出去,求救的看着大宫女云游,云游不忍地挪开视线,站在太后身旁,“皇上身体很好,只是日渐操劳,太医院为皇上身体着想开些补药,都记住了吗?”
一众宫女纷纷应是。
第8章
把张怀信送出家门,何长安拍拍他的肩膀,“莫要辜负了你书院先生的好心,多学学思路也要宽阔。”
举人考试不像考取进士,试题有例可循,何长安相信有那份试题,只要张怀信好好做,也不会太差。
扭头进门时,何母担心地问起来,“你和怀信说什么呢,临走时又愧疚又激动的?”
何长安从小被母亲带着长大,在他看来对父亲瞒着才是‘瞒着’,母亲问了就要实话实说,可没有丝毫帮张怀信瞒着的意思,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编,“怀信还是稚嫩了点,做事毛躁。”
何母听完张怀信做的事还有点担心,听他后面的话瞬间笑出来,“你啊,就是这次被打破头后学会了担起家里的责任,竟学着大人说话,还说起怀信的坏话来。”
“娘,我可不是说坏话,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就是说小事都做的不清不楚,拿捏不清,大事就别提了。”何长安说,“幸好还有时间我慢慢教他,这可是小妹以后的依靠。”
何母静静看着他耍宝,“出嫁靠兄弟撑腰,还是你和小妹关系好,小妹才有底气。”
“那当然关系好,我要给小妹再添两对金镯子。”何长安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银子,松开掌心,“噔噔瞪,娘,看这是什么,我刚才赚回来的,哪怕绣品卖不出去,娘也不用担心了。”
何母赶紧细问银子是怎么来的,听完忍不住抹泪,“我儿有大出息了。”
把银子收起一半,何母说,“我给小妹的嫁妆攒了几年,倒不缺两个金镯子,怀信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娘也不会亏待了小妹,这钱可以陪嫁留着给他们小两口过日子。”
何长安自然只有同意,赶紧再递给何母一半,只留足买好磨的钱。
第二天,何母带着小妹换地方去卖绣品,虽然等中午还没有卖出去,手里有钱何母也不慌了,找布庄给小妹拉了布量身。
何小妹知道自己哥哥带回来了钱,但绣品没有卖出去她还是很慌,看着那一尺比一尺贵的料子,忍不住拉何母,“娘,咱们省着点。”
“省什么,这是你哥特意交代,儿子有钱孝敬父母理所应当,莫怕。”何母招来老板娘讲价。
老板娘见有生意就顺心的夸着,冷不丁被问绣品,下意识接过来看看,“大姐,我这绣娘也做这个,不收这个呀。”
何母不急不缓的说,“大妹子,你看这里头的花样,可都是北城区时兴的款,我手艺不差,价钱也便宜,你可以试试我的手艺。”
老板娘心里嘀咕,这是看我手艺差来找活干的?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她店里布比其他店便宜,可比起衣服花样,还真是落后不少,便认真看起来。
何小妹这才发觉母亲的用心,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老板娘认真的选出来几样,看上面的绣工,“这都是你能做的?”
何母又选出来几样,“这些花样都是我女儿想的,绣是我绣的,你要是把衣服上绣的花样交给我,也只收绣工的钱,花样你可以拿去用。”
老板娘是个利落人,谈拢价钱,立即就进去写了契书,“那大姐咱们可立契了。”
爽快签下契书,付完买衣服的钱,走出来一段路,小妹才问出来一直欲言又止的话,“娘,万一张家不让……”
“这不是张家的店,京城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管得住。”何母心里有打算,之前她们家因为儿子住在书院,家里只有他们母女,要谨言慎行,不方便经常外出,才以低两成的价格让别人店铺代卖,现在她们自己也可以卖。
想起儿子,何母眼中闪过笑意,刚病好的时候儿子还拘束,近来越来越喜欢在她面前耍宝了,何母说,“回头选个好天气,让你哥带咱们去城外大佛寺去祈福,天天闷在家,对人也不好。”
何小妹羞红了耳朵,问,“张姨去吗?”
“你呀!”何母戳戳小妹的鼻子尖,“她不去,怀信正是举人考的时候,她担心的不得了,哪舍得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