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皇子因而被誉为安国最年轻的战神。
知道真相的季淮墨嗤笑一声,战神?以他的身份何需亲自上阵杀敌,早有人巴巴地送军功上来。
战神,太过了,也太讽刺了。
安国多年没有经历真正的大战,让他们已经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在季淮墨的心中,真正的战神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父亲。
“还有呢?”
宋齐飞看季淮墨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对这些表面的不感兴趣,不由得也正色了起来。
“你就直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只要我问,你就能知道?”
“那是自然。”宋齐飞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像是接受季淮墨审问的犯人。
第24章 宫宴(五)
季淮墨只是逗逗他,毕竟他根本没指望能从一个刚认识的人身上得到什么有含金量的信息,便说,“那你说说,这位十二皇子,为什么还没成婚?”
在安国,男子过弱冠还没成婚的,世人只会觉得有两种原因,一是有隐疾,二是德行有失。
比如太子殿下,就是因为御医说他身体虚弱,不适合行房事,所以才拖到现在。
那这位十二皇子,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说来话长,时间可以追溯到十二皇子刚出生的时候。据说贤妃娘娘有孕之时,便经常做梦,梦见有一条金龙来找自己,可是转瞬间,金龙便变成一只耗子,摔在了地上。贤妃惊惧不已,便请高僧过来相看,最后得出十二皇子乃蛟龙转世的结论。后面没多久,皇子出生,天降异象……”
“说重点。”
“好吧,重点就是皇子的本体蛟龙杀气过重,在二十五岁之前不宜成婚,以免害人家女子性命。”
“!!!”季淮墨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一听,竟然真的听到一桩密辛。
“此事,你从何得知?”
“我姨母可是钱昭仪,这事也是她当做笑谈与我说的。”
“原来十四皇子是你表弟,失敬失敬。”
“嗨!”宋齐飞摆摆手,“我这个表弟现在如果在我面前,说不定他还不认识我呢!你也知道,我常年在宋地,不常进京走动。说起来……”他重新压低音量,在他耳边说道,“当年,还是托你的福,我们几个才得以返回故居。”
“是啊。”晋炜也附和道。
“对了,贤弟,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其实季淮墨这几年懂事些也明白,自己当年的疾病发得突然,一定有鬼,遂拿了香囊去给人检测,果不其然在里头发现了让人变得虚弱的物质。
这种物质成年人沾染上了,一时半会不会有异样,只会慢慢侵蚀他的身体。而五岁稚童沾染上了,不出片刻便会头晕目眩,甚至昏睡不醒,如发大病。
就是再驽钝的人也知道,太子当年帮了他。所以他才会在莫名的情愫下存着一份感激之情,甚至想过要为他赴汤蹈火。
可是这些,他并不打算跟两个并不熟悉的人说。
二人看他并不想多谈,就很有眼色地转移话题,“你还想知道什么?依旧是有关十二皇子的,还是……”
“我想知道,陛下为什么不给他们封王?”
“那就要说到另一件……”宋齐飞话说了一半竟像被突然扼住喉咙一样闭口不谈了,两只眼睛像见鬼似地盯着他们的斜前方。
季淮墨察觉有异,遂转过身来,见是一妖孽红衣男子手持一朵刚采摘的琼花款款而来。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停住了交谈,看向这边。
季淮墨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忙看向宋齐飞,示意那个人是谁。
宋齐飞把手伸到矮桌底下比了一个“四”的手势。
四皇子,安钦哲。
第25章 宫宴(六)
他想做什么?
关于“手持琼花”的习俗,季淮墨也略有所闻。
安国民风开放,但凡男子见到了心仪的女子,均可以以一支新采摘的琼花奉上。女子若也对男子有意,就以帕掩面接受了琼花,如此成就一番美事。若是无意,转身便走就是。
如今四皇子竟然公然拿着一朵琼花朝他们走来。人们纷纷猜测,是哪位贵女得了四皇子殿下的眼?可问题是,这里并没有女子啊?
正疑惑间,四皇子殿下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只见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持琼花的那只手伸出去,“都说'唯有琼花真国色,花开时候动京城',可在本殿看来,这琼花,尚及不上眼前人的半点风姿。不知这位美人是哪家的公子?可有兴趣前往本殿的居所,秉烛夜谈?”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露骨了,季淮墨简直是目瞪口呆,当然,周围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如此明目张胆,在皇帝还没有离场的时候做这种事,这位四皇子殿下不是傻的,就是有恃无恐。
思及此,季淮墨便懒懒地开口,“四皇子殿下好高的兴致。在下也很希望与殿下秉烛夜谈呢,只是家父在此,还要询问一下他老人家的意见。殿下是否也应请示一下圣人?”
“父皇不管这事。令尊在何处?本殿亲自去说。”因为有此美人却未听闻,所以四皇子便以为季淮墨只是普通官员的子侄,并不受重视,所以才敢兴冲冲地前来勾搭。而且他现在表现得越是放荡不羁,越是不拘小节,父皇就对自己越是放心和宠爱。
可,如果他知道季淮墨的真实身份之后,估计就能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毕竟这里面可操作的东西太多了。往轻了说那是轻薄世子,重的说,扣你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而这恰恰是,圣人最厌恶的。
所以季淮墨越来越觉得这事情的发展有趣起来。
“在那。”
四皇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正手端琉璃盏与人交谈的几北王千岁。
虽然那里人很多,可是冀北王无疑是最惹眼的那一个。一是他的高度在那一堆臣子里头绝对是鹤立鸡群,二是他那身战场上的杀伐之气,让人绝对忽视不了。
四皇子的脸一下子就青了,原本挂着亲切笑意的嘴角瞬间也僵硬了。
“怎么了?四皇子殿下。身体不舒服吗?我父王就在那里,殿下快去与他说吧。”
四皇子殿下:“……”
宋齐飞和晋炜:“……”
其他人:“……”
瞧这个乌龙闹的,且看四皇子殿下如何收场了。好在四皇子殿下好歹纵横宫闱二十年,大大小小的场面见了不少,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情,大笑道:“这都是误会。本殿看淮墨阿弟一个人坐在此处无聊,遂过来开了一个玩笑。如何?淮墨阿弟可被为兄逗笑了?”
这回轮到季淮墨无语了。
你们洛都的人都是这么自来熟的吗?
第26章 宫宴(七)
一个两个刚见面就称兄道弟。这位更过分,直接“淮墨阿弟”称呼上了。爷跟你还没熟到这份上吧?
这位四皇子殿下是真的被宠得不知道礼数了,还是故意羞辱?
无论是怎样,季淮墨今天都不准备让他善了了。
“四皇子殿下对臣造成的困扰,岂是一句玩笑就能抵消的?”季淮墨拍拍手站起来,轻佻地看着安钦哲。他本就气势不弱,如今吊儿郎当地站着,纨绔气场全开,倒让人不敢忽视了。
安钦哲深深地凝视他,“你待如何?”
“不如何。只是,方才之事,在场许多人都看见了,过了今日传出去……臣本人是不在乎这些名声,可是造成误会总归是不太好。万一导致这洛都无人肯与臣下议亲了,臣可就要孤独终老了。四皇子殿下您说,臣该不该要一些赔偿呢?”季淮墨笑眯眯的,活像一只偷吃了肉的小狐狸,看得四皇子咬牙切齿的。
“你要什么赔偿?”安钦哲怒极反笑,倒是对他更加着迷了,此刻也有了逗他之意。
而目睹这一幕的其他人,则是恨不得自挖双目。
季淮墨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安钦哲是个受虐狂,别人对他越不假辞色,他就越想要贴上去。主要是他那种眼神,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他的手藏在衣袖中捏得咔咔作响,余光一瞥,捕捉到一块明黄衣角,顿时就来了主意。
“四殿下可愿与我到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淮墨阿弟何必如此上纲上线?本就是小事一桩,闹到父皇面前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何不……”
“没必要是吧?今日幸好是我季淮墨。可若换做是别人,四皇子殿下岂不要用强了?”他低下头,再抬起来,已经是一片委屈的神色。
“四殿下你一用言语辱我,二想毁我清誉,三要强迫于我,还不允许我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血口喷人!我何曾想要强迫于你?!”
“在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四殿下曾用右手扣住我的手腕,想强行将我带离此处。”
“我何曾……”
“畜生!!!”
“父皇?”
众人回头望去,却是皇帝从大树后面缓步走出,面带怒容,气势让人不容忽视。
“父皇……”
“哲儿,季卿所言,可是句句属实?你确实当众羞辱于他,并意图强迫?”
“父皇!”安钦哲顿时色变,跪伏于地,口称冤枉,“季世子,不知本殿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诬陷本殿?”
季淮墨也跪了下来,“陛下明鉴,臣与四殿下乃第一次见面,既不熟,谈何诬陷?况且,四殿下方才所行之事,在场多数人都亲眼目睹。陛下若不信,询问一二便可知事情真相。”
他此话一出,周围的官员世家子们均议论纷纷。这人莫不是傻子不成?四皇子殿下是何许人也,他们这些人怎么会为了给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作证而开罪于他?
可是,还真有。
“陛下,臣宋氏齐飞可作证,季世子所言句句属实。”
第27章 宫宴(八)
“宋齐飞。可是宋王之子?”
“正是臣下。”
“方才你可在场?可将你所见细细道来。”
“是。原本臣与季世子还有晋世子在此处相谈甚欢,四皇子殿下忽手持琼花而来。臣等本以为殿下看上了哪位世家小姐,谁料竟是直奔季世子而来。四皇子殿下不仅言语轻薄,直呼季世子为'美人',将季世子贬为青楼南馆之辈,更是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要带走季世子。季世子不从,四殿下就上前握住世子的手腕,想要强行将世子带离。以上就是臣所看到的一切,望皇上明鉴。”
“安钦哲,你可还有话说?”
“儿臣无话可说。”安钦哲知道自己这个父皇最不耐烦别人辩解,你越是说自己没有做,他就越是觉得你有做,倒不如顺着他的话说,反而能将大事化小。
果然,安平帝听他这么说,脸色就和缓了许多,“那你便返回靖阳宫闭门思过吧,三个月不得出。”
“是,父皇。”
“去吧。”
安钦哲应声而出,临走之时深深地看了季淮墨一眼,露出意欲不明的笑容。
季淮墨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他,同样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局,是他胜了。
安钦哲走后,皇帝安抚了他几句,就言说自己累了,提前回去休息了。
最大的主子一走,大伙显然都轻松了许多,瞬间就议论开了,并且丝毫不避讳季淮墨就在现场。
季淮墨这算是“一战成名”了,过了今晚,洛都的上层人士都将对他不再陌生。一提起他,必定就会说,“那个傻子啊,连四皇子都敢得罪,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呢”,或者是,“想那冀北王一世英雄,怎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想必不久之后,他就能晋升成洛都第一脑残纨绔。而这恰恰是季淮墨希望看到的。
显然,冀北王也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打什么小九九,所以他虽然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却并不过去,而是只在远处看着。在皇帝走后,才隔空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分点不准再惹事。
季淮墨也给他回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行啊兄弟!霸气!”
“你也不赖啊齐飞兄,够讲义气。”两个人勾肩搭背回到原来的位置叫上晋炜继续饮酒。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酒、肉、女人,都可以成为桥梁。不知不觉,三人的脚边各自堆了三五个酒坛子。
季淮墨生于冀北长于冀北,像这样的果酿花酿,喝个几十坛不在话下。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宋齐飞和晋炜这两个在南方长大的竟然也这么能喝。
只是,他们这边喝得开心,却不知道有人始终在观察他们。直到季淮墨再一次打开一个酒坛子的封盖之时,十二皇子安钦武同样提着一坛子过来。
“季世子好酒量!”
季淮墨抬头,就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而扭曲,时而又分裂成两个,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迷糊的笑容,“原来是十、十二皇子,怎、怎么?来给四皇子殿下找回场子?”
第28章 宫宴(九)
“哈哈,季世子果然有趣,孤是来找季世子喝酒的。”
安国以军功和重大功绩封王,所以十二皇子年纪虽轻,却成了众皇子当中最早被封王的。
同时也是唯一的一个亲王,颖王。也正是如此,他在众皇子中一向是被人排挤的存在,除了他的同母哥哥,和一个小尾巴——十二岁的十七皇子安钦潇外,几乎没有愿意跟他打交道。